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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疯了的半神


  这就是岁熄剑?

  这竟然就是岁熄剑?

  徒羡鱼看回手里的剑。

  来到寒山派这么久,  就算徒羡鱼不主动打听,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关于她任务对象的消息。

  她的任务对象裴眠雪,是寒山派天岁峰峰主,  年少时以金刚境之身入归渊,天下人都认为他必死无疑,可不过半年,他携岁熄剑而出,  并将境界提升至玄境。其晋升速度无人能及,自此,  有了岁熄剑尊的称号。

  所以能把岁熄剑给她的,  除裴眠雪外,再无旁人。

  所以赵铁柱就是裴眠雪?

  过于凑巧了!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徒羡鱼脑子里各种想法乱窜,她深深做了一次呼吸,抬头看向对手。

  对手的目光还在岁熄剑上,神情惊讶又惊叹。徒羡鱼惯来会抓机会,当即握紧剑,  趁着这人还没回神,  猝然发力,向外一挥。

  她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把岁熄剑挥成了铲子,  凶悍地将对手给铲下擂台。

  眨眼之间,此局胜负已分。

  徒羡鱼看向远处那棵树,  但裴眠雪已不在上面。

  她心神恍惚地离开擂台,  没去和初菀他们打招呼,  径直走到飞行兽驿站,雇了一只鹤回青华峰。

  岁熄剑还在手上,徒羡鱼怕自己一个手抖让它掉下去,  收进了乾坤壶中。

  风华宴开始后,青华峰相当清静,连风雪都变得沉寂。山道无行人,徒羡鱼回到小院,把烤火盆烧上,坐在门槛上思考人生。

  雪一粒一粒落到地上,将低回高转的风染成白色。徒羡鱼思绪就如这雪似的漫天飞,当从人生哲学思考到生命起源时,身旁多了个人。

  徒羡鱼在他出现时就察觉到,但隔了好一阵,才转过去看了他几眼,然后视线回到院中,过了会儿,又偏头去看他。                        

                            

  如此重复多次,徒羡鱼伸出一根手指,往他肩膀上轻戳,一字一顿道:“裴、眠、雪。”

  “嗯?”裴眠雪轻轻哼出声。

  “你真的是裴眠雪?”徒羡鱼朝裴眠雪微微倾身,凝视着他的眼睛问。

  裴眠雪把这人凑得过近的脑袋推开:“这天底下,你还能找出第二个裴眠雪?”

  “诶。”徒羡鱼顺着他的力道倒向一边,肩膀倚到门上。

  徒羡鱼心情复杂得很。

  打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没做过主动接近裴眠雪的事,没想到这人竟然自个儿来了。

  看来她真是有点气运在身的。

  “我以为你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不肯告诉我身份。”

  “十恶不赦和不告诉你,这两者有联系?”

  “你怕被我嫌弃。”

  裴眠雪扯唇冷笑:“呵。”

  “哎——还是要谢谢你借我剑。”徒羡鱼低头拿起乾坤壶。

  “不用急着还,你接下来还有比试。”裴眠雪不再坐着,站起身,“走吧。”

  “去哪?”徒羡鱼动作顿住,疑惑抬头。

  裴眠雪望向远处,语气甚是自然:“天岁峰。”

  “我去那做什么?”

  “小师妹,我说过,寒山派十三峰,你只能去一处地方。”裴眠雪道。

  “你怎么态度这样强硬?”徒羡鱼把脑袋低回去,话说得不情不愿,“搬家好麻烦。”

  裴眠雪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理由,一抬下颌:“你的猫在我那。”

  “你这是要挟!”徒羡鱼愤怒捏拳。但下一刻,她的怒气就泄了。天岁峰终归是要去的,毕竟她是任务局的人。她垂下手,慢慢吞吞道:“好吧,等我收拾一下。”                        

                            

  说完这话,她还是坐着,眼皮掀起又垂低,反复打量着裴眠雪,好奇问:“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游天下境之上。”裴眠雪道。

  徒羡鱼瞪大眼:“太清圣境?”

  裴眠雪坐回徒羡鱼身旁,神情散漫:“没那么夸张,我还没突破,只能算半圣。”

  “这也很夸张了好吗?不到百岁的半圣,全天下就你一个吧!”徒羡鱼又戳了裴眠雪一下,“你具体多少岁?”

  “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

  “多少?”徒羡鱼往他手臂上戳了两下。

  裴眠雪垂着眼把她爪子给提溜开:“年龄很重要吗?”

