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心脏跳动的感觉，透过皮肤传递的律动比太宰治想象中的还要微弱。
哦，他忘了，这是因为他是在用脚感受着格林的心跳。还笼罩着睡意的大脑让太宰治的身体迟钝了几秒，脚底触及到的皮肤开始微微颤动，他尚且被睡意压着的眼皮，透过一条缝看见格林的痛苦表情。
太宰治觉得自己应该帮助格林一下。
长痛不如短痛，一脚将格林踹到床底可比他磨磨蹭蹭地移动身体要好得多。太宰治是如此想着，顺便扯过被子继续蒙头大睡。
听到格林缓慢的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太宰治睁开眼睛，他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有点儿睡不着了。也许是因为弯曲着腿太久，太宰治的脚抽了两下，莫名让他回想起脚底感受到的心跳。
他是个将人心踩在脚底的人。
太宰治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换成格林，也并无太多差别。
只是一点点不同而已。
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太宰治曾经听过格林更加生动的心跳，他们从高空坠落，格林紧紧搂住他的那个怀抱，耳边不断回响的是格林随着坠落速度而加速的心跳声。
只要闭上眼睛，太宰治便能听见那鼓动的心跳。
噗通——噗通——
耳边不断回响，眼前的光线不断旋转，像是万花筒一样迷幻，绽放出了烟花，太宰治捂住眼睛，嘴里低喃一声：
“好吵……”
这注定是无法平静的一天。
中原中也出差回来，拿着伴手礼，顶着他新买的小礼帽，颁发礼物的场景十分热闹，顺便得知了昨天格林抱着太宰治一同坠楼的消息。
对此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这两人的生命安全，反而有种格林终于被太宰治带偏的心塞感。而当他看见格林眼睛敷着两颗水煮蛋，神似奥特曼的糟糕造型，中原中也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格林，成了中二病。
中原中也想都不用想是太宰治作孽的结果，格林虽然称不上是个合格的mafia，但他至少是个正常人。在他经常被太宰治气得想要跳脚时，再看看摸鱼的格林，中原中也觉得这个世界还没那么糟糕，至少世界是正常的，像太宰治那样的奇葩也不是遍地都有。
可惜他最后一丝衡量正常标准的天平也被太宰治毁了，中原中也很心塞，心塞得想和太宰治打一架，然后他看见格林拿下了两颗水煮蛋，露出他泛红的眼圈，在看见中原中也时，露出笑容说：“欢迎回来，中原先生。”
很好，格林还没有变成中二。
中原中也上一秒还在这样想，下一秒又意识到格林哭过的事情，虽然从他人口中得知格林昨天哭得很惨，但真的意识到格林哭过的这个事实，中原中也发自内心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人一扯到哭这件事情上，总是会自动联想到极其痛苦的事情，产生无数的可能性，失去亲人，患上绝症，被戴绿帽，和最好的朋友绝交，宠物离世等等，想到这些，人们那泛滥的同情心开始作祟，总想对哭泣的人做些什么，安慰他以此得到心灵上的满足。
中原中也现在就是这样，他的同情心蠢蠢欲动，但又觉得格林也许并不需要他的安慰，他是个大男孩，比自己还大两岁的格林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安慰。
这可真是矛盾，前不久中原中也还觉得格林幼稚天真，现在倒是介意起了年龄问题。
要送给格林的礼物开始彰显它的存在感，比起其他人的礼物，格林那明显浪费不少包装纸的礼物显得极为突兀，但它也是最便宜的。
就算是限量版的乐高，终究也不过是玩具而已，对于中原中也来说算不上几个钱，却能买到格林的狂喜，是的，就是狂喜。
“中原先生，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上司！”饶是平日里钝感十足的格林，也忍不住内心的喜悦，抱着乐高蹭了许久，眼睛亮得有点吓人。
这让中原中也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在他的印象里格林是个实诚的孩子，所以他说出的话的真实性暴击对中原中也来说是极具分量的。
格林因为他送的礼物而喜悦是真实的，传递的感情是相互的，这让中原中也感到愉悦。
这可真是一件矛盾的事情，就像是他和太宰治讨厌对方，却也不妨碍他们成为默契无双的好拍档。现在这也适用于格林和中原中也身上，明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中原中也依旧会因为格林感情的回馈而喜悦，不过人本来就是复杂且矛盾的生物，这种特性造成的反差也会让人与人之间产生奇妙的反应。
比如中原中也因为这份奇妙的愉悦而感到陌生，他开始浑身不自在，尴尬而又不知该如何回应格林收到礼物的狂喜。
他应该做出点反应，面对格林如此庞大的情绪。
但同时中原中也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因为无措。
好在格林是个会自我调节的人，巨大的情绪爆发后退去，返回的理智让格林的身体主动转移注意力到工作上来。
