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虽死犹梦的神
泰勒斯站在悬浮的狂风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高高在上。
四周是漫天的白雾，雾上是天国旧神的触须。
头顶的条状虚影踏着空中织出的圣梯走下，缓慢地仿佛钢琴键上按下的手指。
从他的角度朝上看，能看到那些虚影并不只是黑色，而是由许多黯淡的色彩组成，红橙黄绿蓝靛紫都有，像是刚蘸过颜料的木棒。
这才是真正的神。比起那些自以为是的超人类战士，这种力量才是最强的存在。
他必须遵循神的指导。虽然之前他已经在暗地里背过无数遍，倒着也能背诵出来了。但这次他仍然不敢怠慢。
住在他脑室里的东西拥有神残缺的灵魂，也拥有神谕者的身份，相当于神的引路人。他要完成的任务就是奏响圣乐。
他仰头望着天空，口中吟诵出古老晦涩的诵乐。
随着咒语一般的音符飘上天空，四名献祭者化成的黑色丝液在虚影身上圈圈缠绕，勾勒出镂空的线状纹路。
原来神拥有的力量如此巨大。这种感觉，是从天空俯视大地，四周满是世界的悲叹。
只要再过两分钟，这次的“恶阳”仪式就将完成。神的灵魂将会得到进一步补全。
而他将会拥有这些力量，凭借它们，他能掀翻蓝疆统治区，把那些藐视生命的陆尼亚帝国统治者全部干翻。
所有的条状虚影全都收拢起来，已经降落到了他头顶五米高的地方。只要他们完成接触，那些力量就会灌入他的体内。
古老石盘的外面，炫目的激光束不断地轰击着那面白雾屏障。
幻体控制着天幕启动了等离子体武器，所有的激光束都射向了那面白雾中的条状阴影。它以为那是入侵者搬来的救兵。
密集的激光束在白雾周围形成离子团，疯狂地侵蚀着那层白雾，想要将它撕成碎片。
但白雾像是无穷无尽一样，被扯掉一层后又迅速地拢了起来。
艾伯特站在白雾屏障的外围，命令其他的防卫战士对金属地层里的石柱进行攻击。
无数激光枪射出光束，轰到那根屹立的石柱表面，却没造成任何毁伤。
他简直有些恼怒了，抓起旁边战士手里的强能激光枪，想要闯进那些浓稠的白雾里。
旁边一名防卫战士拉住他，大喊到：“长官，你身上有伤，现在不能过去啊。”
“命令其他防卫战士跟过来，戴上防毒面具，我们必须冲进去阻止他们。”
艾伯特停下脚步，举起手中的激光枪，推动电钮将功率升到三级。
刚才拉住他的防卫战士站到他身前，其余的防卫战士跟在他身后，形成一列纵队朝白雾里前进。
他的身体一接触到那些雾气，就感觉到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痛苦感传来。那是集合了数以万计的负面情绪，足以把任何人拖入炼狱。
白雾没有实质化，而是化成缕缕流动的白色丝绸，缠上他们的身体。
艾伯特奋力朝前跑，用沉重的激光枪劈开面前深沉的雾。
前方带头的那名超人类战士劈出右手，道道雷电在白雾里窜动。本能轻易升华雾气的高温在这些白雾面前却显得毫无作用。
四周充满了雾气，他们陷入了浩瀚的雾海中。
艾伯特看着四周翻腾的白雾，慢慢停了下来。但当他回头查看时，却发现身后跟着的防卫战士全都没了踪影。
他扭过头查看前方，那盏闪动的蓝光还在。
他冲上前去，看到了那名超人类战士。
两人都停了下来，朝周围四顾而看，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雾。
“这是见鬼了不成，就这么点地方还能迷路了？”
艾伯特狠跺了一下脚，他实在不愿相信。他们都是沿着一条直线进入雾气里的，怎么可能迷失方向？
“长官，我想我们可以沿着地上的纹路走。”
那名战士用手指搓起一团电弧，在地上擦了一下，闪动的白光照亮了他们脚下的地面。
艾伯特弯下腰，双眼盯着青灰色的地板，蹒跚着朝前挪步。
根据金属地板的塌陷程度，他可以判断是否离石盘越来越近。
密集的白雾在他们面前排开。虽然戴着防毒面具，但艾伯特还是感觉自己吸进去了一些。
金属地板的窟窿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他感觉就快接近石盘中央了，不禁攥紧了手里的激光枪。
忽然，他看到面前闪烁的蓝光倒了下去。两旁的白雾瞬间聚拢过来，把地上显露出来的金属板遮住了。
怎么回事？
艾伯特猛地一惊，抬起枪口，对准前方的浓雾。
他慢慢地走上前去，发现那名超人类战士已经倒在了地上，睁着双眼，脸上挂着悲悯和痛苦的表情。
四周的浓雾里忽然响起了砰砰的响声。艾伯特听出来了，那是激光打在地板上的声音。