  “很重要。”徒羡鱼眼神严肃,“如果你现在才二三十岁,你会让同龄的人和年纪比你大的人怀疑人生。”

  “你不如说我会让所有人都羞愧到无地自容。”裴眠雪哼笑说道。

  徒羡鱼竖起右手食指反驳::“十多岁的少年人不会的,他们会充满干劲儿,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你。”

  裴眠雪依旧不肯透露自己的年岁。

  徒羡鱼也不再问,这人的“履历”很清晰,只要去查查他进归渊在哪一年,就能算出具体岁数了。

  不过徒羡鱼又有了新的问题:“在寒江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去杀那只三眼蛇妖?”

  “我在找一个疯掉的半神,那里出现过它的气息。”裴眠雪道。

  “疯掉的半神?”徒羡鱼神情更是好奇。

  可裴眠雪仅是重复一遍她的话,用肯定的语气:“嗯,疯掉的半神。”

  “说了跟没说。”徒羡鱼嘀咕道。

  她仍坐在门槛上,答应了搬去天岁峰,却没半点要收拾东西的打算。裴眠雪瞥她一眼,向着屋内看去:“要我帮你收拾吗?”                        

                            

  言语间,他还有起身的打算。

  徒羡鱼忙把他按住:“你坐着就好,我自己去。”

  徒羡鱼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东西却是添置得多。她打算把这院子里所有属于她的都搬走,却被裴眠雪嫌弃了一番。

  故而她最终带走的,只有自己的衣物,睡惯了的被褥,常翻的书册,以及喜欢的摆件,锅碗瓢盆等物全都留给下一位住客。

  她被裴眠雪带着,片刻功夫便至天岁峰。

  裴眠雪安排了一栋小楼给她,名唤漱琼阁,门口有几棵修剪得极漂亮的树。她见过数面的小剑童候在门口,白逢君等在楼内摇椅中。

  徒羡鱼在小剑童的带领下走进漱琼阁,裴眠雪懒懒散散跟在最后。

  这楼阁布置得雅致,细颈瓷瓶、圆腹石盆,盆中栽种怪松,清丽书法、丹青挂画,东窗外正盛开梅花。

  “小徒你总算来了。”白逢君在厅堂正中的摇椅里,他身形瘦小,瘫得很有姿态,整个人陷在椅中,几乎要融为一体。

  “师父。”徒羡鱼眼角抽了抽,上前向他见礼。

  白逢君振臂一挥:“这下好了,咱们就可以在大屋子里打麻将了。”

  徒羡鱼想起裴眠雪批评她不务正业,心道其实最沉迷麻将的人是这家伙吧?

  “上楼看看。”裴眠雪轻轻碰了一下徒羡鱼肩膀。

  “楼上有几间房啊?”徒羡鱼仰起脑袋。

  裴眠雪走去徒羡鱼身前,领着人走上楼梯:“看过不就知道了。”

  白逢君叫住跟在两人之后的花童:“小童,你留下陪我。”

  楼上唯两间房,一间书房,一间卧房,都极宽敞,陈设一应俱全。徒羡鱼把自己的东西摆出来,推开卧房窗户,向外望去。                        

                            

  白雪覆青松,一眼望去山色茫茫,唯有数重屋檐翻出鸦色。

  “那是你的道殿?”徒羡鱼指着那处问裴眠雪。

  “嗯。”裴眠雪倚着门,连眼都未抬便给出答案。

  “离得好像不远。”徒羡鱼估算着距离,回头对裴眠雪一笑,“如果中间再修几栋房屋,我就能从屋顶上走过去了。”

  “你就不能好好走?”裴眠雪语气似有点儿嫌弃,说完又嗤的笑了声。

  徒羡鱼把东西放好,在卧房里转了两圈,回到楼下厅中。

  花童在白逢君身后替他推摇椅,徒羡鱼四下看看,道:“但有一个问题,这里离膳堂好远。”

  “这的确是个问题。”白逢君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小眠子啊,是时候扩充天岁峰上的人手了。”

  裴眠雪已坐去了主榻,闻言向花童一瞥:“你去办。”

  “是,峰主。”花童立马应下。

  花童离开漱琼阁。

  没人推摇椅,白逢君跳到地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为了庆祝小徒的乔迁之喜,今日就由为师亲自——去山下带一桌席面回来。”后半句话,顿了起码四五息才说。

  “……还真是有劳师父了。”徒羡鱼忍住扶额的动作。

  白逢君也离去,偌大楼阁内唯余徒羡鱼和裴眠雪二人。

  徒羡鱼将屋中的摆件一一瞧过,亦去到主榻前,在另一侧坐下,问裴眠雪:“你是要让花童在天岁峰上弄个膳堂吗?”

