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琅琊山10
夜间,试剑堂的弟子果真上门来送月例了。
杨树叶一包,林放一包。
林放故意拉着那弟子说闲话,待杨树叶进屋了,才悄声道:“这位师兄,能否请你帮个小忙?”
跑腿的弟子皆属外门,见林放有命,忙躬身道:“公子请说。”
“等等啊。”林放将包裹打开,拿出里面的次品符箓、一品符箓和极品符箓,再数出二十五粒白玉,将剩下的东西尽数推进那弟子怀里道:“我不熟悉规矩,上午错拿了诸位师兄的月例,还请师兄帮我将这些灵石、符箓还给月例有损的师兄们,林放感激不尽。”
见那弟子既不敢推辞又不敢接受,一脸为难的样子,林放干脆一拱手,道一声:“夜深了,师兄好走不送。”砰地关上了院门。
就听一声嘲讽道:“算你有脑子,没蠢到自己上门去赔钱。”
回头一看,杨树叶正提着一桶清水,给枯树左边的小枯枝挨个儿浇水。
“怕你用戒尺打我。”林放走过去看了会儿,问道:“这些小树苗都是你种的?”
杨树叶道:“师父种的。”
“能活吗?”
“不知道。”
林放用手戳了戳:“我看不行,干得都能当柴烧了。”
杨树叶道:“没事干就滚回去睡觉。”
林放不走,“你还没说师父去昆仑干嘛了呢?”
“还能干嘛,给你那把破剑镀铭文呗。”杨树叶从怀里摸出一节带根的枯树苗,单手挖坑,拱土栽树。
林放问:“镀上铭文以后会怎么样?”
杨树叶道:“不知道。”绕过林放,将花坛右边的小枯枝都给拔了。
林放无聊地往雪地上一躺:“李无涯说,苏淮安在流民寨炼的是诛仙阵,这阵要是炼成了,是不是整个仙界都要毁了?”
“你怕?”
“嘁,我才不怕。”
“也对,人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是啊,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唉。”
杨树叶拔完树枝,抱去堆在墙角。“有时间自怨自艾,还不如抓紧修炼,要真开战了,咱们都得上战场。”
林放撑起身来问:“要开战?”
“不然呢?伸长脖子等人来砍?”
林放躺了回去:“说得也是。苏淮安已经去青云山大闹一场啦,死伤了好些人,就连李无涯都受伤了。哎,哪天他要是带人来攻琅琊,咱们一人能杀几个?”
杨树叶在他身旁坐下:“我能杀十个,你嘛,也得杀十个。”
林放道:“杀十个什么?兔子精么?”
杨树叶:“出息!咱们是南山剑圣的徒弟,不是青云那群窝囊废,自当要有出剑斩大妖,回剑杀浊鬼的气魄。”
“得了吧,你连李禹师兄都打不过,李禹师兄斗得过大浊鬼吗?”
“李禹师兄乃自然境三品的大剑师,区区浊鬼,当然斗得过。”
“原来你没见过大浊鬼。”
杨树叶冷哼一声道:“那些妖魔鬼怪哪有资格谒见本公子。”
“我见过,那可是厉害得很”林放回想起流民寨里人吃人的画面,胸口一阵阵发闷。
杨树叶瞥他一眼,“说你怕还不承认,一只大浊鬼就把你吓住了,要是遇上苏淮安,还不得屁滚尿流。”
“那不一定!”林放不服气道:“那苏淮安不是妖不是鬼,跟你跟我长得一样,有什么可怕的。”蓦地又想起一事,问道:“我听说信牒是他发明的,平白叫他赚走那么多钱,再拿来攻打仙界,青云的长老怎的也不管管?”
杨树叶道:“你以为他们乐意?不管当然是因为没办法。”
“怎么说?”
“信牒出现近四百年,早就成了五界的通讯要津,上到青云山的政令发布,下到仙人妖魔的日常交流,全靠着它,要是不用,五界还不乱成了一锅粥?”
“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信所被信牒取代后,也研究了好些年,可惜那信牒的符字全是苏淮安自创的,青城山的别说画,连看都看不懂,几百年耗过去,既无法复制,又没法推新,只能干瞪眼咯。”
林放感慨道:“只是一件灵器,竟让所有人不得不顺着它,这叫什么来着?”
“这叫‘势’,不是你能操心的。”杨树叶起身拍屁股,“你要想的,是如何在师父回来之前搞定那六只白猪。”
林放跟着起身:“师父吩咐的?”
杨树叶训道:“你能不能有点进取心?”
