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过江

梅子穿着一身补丁连着补丁的瓦灰色的有铜钱那么厚的家织的粗布衣裳，据说这件衣服是梅子的祖爷爷穿的衣服。梅子不肯穿，是她父亲逼着她穿的。她是非常美丽好女孩，平时，她无论走到那里，总是会吸引一大群男人们贪婪的目光。生逢乱世，父亲告诉她一路上千万不要以真面示人。她是一个爱美的女孩，长得娇美动人，穿上这身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她爷爷的帽子，一下子由少女变成了一乡下老大爷的模样。经过一个多月的日夜行走，终于来到南京下关渡口对面的码头。码头上空无一人。她望着滔滔长江，对岸就是南京，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梅子的心早已飞过去了。马上就要自己心爱的男人了。梅子心里非常激动。想着这一个多月来所吃的苦，终于快到目的地了。梅子很高兴。

        梅子等了大半天，也不见船的影子，突然，她看见江面上漂看几十具尸体，有男的，也有妇女。还有小孩和老人。她一下子吓傻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死人。好恐怖！不禁把她吓了一跳。尸体从那里来的，为什么有这么多死人啊！

        一种莫名的恐惧抓着她的心，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她孤零零地站在江边岸边，梅子瘦了，黑了。这一路上，一个多月，她没有睡好一个晚上，走了许多冤枉路。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把自己二十年来所受的苦，这一个多月全占了。尽管如此，她感到心里很轻松，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愿意做的。

        终于看见江面上有一条船了。梅子的心一下子飞了起来。她立刻就可以可江了，可以和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团聚了。她看见满满的一船人，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他们都高兴地挥手，仿佛是从鬼门关逃出来似的。

        不一会，船便靠了岸，梅子一下子跳上了船，大家都用一种怪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什么意思啊！梅子不明白。

        船上的人争先恐后地下了船，大家都像逃命似的上岸。她清楚地听见有人指着她小声说：“这个人是疯子。”

        他们骂自己是的疯子，你们才疯了呢。梅子坚信，南京的城市。在她的想象世界里，那里有漂亮的高楼，繁华的街道，穿着很漂亮的女人。那里有大商场，有戏院，有好吃的美食。

        “我要过江，老板帮帮忙吧！”梅子女扮男妆，用自己的出嫁衣换了一身乡下老太爷穿的旧衣服，大家都以为她是乡下老太爷，她走到渡口边，对船主说：“我有钱，我不会白过的。”

        “老大爷，回去吧！对面正在打仗，你去找死么？”船主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一脸黑肉，鼻梁挺直，鼻尖带勾，眉毛又粗又长，一双小眼晴很有灵活。

        “不！我男人在那边，我要去找我男人！我不怕死！”梅子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妹子？”船主的眼睛一下子骨碌地转，盯着梅子被锅灰掩饰的端正的五官，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两眼发直，一下子露出被土烟熏黄的两颗大门牙说：“好漂亮的妹仔！”贪婪地望了梅子好一阵才故着关心地说，“妹子，别去了，说不定被鬼子打死了。”

        “你胡说！”梅子一下了子愤怒起来。她已经感受到船主像狼一样的目光，后悔自己露出真面目。

        船主不由得望了梅子发怒的脸，不禁一惊，这那里是老大爷，分明是一位大美女啊！虽然脸上涂着黑锅灰，但仍然掩饰不了她楚楚动人的神态。船工目不转晴地望着玲子好一会，脸色一下子热情起来：“你男人是干什么的？”

        “当兵的。”

        “当兵的？”船老板一下笑了起来：“美人，你男人肯定是死定了。鬼子把南京围得像铁桶似的。就是一只蚊子也飞不出。”船工又望了一会，才说：“美人，不要过江了，跟着俺过日子吧！我保你吃好穿好！”

        “老总，不要开玩笑，你的船过不过去？”

        “过呀！不过，船费很贵，你出得起吗？”

        “你要多少钱？”

        “五十个大洋。”

        “五十个！”梅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自己从湘西老家出来时，公公好不容易凑齐了十个大洋。好一会，梅子才低声说：“老板，我没有五十大洋。”犹豫了好一会，玲子才说：“老板，我男人是当官的，你送我过江，我把五十大洋补齐。”

        “莫说你男人是当官的，就是蒋总裁，他在南京也自身难保。”船老板望着梅子绝色的五官，雪白的手臂，不怀好意地说：“算你走运，自从鬼子攻打南京以后，国军把江面全封了。我是吊着脑袋吃这碗饭，你真想过江，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是答应，我可以免你的船费。”

        梅子一下子喜出望外，高兴地说：“谢谢老板，只要我能做到。”

        船主阴笑着说：“天快黑了，你上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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