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偏爱

　　芝兰院中三角梅开得正艳，艳红的花朵在冷冽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娇艳。

　　正午时分，姜绾坐在窗边的绣榻上，偶尔抬眸看向窗外的景色，眸中却透着洞悉一切从容与淡然。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接着是鹤影恭敬的声音。

　　“小姐，刚才齐国公世子派人送了几本书过来，还交代向您说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让您不必挂心。”

　　鹤影将手中的古籍放在桌上，恭敬地禀告道。

　　姜绾眉目淡然，这几日朝堂上发生得所有事情，她都已经知晓。

　　一切都如同她计划中的一般，没有丝毫偏差。

　　可她并没有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只是轻轻颔首，声音平淡如水。

　　“嗯，我知道了。只不过叶家失了部分臂膀，反应却实在太平静了。这让我怀疑，他们是否要将暗中酝酿的阴谋提前揭晓。”姜绾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

　　“小姐，叶磊之行事向来以沉稳著称，他必定是谋定而后动。我们已经安排了人密切监视，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便会知晓。”鹤影连忙说道。

　　“时机未到，叶家的狐狸尾巴不会轻易露出来的。只不过他们在做大事之前，一定会将所有可能的障碍扫除干净，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姜绾缓缓说道。

　　对于姜绾的担忧，她心中也有一份隐隐的不安。但作为姜绾的心腹，她必须保持保持冷静和理智。

　　她的眸中透着若有若无的冷意，就算叶家会对她出手，她也毫不畏惧。

　　相反，她甚至有些期待与叶家的正面交锋，因为那将意味着她离自己的最终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姜绾轻轻摩挲着窗棱，手指的温度与窗外冷冽的空气很接近。

　　如她计划的那样，许多曾经的敌人已经走向了她早已设好的陷阱。

　　但她很清楚，叶磊之的心性与谋略绝不在她之下，也绝非那些轻易被摆布的棋子可比。叶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暗中势力更是深不可测，她必须更加谨慎。

　　她收回目光，声音柔和了一些，说道，“问一问书棋，给祖母准备的药膳是否已经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妥当，一会随我一同去趟禅竹院。”

　　“是。”鹤影应声而去。

　　姜绾的目光落到桌上的古籍上，她伸手拿起其中一本，并轻轻翻开。

　　书页泛黄，墨香淡雅。

　　她的指尖在书页上缓缓划过，黑眸中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正午的时候天气还是晴的，午后却突如其来落了一场雪。

　　雨雪打在窗格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没一会儿，屋宇已经便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禅竹院中的青竹也在雪的装点下更显清雅。

　　姜平远走进禅竹院时，老夫人蒋氏正靠在榻上念经。

　　院中奴仆正要向他行礼，他却抬起手示意他们不要打扰老夫人。

　　等了一会儿，见蒋氏放下手中佛珠。

　　他才轻步上前，恭敬地说道：“母亲，近日天气寒冷，您的身体可还安好？”

　　蒋氏看到来人是姜平远，脸色却微微一沉。

　　“最近朝中公事繁忙，你无事不必要来我这禅竹院中。我这把老骨头暂时还能支撑，还未到需要你担心的时候。”

　　姜平远闻言，心中一凛，他知道老夫人还是在因为上次要处置姜灵溪，却被他阻止的事情而生他的气。

　　他微微低头，语气更加恭敬，说道，“上次那件事，我并不是想同母亲对着干，也不敢不尊重您的决定。儿子只不过想顾全大局，若因为这件事，与叶家生出嫌隙，对我们姜家来说，恐怕不是好事。”

　　“你若是真的顾全大局，就应该早日处置了那对母女，而不是由着她们在府中兴风作浪，以至于让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蒋氏冷声说道。

　　“过去的事情，儿子确实有失察之过。”

　　姜平远神色讪讪，连忙解释道，“但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叶家也愿意迎娶溪儿。如此一来，不仅能化解这段日子两家的矛盾，更算是亲上加亲，况且能成全这一对孩子，也是一件积福的好事。”

　　“积福的好事？”蒋氏不由冷笑一声。

　　她看着姜平远，说道，“大郎莫不是以为我信佛，就能被轻易糊弄过去吧。”

　　“是那两个不知廉耻的人私相授受在先，尤其是你那好女儿，甚至敢违抗家规，从永州私逃回来。如此恶劣的行径，一根白绫了结她的性命已经算是仁慈。可你却一味袒护，真当我是个耳聋眼瞎的老糊涂，看不清是非吗？”

　　“母亲...请您息怒。”

　　姜平远见蒋氏如此疾言厉色，显然是动了真怒，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羞愧。

　　他连忙上前几步，诚恳地说道，“是儿子的错，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可无论怎么说，溪儿也是你的孙女，身上流着姜家的血。既然事情能够和平解决，叶家也愿意接纳他，又何必要走到那般极端的地步呢？”

　　“从前是她年纪小，又未受过正确的教导，才会做出那么多的糊涂事。说到底，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责任，太过于溺爱和偏宠她，纵得她性子越发任性妄为。”

　　“这几个月溪儿在永州庄子上受过了教训，回府的这几日中也表现得极为规矩，可见是真心悔过了。只要她往后能够收敛脾性，安分守己，何不给最后一次改过的机会，也保全了姜家这一份血脉呢。”

　　姜平远的言语中充满了恳切，纵然从前他从不掩饰对叶氏生下的一双儿女的偏爱。

　　可如此认真反思自己的过错，却是第一次。

　　自从姜灵溪回到府上，他并没有去看过她，甚至对她不闻不问，连话语也未曾有带去过半句。

　　并不是他不关心姜灵溪，而是他内心很矛盾。

　　一方面，他确实对姜灵溪一次又一次的犯错感到失望。另一方面，看着姜灵溪因为永州庄子上受苦而变得形容瘦削，行事胆怯，他看在眼中痛在心里，毕竟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他也在这段时间里反思过自己，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在于他作为父亲的失职。

　　他从来没有及时纠正姜灵溪的错误，反而在无形中纵容了她。

　　在一番纠结后，他既无法狠下心来对姜灵溪施加责罚，也不想让自己的关心会让姜灵溪误以为他默许了她的行为。

　　他索性就选择了沉默。

　　无论如何，他已经给姜灵溪留下一条生路了，嫁入叶家对姜灵溪来说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人的心本来就是有偏向的，他也承认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公平的父亲。

　　可对于姜灵溪，他自问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宽容和疼爱，为她铺平了所有道路。

　　但这也是他的极限了，至于往后的路，就要看姜灵溪自己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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