林放扁嘴:“是是是,我现在就回屋打坐吐纳,吸收一整晚的天地灵气。”说着抬脚就走。
却被杨树叶按住肩头:“等等。”
林放叹一口气,掏出怀里的二十五粒白玉,转身放在他伸来的手掌中,皱鼻道:“小气!”
杨树叶哼了一声,揣钱入袋,不与他辩。
云推月隐,两人各回各屋,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刚起白,杨树叶便咚咚敲门,将林放从被窝里拎出来,丢给他一把铁铲一把铁剑,限他半日内将积雪铲到二月春门口,再去平台练剑。
铲雪一事,林放早已轻车熟路,自不在话下。难的是练剑。
依李无涯所言,练剑之快要使雪不落地,他计划先以剑插地,扬起一片飞雪,再舞剑成风,扇得那飞雪不落——然而想象是飘逸的,现实是拧巴的,他以剑插地,掀起来的不是飞雪,而是一块雪饼,不待他回剑起舞,那雪饼便自顾自地闷头撞地,“啪”地摔稀烂。
他连试三次,皆是如此。第四次想通了,不插剑了,直接丢一张低阶爆破符,炸得雪渣四溅,如急雨箭落。他推气而出,舞剑以接雪。然一剑挥过,雪落一半,再挥一剑,又落一半,五剑不到,飞雪尽数落完,他头顶一层绵白雪,如同戴了一顶软纱帽。
“不对不对,肯定哪里不对。”他抖落头上雪沙,一屁股坐到地上,抱剑思考起来:“师父说剑术之本唯快与准,快与准又在眼不在剑,我这一通乱砍乱挥,可完全没用到眼力呀。”
再翻书看:眼者,灵识也,一观二、二观三、三观万物,通感宇宙之无极也。
他对着词典念了两遍,心说:“原来眼力不是指眼睛,而是指灵识。灵识能一观二、二观三、三观万物,对李无涯来说,出生便可观万物,没考虑到我不行,所以才建议我扬雪练剑,走那一剑使万雪不落的法子……我既然不能观万物,就该从小练起,一点一点来,先学会一,再去拼二才对。”
想通此节,他当即跳将起来,斜剑刺地,削起好大一块雪饼,接着闭目凝神,仔细感受四周空间,只闻风声嘶嘶,间杂有几线滋滋裂响,忽然灵台一亮,见得一团黑影飘飘落下,忙举剑挥去。但听“啪”地一声爆响,睁眼一看,那块雪饼已在他剑下四分五裂。
“灵力放得太多,再来!”
他干劲儿十足,再挑雪饼,这回控制少量灵力附于剑上,但见灵台中黑影飘落,一剑刺去,那黑影便如棉花蓬起,腾而升高。
“成了!”他心中大喜,接剑再刺,那黑影便似风中之纱,飞扬而动。
一刻钟后,他加力于剑端,将那黑影一分为二,兼有余力,又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十六,直分出一百二十八朵雪团,不仅毫无吃力之感,而且分量越多,越觉灵脉舒畅,灵力奔流如水,剑到之处,毫无滞涩,一切尽在掌控中。
林放心中满足至极,待得睁眼,已是落日挥金,遍染黄昏了。他收剑插地,欣赏纷扬的雪花缓缓垂落,忽来一阵乱风,将雪花吹散。扭头看去,只见杨树叶正控着十二把飞剑急速对穿,那一阵乱风正是飞剑相交时激撞而出的。
“上回打架时才九把剑,这就练出十二把来了,真是厉害。”
他感叹一句,从乾坤袋中拿出鱼雁牒来,给李无涯反馈道:无涯兄,我听你话用飞雪练剑,结果境界太低,没法同时叫成千上万的雪花不落地,便想了个由少变多的法子,没想到还真能行!今日便从一块雪练到了一百二十八块,料想明日可以再增一倍,过不了几日,便可尝试飞雪练剑啦!
不一会儿,李无涯回道:那真是太好啦!我常在叔父指导弟子时从旁观摩,从未见过谁有林兄这般绝顶的悟性,先前的担忧真是多余。我叫人给你送了些东西去,正好能辅助你练剑,算算时辰,这就该到啦。
林放看完信,又喜又惊,朝杨树叶喊了一声:“我先回啦!”便往山上跑去。
临到二月春了,望见门前立着一抹翠影,清新如春柳夏萍,在这漫山雪白中说不出的好看,更即快跑,到得跟前,一边抹汗,一边笑问:“这位姐姐可是来找我的?”