接下来上场的太宰治让中原中也彻底恢复状态，他甚至有点怀念被太宰治气得半死的感觉，已经酝酿好情绪，随时准备和太宰治大骂一场。
但今天太宰治平静得有些诡异，他甚至和中原中也说了声“早上好”，当然，他对格林也说了，只不过格林习惯了太宰治对他的阴晴不定，而中原中也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真tmd吓人，太宰治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凭借着自己对太宰治这个搭档还有一点点良心，中原中也表达了自己亲切的关怀：“你身体不舒服？”
太宰治深陷在软垫里，懒懒地抬头瞄了一眼中原中也，随后转过身将视线投向格林的身上。只见格林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疑惑地看看太宰治，又看看中原中也，觉得今天可真不正常。
他们两人竟然没“拌嘴”？！
还是说这是爆发前的沉默？如果是这样，格林觉得自己还是赶紧逃离现场比较好，免得这两人误伤自己。
这回格林的动作灵敏了许多，小跑的声音竟然没有发出以往的哒哒声，中原中也发现格林平时摆在办公室的拖鞋不见了。
他小跑时穿的平底鞋也不再是用脚后跟压着，而是规规矩矩地穿好，甚至鞋带都系得十分规整，那蝴蝶结简直像是用胶水黏上去般稳固。
还真是奇怪，中原中也想。
……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在格林为太宰治端上切好的苹果时，太宰治问出了这句话，他看见格林满头雾水的模样，张口继续问：“你根本没有必要那样死死护着我，不是吗？”
这下格林反应过来了，他下意识地回答：“因为太宰先生是我的上司。”
啪——！
显然这个回答是错误的，格林被太宰治踹了一脚，他蹲坐在地上，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声音还残留着昨晚哭泣的沙哑，语气软绵得像是受了委屈的口吻道：“我说的是实话。”
“太敷衍了，我对你可不好，不至于让你拼了命救我。”太宰治懒懒地说。
格林倒是赞同地点点头，随后竟然认真地数起了太宰治的缺点：“太宰先生您确实脾气不好，性格糟糕，爱挑食，喜欢吃垃圾食品，还爱捉弄我，身体素质也不咋地，工作也不认真，爱睡懒觉……”
“简单来说，太宰先生浑身上下都是缺点。”格林做了一个总结，不要命地继续添加了一句：“和中原先生相比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很好，太宰治现在就想干掉格林。
“但是……”
太宰治停住了想再踹格林一次的脚，他看见格林主动凑了上来，眼睛聚着亮光，“如果看不到太宰先生的话，我肯定会很伤心。”
“……你是抖m吗？”
“才不是！因为我——”格林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太宰治淡漠的脸，心口憋着气想要反驳，却碍于羞耻有点说出不口。
但他还是说出来了，红着脸，认真地道：“因为我爱着你，太宰先生。”
啪嗒——
太宰治手里的苹果掉了，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震惊。
格林当然知道自己所说出的话有多么肉麻，他也在脑子里想过可以用其他的语言描绘出自己对太宰治的感情，可好像除了“爱”能够表达出这份珍重，格林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我爱你，太宰先生。”格林又重复了一遍。
因为爱着你，所以可以包容你一切的缺点，就算是面对生命的抉择，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搂入怀中保护你，仅此而已。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太宰治哑然无言。
他当然知道格林所说的“爱”并非是世人所定义的爱，那样太狭隘了，格林对他的爱是包容的，坦诚的，毫无保留的赠予了太宰治，而他也一直在无意识地享用着这份爱。
啊，所以我才会肆无忌惮地朝格林“发脾气”，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可就是想要这样做，以此享用着格林的包容。
大脑在清晰地提醒着太宰治的这个事实，他对上了格林真诚的眼睛，竟然有种被灼烧的感觉，想要避开，却忍不住去感受。
被人珍视的，爱着的感觉。
“不仅仅是我，太宰先生，还有很多人都在‘爱’着你，所以你的生命是很珍贵的存在，你应该珍惜它才对。”而不是沉迷于中二想着玩自/杀play。
格林默默地堵住自己心里所想的话，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伴随着太宰治拔高的声音：“你果然是个笨蛋！格林！”一句话轰出了办公室。
被轰出门外的格林挠挠脸，脑海里回放着太宰治的脸，他好像，应该，没有看错，刚刚，太宰治的脸，变红了？
这是被气过头了？
格林不敢再往下想，小跑着逃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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