仿佛有无数战士带着狂乱，四下胡乱地扣动扳机。
他刚想到这里，就忽然感到了一种异样。
心脏处像是有什么东西爆出来了，一股强烈的痛苦和愤怒感涌了上来。
艾伯特扔掉了手中的枪，蜷缩着身体跪倒在地。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极致痛苦，细密地折磨着他的灵魂。
那个看不见的神正通过这些白雾调动着他们的情绪。
他经历的痛苦遭遇，童年的，少年的，一一在他心中浮现。
童年时不小心引爆了酒瓶里的酒，从而招来父亲暴打。少年时被混混欺负，不小心炸掉对方半只耳朵。
他只感觉心脏快要爆开了。人一时间接受太多负面情绪是会疯掉的。实际上他已经撑不了一分钟了。
忽然，他感觉心脏里的东西消失了。痛苦和愤怒的感觉仍然存在，但却在慢慢下降，他能承受住了。
艾伯特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的冷汗珠掉了一地。他抓起地上的激光枪，踉跄着朝前走去。
他发现眼前白雾消散了许多。但仅限于面前他走的这块区域，其他地方还是被浓密的白雾遮盖着。
面前路的尽头能看到那块隆起的石盘了，有隐隐的吼声从那里传来。艾伯特抱起激光枪，奋力地奔跑起来。
只几步他就到达了那块石盘前面。
石盘上站着三个浑身漆黑的入侵者，四肢朝空中伸展，其中背对着他的那个入侵者身体正在发生恐怖的变化。
像是有两个意识在他的脑海里打架。那个怪物声嘶力竭地哀嚎起来，嘴里发出两种不同的声音，振聋发聩。
他墨绿色的表皮正块块脱落，犹如剥壳的鸡蛋一般，里面白色的胳膊正渐渐显露出来。
“给....我，滚出去！”
“卑贱的灵魂，你竟然还在这！”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愤怒中透着虚弱。
“殡葬者，你....怎么了？”
泰勒斯转动通红的眼珠，盯着面前发生异变的殡葬祭司。
“你们.....所谓的...神，就是贪吃的废物罢了。”
殡葬者甩掉身上脱落的墨绿表皮，看着眼前惊讶的泰勒斯。那个男人的声音继续响起，充满了蔑视和不甘。
上方降落的条状黑影像是察觉到了事情的变化，踏下的速度降低了许多。
泰勒斯抬头看了一眼上空，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神看起来没有动怒，但他知道，不能等太久。
“殡葬祭司，你是主祭者，也是最后的献祭人。你必须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缓缓地扬起触手，心中已经在盘算着把这家伙杀死了。
“啧啧啧.....你给我听着，我叫埃利克，是巡弋区暗潮号海洋测量船的船长。我去过你们肮脏的城市，我认为你们就是一群猪！你们伟大的神靠吸食族人的血重获新生，连最低贱的寄生虫都不如！”
此时那名怪物身上的皮层已经完全脱落，彻底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艾伯特躲进旁边的白雾里，悄悄打开录音器。
“你对神不忠诚，还是我来送你上路吧。”
泰勒斯眼中闪过寒光，猛地甩出触手。
埃利克猛地蹲下身，在石盘上翻滚，同时大喊，“攻击这个家伙！”
藏在雾里的艾伯特听到后，猛地闪出去，抬起激光枪扣动扳机。
红光一闪而逝，那束强能激光刚好打到了泰勒斯甩出的触手上。
虽然没豁开表皮，但灼热的高温还是让他的触手偏了一寸，刚好劈到埃利克身旁的石盘上。
接着这个空挡，他从石盘上就地一滚，双脚猛蹬石盘的边缘，身体坠下石盘，跌到了下方的金属地板。
他从地上爬起来，朝艾伯特的方向跑去。
竟然有人能进来？泰勒斯猛地盯住了石盘下方的艾伯特，眼里冒出愤怒的火。
可神还停留着上空，他不能就这么走了。
“观星祭司，立即下去抓捕他们。”
身旁站立的库鲁斯猛地跳下石盘，朝他们追去。
艾伯特看着眼前慌张奔跑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浑身污垢的埃利克跑到了他面前，没有丝毫停留，继续朝白雾里跑去。
“喂！我们会迷路的，而且会很痛苦。”
艾伯特跟在他身后，说到。
“不会的，跟着我就不会。刚才就是我弄醒你的。”
埃利克踉跄着朝前跑，脸上满是逃脱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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