  主榻中央有一张小桌,裴眠雪往桌上摆了一盘棋,一边落子一边回答:“他应该会这样做。”

  徒羡鱼慢慢趴到桌上,把黑子棋篓捞过来,小声说:“就因为我要吃饭,你就让人修个膳堂,你对我是不是好得太浮夸了。”                        

                            

  “他一直希望天岁峰能像青华峰那样开个膳堂。”裴眠雪轻轻挑眉,“你的作用,是让我给了他一个理由。”

  “柱柱啊,你这个借口找得很不好。”徒羡鱼弯眼笑起来,下巴尖儿抵着桌案,脑袋左右摇晃。

  裴眠雪对上这人带笑的眼睛。

  而徒羡鱼把黑子棋篓拿到自己这一侧后,又向白子棋篓伸手。她将两个棋篓都抱在怀里,眼睛一瞪,表情凶恶:“你的棋子在我手上,交出我的猫,我才会把它们还给你。”

  “你认为我只有这一副棋?”裴眠雪好笑地看着她,然后朝东窗扬起下颌,“应该在道殿里,自己去找。”

  徒羡鱼登时放下两个棋篓,一溜小跑出了漱琼阁。

  裴眠雪在附近,系统不会开机。徒羡鱼在道殿里找了半个时辰,才从一张罗汉榻底下把自己的猫给拎出来。

  它没有被饿着,肚皮鼓鼓的,被徒羡鱼弄醒也不闹,睁着无辜的眼睛望着她。

  徒羡鱼一直防备着裴眠雪那只黑猫,确认它不在附近,把自己的白猫往袖子里一揣,迅速离去。

  这天晚上,白逢君又弄了一桌蟹回来。

  花童和这师徒三人一起用晚膳,食毕还被白逢君拉着打牌。不过牌局没持续太久,毕竟花童是个十来岁的小孩,需要充足的睡眠。

  临走前,花童去漱琼阁的后院给徒羡鱼烧了许多热水。

  徒羡鱼洗漱完毕,更换寝衣。

  漱琼阁里有阵法,纵使不烧火盆,亦温暖如春日。她单穿着寝衣,坐在床上看了几页书,然后躺下、拉好被子。

  她不认床,入睡极快,睡了不知多久,难得做起梦。

  不是什么好梦。                        

                            

  梦中所见唯一片灰黑,她仿佛被束缚住了双手和双脚,难以动弹。

  “我劝你,最好别待在他身边,他会杀了你。”有个声音在她身旁说道,沙哑的声音,仿佛风吹过沙砾。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气息向她袭来,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她脖颈,让她呼吸变得艰难。

  “裴眠雪,会杀了你。”那个声音又道,距离也更近,就响在耳畔。

  徒羡鱼很难受,试图挣扎,可根本无法挣扎。

  她干脆不挣扎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起这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儿在她耳旁说的话。

  裴眠雪会杀了她?

  的确有这样的可能,她的好几位前辈就是被裴眠雪送回任务局的。

  徒羡鱼不认为这是什么威胁。

  过了不知多久,她察觉到有人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她听见裴眠雪的声音:“哪来的狗,在本尊的地界上乱吠。”

  这时缠在徒羡鱼脖子上的气息消失了,而那个声音尖叫起来:“裴眠雪,你别太得意。”

  下一刻,它充满了痛苦,凄厉嘶吼:“啊呃……狐面书生,你不得好死!”

  “哎,许久没活动筋骨,手都生了。”是白逢君在说话,语带笑意。

  他话音一落,徒羡鱼骤然惊醒。

  她睡在新搬进的漱琼阁内,屋室里的灯盏被点亮了,晕黄灯色之中有人坐在她身侧,轻轻握着她的手。

  徒羡鱼平复呼吸,看清这人是谁,唰的将手缩进被子里。

  “醒了?”裴眠雪抬手支颌,靠到床头。

  “我就是做了个梦。”徒羡鱼小声说。

  “不是梦。那玩意儿已经被赶走了,继续睡吧。”裴眠雪垂眼看定徒羡鱼。他眉目浸在灯辉里,难得温柔。                        

                            

  徒羡鱼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自在,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半张脸,声音更低:“不是梦……那是谁?”

  “白日里和你提过的那个。”

  “疯了的半神?”徒羡鱼将被子扑开皱起眉。

  “嗯。”裴眠雪应得平淡。

  徒羡鱼眉头拧得更深,就着躺下的角度看了裴眠雪一阵,拥被坐起,换了个姿势打量面前的人。

  “害怕了?要我陪你睡?”裴眠雪低低笑了声。

  “倒也不必!”她立刻躺回去,把被子拉到头顶,将周身都盖住。

  “啧。”裴眠雪转身,“帮你熄灯?”

  “不用,就这样吧。”徒羡鱼的声音从被子底下闷闷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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