那女子早就看到他了,却不动声色,见他凑上来,神色不虞地往后退了半步,微微一福道:“婢子尊蓬莱无涯公子令,来探望贵宝山南山剑圣高徒林放公子。”
林放碰了个软钉子,笑容讪讪,见那女子态度矜持,也收起了吊儿郎当之态,拱手施礼道:“我便是林放。”
女子闻言,好奇地斜眼觑他,只见他满身臭汗,衣衫脏乱,实在不成样子,心想:“传得那么神,我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金刚不坏之身呢,原来是个毛毛躁躁,不修边幅的楞小子。”不禁“嗤”地一笑,道:“请公子安。”
林放被她笑得脸一红,硬着头皮问:“不知无涯兄叫仙子捎了什么东西来?”
“我只是天机殿中的一个婢女,可不敢冒领仙子之名,公子还是唤我名字,竹支吧。”女子说着,解下腰间悬着的乾坤袋,从里拿出一块普通信碟道:“公子命我采办了信牒一对,将其中一片赠与林公子,好方便通讯。”
林放心中一暖,接下信牒道:“多谢竹支姐姐。”
竹支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物,却是不认得的:“此物乃敖城万宝楼产出的中品灵器雪风车,有助于公子修习剑法。”
林放道谢接过,见那雪风车只得巴掌大小,通体雪白,一根小手指粗长的细棍支撑着四片扇叶,翻转前后,均见四字红色铭文印在扇心,时不时发出一阵暖光,震得他手掌微微发麻。
他刚想问此物该如何使用,便听竹支道:“物已送到,婢子告辞。”
林放忙道:“竹支姐姐慢走!”他看看天色,斟酌道:“无涯兄的盛情,林放无以为报,还请竹支姐姐在琅琊多留两日,待我去寻一些特产礼物,好叫姐姐带回蓬莱,聊表谢意。”
竹支公事公办道:“公子未有此吩咐,不必麻烦了。”说罢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绿豆,抛入空中展成一片绿萍。林放急道:“你家公子没说,不代表不行呀!”但她哪里肯听,只垫脚飞入萍中,飘也似的就走了。
林放瞪着她远去的背影,气得大叫:“真是不通情理!”
便听有人讥笑道:“人家蓬莱的金疙瘩,哪会看得上你的穷酸礼物,真是不自量力。”一回头,见杨树叶正慢悠悠地上得坡来。
林放听他所言,更是生气:“可不是吗,咱们山上一秃二白三穷四困,连根草茎都挖不到,能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人家,只怕我捧一把雪去,还没出海就化了。”
杨树叶道:“你不用激我,就是有东西,我也不告诉你。”
“别啊!”林放嘻嘻一笑,殷勤地上前开门道:“同门师兄弟,要相互扶持嘛。”
杨树叶一脚跨进院门,瞧也不瞧他:“没看出来你竟七老八十了,走个路还要人扶的。”
林放跟上:“那您就扶我这一把,可怜可怜我呗!”
杨树叶横眉:“怎的恁不要脸?苍蝇都没你烦。”
林放幽幽道:“唉,师兄说得对。我就是人界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泥地里摸爬长大的小乞丐,打小吃不饱饭,只能舔着脸去挨家挨户地乞食,运气好了得人赏一两个干馒头,运气不好了被人追着棒打两条街,本以为这一生就要在泥泞中悲伤地死去,没想到竟然会得了别人十辈子也求不来的机缘,成为了师父的弟子,能够与师兄这样的世家子弟结为同门,还能与李无涯那样的天之骄子交往为友,可即便如此,我与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李无涯好心指点我修行,送钱又送物,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惠,想要报答一二,却是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我这样卑微至极的人,与你们这样的天上神仙相比,可不就是那嗡嗡乱飞的苍蝇,叫人厌烦……”
他这长长的一段话,说得时而哽咽,时而哀婉,听得杨树叶一张脸越来越黑,终于受不地打断道:“行了行了,三白江的银鱼有增灵调气的功效,乃是滋补佳品,满五界只有琅琊才有,送礼不跌份儿。”
林放立时眉开眼笑:“好师兄,棒师兄,你可真是肚子里念佛经,菩萨心肠!”
杨树叶进屋回眸:“别高兴得太早,那银鱼抓捕极难,就凭你这三脚猫的道行,想都别想。”
林放懂事地在门口一鞠躬:“多谢师兄提点,我一定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抓鱼!”
