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连环画

关于电影票贩卖的营生，就在放映那场《自古英雄出少年》的那晚，彻底落幕。

        虽然在后来的日子里，还有很多想看电影又买不到电影票的人问起我和大哥电影票能否弄到时，我们只是摇摇头，或者说一些诸如暂时没有买到电影票之类的话，算是作为善意的谎话忽悠过去，然后从来没有过多的解释。

        现在想来，适当说一说假话是善良的表现，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接受真实的能力。

        因为那些钱还在，才有了后来的连环画。因为那些钱还在，我们才顺利的进入到另外一种营生，开启了另外一种生活模式。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大哥手里拿着一本小书在看，他是在看连环画。那是我想看却看不到的东西。是班里面有钱人家的子女才有的书，连环画。

        “大哥，你哪里找来的连环画？”我迫不及待的想弄清楚连环画的来路，激动的说道。

        “好好读你的书，不要多事。”大哥很不客气的说道。

        “可以给我看看吗？”我不依不饶，不想中断与大哥的对话。

        “不给，但可以向我借，或许我会借给你。”大哥纠正我说道。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要借，你赶紧借给我，我看完马上还给你。”我有点小激动的说道。

        “就今晚借给你，明天早上要记得还给我。”大哥说完，随手把连环画拿给我，并提醒我还书的时间。

        我把连环画拿到手中，迫不及待的就翻看起来，这是中国连环画出版社出版的《西游记》第一册，翻开第一页，进入我眼睛的是图画，图画下面是两小排文字，里面的猴子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第一遍，我迅速看完图画，觉得非常非常好看。

        第二遍，我看完每页的图画后就看下面的文字，原来图文并茂的连环画真有意思，图里看不懂的，下面的文字有解释，我觉得非常非常不错。

        第三遍，我没有放过任何一篇图画的角落和下面的任何一句文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放过，好像标点符号都是一些精彩的故事。

        夜幕降临，我央求母亲可不可以用一下家里面备用的唯一的一盏煤油灯。

        “家里没有钱买煤油，仅剩的一点煤油家里干活比如晚上撕玉米棒子的时候才用的，还有就是你的弟弟晚上发烧生病需要照顾才用的，你不可以随便乱用。”母亲说完叹了一口气。母亲坚决反对我用煤油灯看书，耐心向我解释买不起煤油这一事实。

        “老妈，煤油灯可以用来学习，学到东西后会变成钱的，以后我帮家里挣钱。”我软磨硬泡的说道。我说的话弄得母亲烦得要命。

        “你和大哥不是去卖电影票了吗？那倒是很挣钱的，你们继续去卖电影票吧。”晚上不要看书了，没钱点煤油灯看书。

        “老妈，我和大哥为什么能卖电影票，靠的就是我和大哥都读过书，虽然大哥现在不读书了，但是以前学到的东西用在生活上，比别人都聪明，比别人都有本事。所以，我现在更要好好学习，以后去赚更多的钱。”我对老妈说学习的重要性和学习可以赚钱的道理。

        “你想想，我们现在吃的都是些是土豆、玉米和荞麦，吃的都是些青白小菜，十天半月吃不上一顿大米饭，吃不上一顿肉，只要我好好学习，以后有能力，一定给你天天吃上大米饭，顿顿吃上肉。”为了能用煤油灯看连环画，我继续像一个骗子诱惑老妈上当，诱惑着说道。

        “你这些话是哪里学来的，居然教育老娘来了，我才不上你的当呢。要煤油灯没有，有本事自己想办法弄去。你能讲这些话骗我，看来你可以不用读书了，回家干活，然后讨上一个称心的媳妇。不然再读几年书，树上的鸟你都能骗得下来。”老妈半笑不笑的说完，然后不再理我。

        “老妈，我能说这些，都是从学校里学来的。我不是骗你，长大以后我一定会让你天天煮白米饭顿顿吃大块肉，不相信的话，你就等着，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气呼呼的说道。我继续说：“真是命苦，看个连环画都要求这个那个的，真没劲。”说完我很快离开老妈。

        老妈见我气呼呼的离开，可能心里有点堵。不忍心看我穿着破烂的衣服可怜兮兮的离开的样子，不一会儿，她把煤油灯拿到我睡觉的破房子里给我，并说了一些让我早点睡之类的话后就离开了。煤油灯里灌了半瓶煤油。

        想不到老妈会支持我看书，这多少让我有点意外，并心存了一份感激。

        煤油灯作为当时的照明工具，金贵得要命，如果晚上不干活或者没有特别的事情，一般舍不得用，主要是煤油太贵，至于灯和灯芯，那就简单了，可以用废弃的墨水瓶做成灯，用烂布撕一小条做灯芯。

        把灯芯放进墨水瓶里，倒上煤油，做一个铁皮盖子盖上，一个煤油灯就弄出来了。当然，有钱人家是用马灯的，而像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享受不到。

        我翻来覆去不知道看了几遍大哥借我的那本连环画《西游记》第一册，反正煤油灯里面的煤油被我烧完才睡觉的。

        灯燃尽，我久久不能入睡，想着连环画里那一页页动人的画面，眼前尽是那活泼可爱的猴子跳来跳去的影子。

        如果能看到第二册、第三册、第四册等等，那该多好，那石猴子会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第一册讲的是一个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然后带着很多猴子找到一个新的家---水帘洞，成为美猴王，后来因为一个猴子的死，导致他下定决心出远门学艺，学艺回家保护这些可怜的猴子们。

        第一册的故事就在石猴子漂洋过海去学艺的路途中结束，接下来石猴子会遇到什么困难，他能学到什么功夫，这真是让我期待的一件事情。

        我想，第二册肯定会讲到他如何学艺，然后回家如何保护猴子们等等。越想越兴奋，但不到第二册，又越想越难过。既兴奋又难过，悲喜交加啊。

        我灵光一闪，为什么我不可以拥有很多连环画呢？我要看遍所有的连环画！我要动员大哥用他的钱去买连环画，把所有能买的连环画都买下来，虽然我还不知道哪里去买，但我可以去问任老师，可以去问那些有连环画的伙伴们。

        只是我担心大哥不同意，我要想个办法，一定要让大哥支持我的这个决定。大哥的那点钱，他是不会轻易用的，贩卖电影票失败后，他一直找机会想做点小生意，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电影票都可以贩卖，连环画也应该可以贩卖吧？我自问自想。完全没有一点睡意，从想《西游记》的猴子转移到想如何看遍所有的连环画，再转移到如何得到这些连环画。想来想去，最后想到的办法只能依靠大哥的那点钱了。

        那大哥会同意吗？如何动员他买连环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哥肯定是不会同意用他的本钱买连环画的，因为连环画不可以赚钱，只可以看，看完之后还会坏掉，最后他的本钱就没了，划不来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干。但不靠他出钱，我又哪里去找那么多连环画呢？

        越想脑子越乱，越想越睡不着。真希望父母有钱给我买到所有的连环画，可这是多么的不现实啊，连肚子都吃不饱，衣服都穿不暖，哪有钱给我买那么多的连环画呢？我不管，反正我要看遍所有的连环画，有钱买最好，没钱买，我就想尽一切办法借来看。

        凡事坚持，就会有希望，希望也许很小，但也是希望，这是我心里从小就种下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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