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安腾逸眉梢一挑，缓缓说道：“你或许对你的脸没有自知之明，到时候若有旁人起了歹心，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护不住你。”
陆云菱哑了声，这段时日男装穿惯了，一时没想到这个问题，若是重新换成女装，这脸确实是个大麻烦。
本来幻想的俊俏爷孙，就这么破灭了，陆云菱撇了撇嘴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不成让我装扮成老妇？”
“也不是不行。”安腾逸说道，“这样一来那些士卒对我的怀疑便更少了。”
若是单身老汉，那些士卒或许会怀疑几分是否是假的，但若是夫妇，那些士卒连看都不看几眼。
陆云菱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回想了下娘亲硬要她学的妆容技巧，开始捯饬起自己和安腾逸的脸。
不多时，两张老态龙钟的脸倒映在对方眼中。
陆云菱看着安腾逸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忍不住又要笑出声。
“别笑。”安腾逸淡定制止道，“皱纹会裂。”
陆云菱霎时不敢笑了，她抿了抿唇压下到嘴边的笑意，撇过头不敢再看，怕真的会忍不住，她强忍着笑意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走吧。”
事情确实进行得很顺利，就像他们料想的一样，那些巡查的士卒对两人没有起丝毫的疑心。
两人混在躁动不安的人群里，终于听到一个不同寻常的消息。
“今天怎么戒严了，似乎很严重啊。”墙边士卒甲对士卒乙窃窃私语。
士卒乙压低声音说：“我刚从守将那听到点风声，似乎是皇宫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士卒甲问道。
“听起来好像是在抓什么歹人，皇宫里正鸡飞狗跳呢。”
“慎言，若是被守将听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知道，我就和你一个人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外传。”
安腾逸和陆云菱相互搀扶着，装作耳背的样子慢吞吞从士卒对面的城墙边走来。
“你说什么！”陆云菱大声嚷嚷着。
“老婆子，咱们回去吧！今天阳城进不去！”安腾逸配合道。
陆云菱抽了下嘴角，这人在乱叫什么。
“啥？你在说啥？”陆云菱装作步履蹒跚，一个用力狠狠踩在安腾逸脚背上。
安腾逸面不改色，依旧劝说道：“家里两个孙儿孙女还嗷嗷待哺呢，咱们先回去，明早再来阳城找大夫买药吧！”
士卒甲乙正好走到两人面前，看两人神色如常，想必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放下心来后，士卒甲也劝说一句：“这位老丈说得对，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如今阳城可不太平。”
“是啊。”士卒乙摇摇头说道，“恐怕你们今天是进不了阳城了。”
忽然敲响的丧钟传遍了整个阳城，穿透城墙，悠扬传到众人耳中，所有听到声音的人面色俱变。
皇帝驾崩了。
像是讯号一般，守将突然出现在城墙上，高高俯瞰众人，不等众人缓过神来，他的声音震耳欲聋。
“众士卒听命，驱逐城外民众，若有不从者，就地诛杀！”
城门外鸦雀无声，不仅民众手足无措，连士卒们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但城墙上弓箭手一个个开始弯弓搭箭，所有人明白，守将说的是真的。
大伙顿时惊叫连连，四散奔逃，很快百姓们都远离城门，没多久城门前便空荡荡的，只剩下士卒们听命撤退到城墙之上。
陆云菱随着人群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在小路岔口摸进了树林里。
陆云菱找到公羊宸、石临他们藏身之处，这才缓了口气。
石临没看到安腾逸，奇怪道：“主子怎么没和陆姑娘一块回来？”
“他混进士卒里去了。”陆云菱说道。
“这也太冒险了。”公羊宸有些担忧。
陆云菱擦掉面上的妆容，忧心忡忡道：“他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重要的是皇宫里出变故了。”
石临对安腾逸的能力自然也是放心的，听到皇宫里出事了，这才心里一紧：“出了什么事？”
“你们离得远，又被树林阻断了声音，可能没听到钟声，皇帝驾崩了。”陆云菱沉声说道。
“这事太离奇了。”公羊宸喃喃道，“我之前见父皇容光焕发，精神矍铄的样子，怎么都不可能一下子驾崩了。”
“你是说……”陆云菱视线移向公羊宸。
“恐怕是太子做了什么。”公羊宸毫不意外公羊禄会做出这种事，毕竟太子可是几次三番派人来追杀他。
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父皇不可能把皇位交给刚刚认回来的孩子，太子为何要这么急？这皇位明明迟早会交到太子手中的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人无法多想什么，陆云菱得知他们探查四周后发现，他们已经被太子的人密密麻麻包围在这片山坳间的树林里，那些正在试图跨越防线想要回家的民众都被毫不留情击杀成了刀下亡魂。
