第十三章 初遇（三）
千钧一发之际，牧言封急斩回去一道赤炼剑气，旋身揽过梅妆成，险之又险地避过男子致命的一击。
甫一站稳，牧言封就怒道：“送死也没有你这般勤快的，伤着没有？”后四个字带着他满身的怨怒被问出，语气里的担忧却未减分毫。
慢慢缓过神来，梅妆成对他摇了下头，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大口气，差一点，就只差一点她就死了，努力压下心中的那份不安。
她突然就有点后悔了，她应该听牧言封的话的，或许早一点离开渠都，便能避免许多将要接踵而至的危险。
可是……又见这个可是！
她有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
而那名突然传信回山后，就失去踪迹的弟子便是理由。
想罢，梅妆成突然反手握住牧言封的手，在他未反应过来之际，口中已快速念动一段咒语，十指翻动。
牧言封满目惊愕地看向正在结印的某女子，急得大喊：“你做什么？你是疯了不成，停下来，你快停下！”
梅妆成回之淡淡一笑，结印的速度不慢反快。
阿言有为自己选择生死的权利，但绝不是陪着她一起送死。
“好好待在虎踞云磐，等我带着阿爹阿娘和哥哥回来，到那时，我亲自替你打倒堂哥，换你来压迫他！”
“我不需要！”牧言封喑哑低吼，他握紧双拳，重重砸向梅妆成。
拢着他的一层淡白水纱只是轻轻晃动一下。
放在平时，这一拳定叫梅妆成飞得不见人影，现在却软绵绵地使不出力道，呵，不愧是释净，连他都反抗不得。
红着眼，牧言封突然狠狠说道：“要是死在外面，最好死远一点，省得我要到处找人去收尸。”
“嗯。”梅妆成轻轻应了他一声。
咒语念毕，梅妆成停下手，对着牧言封俏皮一笑，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他们在山里作威作福的那些日子。
他下意识地慌乱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
梅妆成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呼出，收拾起心情，不急不缓地走向男子。
接下来，便是她与他之战！
蒙面男子抬眸看向梅妆成，眼底划过一丝异色，能悄然取人性命的术法他见过不少，但是能让人凭空消失的术法，倒是从未见过。
“做笔交易如何？”梅妆成静静看着他，单刀直入。
“你很弱。”望着碧衣少年，男子直言不讳，“没有做交易的价值。”
“但是我手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梅妆成说完，觉得这话很是熟悉，好像就在几个时辰前，毕雀也同她说过类似的话，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吗？
莫名的，梅妆成有点想笑。
男子顿了下，黑眸扫过她的脸，朝她伸出手：“拿来。”
“有人也说过同样的话。”梅妆成负手笑着道。
没去看男子的反应，反正他蒙着面，她也看不到，自顾自道：“她说她手里的东西人人都想要，我不信。”
男子平静无波道：“你杀了她。”
“我没有杀她。”梅妆成摇头，继而补充一句：“我不会杀人。”
这句话很多余，甚至滑稽，但梅妆成认为是有说的必要的。
男子复问她：“你把她藏起来了？”
“没有，她死了，天气热，藏久了尸体会臭，所以我把她火化了，用她的炼魂炉。”梅妆成说着一堆丝毫改变不了当前局面的废话。
男子等着她说完，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个倾听者，看着少年做最后的挣扎。
“我喜欢晴天，喜欢斑驳的枝影打在身上，喜欢和风伴着鸟语送来的花香，我还喜欢吃青梅，喜欢喝果酿……”
男子微皱了下眉，很轻很快，梅妆成并未发觉，他打断她：“我会杀了你，你的喜好并不重要。”
“重要！”梅妆成冷凛着脸，“或许我会拼死与你一战，但你家公子交代的事情，你未必就能办成。”
男子抬手，轻易捉住梅妆成的脖颈，那上面还有个淡淡的伤口，他指下用力，伤口复又裂开，往外渗着血。
“除了以上说的这些，你还要说什么遗言？”
遗言？呵，我去他娘的遗言！
梅妆成尽量仰着头，直直看向男子的黑眸，还是一样的冰冷，但是她已经不怕了，将全部力量聚于右拳，左掌猛然劈向掐住她脖颈的那只手，同时右拳狠狠砸向男子胸口。
“咔嚓”一声脆响，那是她左手指节脱臼的声音。
“嘭”一声闷响，那是砸中男子胸口的声音。
两人俱是向后倒退出去，梅妆成跌爬在地上，吐掉嘴里的血，脸上是得逞后的笑。
男子稳稳站好，蹙眉看向衣服上的那一拳褶皱，眼里猝然积起一团火。
他蓦地闪身，对准梅妆成的胸口亦砸去一拳，后者一个翻身，踩在桌椅上跳出窗去。
方跑出六七丈远，男子几个纵越便挡在她身前。
已过子时。
夜里透下的清凉月光，打在枯败的草木上，泛起一阵凉意。
比起白日里，夜间隐藏的危险更多。
比起与人打架，梅妆成更希望此时的对手是一只鬼，就算是厉鬼也行。
一击被中，揉着发酸的左臂，她猛然窜进一旁的枯草中，连打几个滚，避开男子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招招致命的攻击。
“我方才打你一拳只为保命，你并未受伤，又何必与我计较，今日你且放我离去，他日也好相见。”
男子对其言语充耳不闻，一掌拍打过来，直取其性命。
梅妆成堪堪躲开，见他换了招式攻来只得急急叫停：“等一下！等一下。”
咽下嘴里的腥甜，她道：“你家公子方才可是交代了的，只要我留下东西，便会放我离去，你是想违抗你家公子的命令不成？”
男子清楚地交代了她的死因：“你是死于反抗之下。”
梅妆成知今日之祸再难逃脱，但她就是要和他拼上一拼！
忽地，她自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向男子，大喊一声：“东西给你！”
趁男子伸手去接的空隙，梅妆成一溜烟跑向前院，可男子反应极快，就着手中册子击向她。
这一击，竟精准无比地砸中她的后脑勺，梅妆成只觉眼前一花，手脚跟着一阵飘然，天地倒换间已然歪倒于地。
“我说了，你的命得留下。”
再没有多余的废话，男子掌中凝力，一掌拍向梅妆成的背心。
她当即喷出一口浓血，全身骨头连着筋脉都要碎掉一般，真的很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男子将那册子拾起，转身要走时，却觉衣摆被人拉住，一只占满血的小手紧揪着他的内衫不放，缓缓比出一截孱弱的小指之后，整只手彻底滑落草丛。
只在他的衣摆处留下个血印，淡淡的血腥味窜入鼻中，男子转身离去，再没看地上已无生机的少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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