“滚吧。”杨树叶白他一眼,反手关门。只听门外那小子“嘿嘿”一笑,哼着小调儿荡走了,不禁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突然胸口一窒,脑子一昏,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左歪倒,撞在了窗框上,跟着耳中嗡地一声,针扎似地疼,听得心中恶鬼桀桀笑道:
“哎哟哟,杨树叶,你瞧瞧这小瘟神,只将你当那脑子里塞糠的蠢猪,哄你骗你,拿捏你,哪有半分尊重你、爱戴你模样?唉,有你这个师兄在,他竟去向蓬莱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讨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不行吗?说得好听要还礼,还不是看着别人身份高、修为高,上赶着去巴结。连个人界上来的罪民都敢这般轻视你,真是可怜呦!”
“你给我回去!”杨树叶哑声叫道,勉力抬手,在脑门上狠狠一拍,灵力激荡,将他自己掀翻在地。
脑中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虚伪!你若心志坚定,我怎会出来?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厌恶这个小子,那就杀了他吧,装模作样地多累啊,装成一个好师兄,你又能得到什么呢?风晴雪喜欢的是优秀的徒弟,可不是听话的徒弟呀!”
杨树叶头痛欲裂,只见满屋子都是黑影,每个黑影都在张嘴怪笑,每张嘴都在不停地说话,喋喋不休,搅得他心神震荡,血液沸腾!他艰难地维持着灵台清明,缓缓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镇魂符,贴在胸口不断闪现的红色封印上,咬牙吐出一声:“定!”胸口便现出一个红色漏斗,将那些黑影和声音都给吸了进去。
阴风击窗,震得整座茅屋都在簌簌地摇。
林放探头外望,皱眉道:“哪里来的怪风,别把房子给刮倒了。”
他关窗回身,坐到桌前拿起鱼雁牒,给李无涯写回信:无涯兄,我已收到竹支姐姐送来的信牒及雪风车,真是谢谢你啦!
瞅瞅觉得太轻飘飘了,添上几句:还要你破费来替我省钱,我真是不好意思。我长这么大,除了爷爷和师父,还有师兄外,就你对我好,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客气!我定当全力而为!
瞅瞅又觉得过于矫情,摇头道:“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呢?倒显得人家图谋不纯了。”遂将之擦掉,发了出去。
等了一会儿,新拿到的普通信碟亮了起来:林兄太客气了,你再道谢,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其实是我要谢谢林兄才对。蓬莱僻处四极海,平日里少与各仙山往来,哥哥姐姐们都忙得很,很少有空理我,内外弟子对我又敬又畏,更是说不上话,只有你愿意与我闲聊,做我的朋友,我心中非常感激。
林放读完,心中升起一抹同情来,回道:原来你也不好过。
发完便后悔了,一抽嘴巴道:“这叫什么话!”
只见李无涯回道:与这世上千千万万生灵相比,我已太幸福了,实是不该说这些抱怨的话。
林放忙回道:当然不是!罪民有罪民的苦,妖有妖的苦,皇帝有皇帝的苦,神仙自然也有神仙的苦,总不能因为皇帝是皇帝,神仙是神仙,就只许有乐,不许有苦,这便和只许罪民苦,不许罪民乐一样荒唐。
李无涯道:林兄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林放舒一口气,想把要送他银鱼的事告诉他,又觉得太刻意,还担心这种野生的玩意儿他瞧不上,想来想去,还是虚荣心占了上风,便即写道:我听师兄说,三白江里有一种银鱼,有增灵调气的功效,叫我陪他去打一些送给凡间的长辈养病用,说是鱼到病除,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李无涯回道:三白江的银鱼是北陆一宝,由白潭水灵孕出,食三白江中的白灵草长大,对病人来说,是极好的一味补品。只是此鱼多修成精,不好捕捞,你跟去帮忙,要小心才是。
林放读之大喜,忙写道:正好你也生病,我抓到了鱼,给你也稍一条去!
隔了好一会儿,李无涯才回道:银鱼珍贵,我就却之不恭,谢谢林兄啦。
林放嘻嘻一笑,刚想回话,忽地想起这聊天的费用都是李无涯在出,没完没了地说下去很是不妥,而且他还在养伤,这么晚了该是要休息了吧。便回道:无涯兄客气了,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发完信,心中一松,顺手开窗,才发现那妖风已停,墙角堆着的枯树枝被吹散了一地。
他喊了一声:“杨树叶,你的树枝倒啦!”见无人相应,才推门而出,将枯枝一根一根拾堆起来。
再回屋时,信牒亮着,上面写着李无涯简短的回话:林兄亦是,早些休息。
明月照树,投影入窗,林放收好信牒,美滋滋地上床睡了。
过了许久,杨树叶才推开窗,看着墙角堆得乱七八糟的树枝,不满道:“堆个树枝都堆不好。”月光下,见得他满脸是汗,惨白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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