他们成了瓮中之鳖，唯一的出路就是破开阳城城门，也就是太子给他们选定的这条路。
许是撕破了脸皮，太子已经不管不顾天下人是如何看待他的所作所为了，在除去淮水侯一脉后，逐渐大权在握，朝堂之上锋芒毕露，臣民的抗议对他来说不足为惧。
陆云菱几人知道眼下已然没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加之安腾逸如今打入敌军正在城墙上，他们也并非毫无胜算。
公羊宸领军走入城墙上守军视线便遥遥停在原地，后方的陆云菱乘机搜寻混进敌军的安腾逸，视线扫了一圈也没发现安腾逸的身影，不禁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是否是出了差错。
守将得知要等的人终于来了，冷笑一声站上城墙，遥遥喝道：“公羊宸，你终于来了！”
“这般阵仗，不得不来啊。”公羊宸回道，“公羊禄可还安好？”
他实在不想叫这种人为皇兄，干脆直呼其名，反正两人的现状已经没有回缓的余地，哪怕公羊禄已经成了皇帝也毫不妨碍他对公羊禄的不尊敬。
但他仍想探听皇宫中的情况到底糟糕到了何种境地。
“小宸。”太子公羊禄忽然也出现在城墙上，似乎是特地来亲眼看着他心腹大患是如何被他除去的。
“不得对皇兄无理。”公羊禄噙着笑说道，“你说朕该怎么罚你才好？”
这话顿时让公羊宸不寒而栗，身后不停包围的大军迫使他们步步向城墙靠近。
陆云菱看到公羊禄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大吃一惊。
像是约好似的，乌阴源也一同出现在城墙上，站在公羊禄身后和公羊禄有说有笑，均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陆云菱暗自皱眉，看来乌阴源真的和公羊禄是一伙的。
公羊宸孤注一掷，下一刻所有人和围剿过来的大军开战，一时间打打杀杀的呼喊声惊天动地。
陆云菱浑水摸鱼，仗着身量娇小，惊险躲过几次刀光剑影后，愣是爬上了城墙。
这种境地，摸上城墙反倒远离战场，安稳几分，但离蛰伏的老虎却也更近了一步。
她登上城墙，只是想找机会问清楚，为何乌阴源要把公羊禄通敌的信件交给他们，一面却和公羊禄交好，他到底想做什么。
陆云菱莫名有种预感，若是今天不问出口，将来就再也没机会了。
城墙上的弓箭手纷纷发现弓箭遭到破坏，正慌成一团，公羊禄得知这一事，勃然大怒，当即决定回武器库查看其余兵器。
一片混乱中，好巧不巧，陆云菱撞上了步履匆匆的公羊禄。
陆云菱没来得及躲避，公羊禄就认出陆云菱来了。
她只觉领口一紧，后领被公羊禄拽住。
“好久不见了，你跑什么？”公羊禄阴沉沉道。
陆云菱几次三番坏他好事，更是让他最喜爱的女人叛逃出他身边，他早就怒不可遏，恨不得把陆云菱抽筋剥皮以泄恨。
陆云菱喉咙被勒紧，简直喘不过气来，她划拉了两下，发觉跑不掉，于是改而拽住领口。
她缓了一口气，也不挣扎逃跑了，她艰难转过头看公羊禄一眼说道：“尸水疫的幕后主使是不是你？”
“尸水疫？”公羊禄霎时想起拿到情报时的那股愤怒，一场巨大的筹谋被陆云菱一张轻飘飘的药方化解，显得他极为可笑。
“没除掉安腾逸真是可惜了。”他冷哼一声，说到这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安腾逸身为大元帅竟然没有领军，甚至到现在都不曾出现，难道弓箭是安腾逸做了手脚？
还不等公羊禄质疑出声，他就感到有人靠近，转头一看，原来是乌阴源。
“你来得正好，叫人过来把她押下去。”公羊禄说道。
“不必了，让臣来就好。”乌阴源说着直接拎过陆云菱。
公羊禄有些诧异乌阴源会反驳他的话，一时也没注意乌阴源转手就放了陆云菱。
“臣有话要说。”乌阴源对公羊禄拱了拱手。
公羊禄这才发觉不对劲，有些事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从前忽略的一些细节突然间变得无比清晰，他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一个个决定看似都是他做的，其实都受到了乌阴源的影响，那些决定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乌阴源！
公羊禄离奇愤怒，他一向对乌阴源这位谋臣感到万分满意，没想到事到临头还被捅了一刀。
“你究竟有何目的？！”公羊禄厉声问道。
“我的目的早已毁灭。”乌阴源轻声说道，“从烽言国边境那场战役结束时，你的作用也就所剩无几了。”
乌阴源目光冷淡，对公羊禄满脸的不可置信无动于衷。
他想借公羊禄的手大乱天下，以报当年乌氏被几国围攻灭族之仇，可现在他却觉得，一切虽然与他所设想的不同，但当年几国做出攻打中域，灭绝乌氏决策的几位国君都已经化为了日月里的尘埃，霄国和雁国的国君已经更替，烽言国的皇帝也被拉下了皇位，他想报仇的对象也没了，那么他其实没必要再让自己陷在过往的泥潭里。
陆云菱看着乌阴源似乎终于放下什么枷锁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原著中的结局，三国与中域兵荒马乱，引得山川崩裂，天地昏暗，所有的一切被几国战乱毁了个干净。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一切都将重新开始，这片大地将告别黄昏而迎接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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