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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灌汤包(二)


何珍馐被那莽夫扔到了后厨。

        贵人府上的厨房极大,案台上装着各色时鲜肉菜,昂贵的食材让何珍馐眼花缭乱。

        新鲜的羊肉、鹿肉,活泼乱跳的虾、鲜美的鲈鱼……新鲜时蔬二三十种,后厨厨娘有四个、杂役小工数十人,皆是穿金戴银,看起来是正正经经请她来做菜的,虽然“请”得有点夸张。

        既来之则安之,何珍馐微笑着道:“做这灌汤包有一样东西贵人府上没有,现下做太浪费时间,派个小厮上我家取些来更快。”

        谢从容冷着脸说:“府上食料一应俱全,没有的让杂役现做。我们主子要吃灌汤包,你要马上做。”

        何珍馐只好老老实实地包子,她借机看了调开系统看了一眼,今天卖灌汤包果然吸引人气,吃过的无人不说好,何珍馐终于攒够升级条件了。

        【亲爱的传承者,恭喜升级“厨房长工”,距下一次升级需一万人气。】

        【传承者是否开启奖池抽卡?】

        何珍馐毫不犹豫地开启。卡池里充满了各种卡牌,每张牌代表着不同的机遇,何珍馐看到了一两银子,十两银子,十两金子、一座宅子、一间酒楼、一百两金子、居然何氏菜谱也在其中。

        要是能抽到一百两金子,何珍馐干脆收拾包袱回家养老了,还摆什么摊?

        直到她看到了一张金光闪闪的sssr卡牌:回家。何珍馐看到这张牌,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抽它抽它,她想要它!

        数百张金光闪闪的卡牌快速翻动,其中一张落在她手中。何珍馐嘴角微抽,眼前一黑,她手黑的习惯竟是一起跟过来了。

        她抽中了唯一一张低级卡——一两银子,银子悄然出现在她的荷包。

        何珍馐抽完卡后收拾心情,开始做灌汤包。

        她甄选做汤包所需的十余种香料,放入研钵中慢慢研磨。边磨边神游地想:下一次升级需要一万的真心赞美,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何珍馐看到了回家卡,她就算是累死也要攒够人气抽它!

        谢从容起初是盯着她干活,后来被一个小厮唤了出去。何珍馐没有了盯梢,干活更是不拘束。

        不一会儿,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通知何珍馐,“我家夫人想见你一面。”

        ……

        何珍馐被带到主人的院子,一路仔细打量暗暗吃惊,她被这座低调庄严的宅子所惊到。府邸规制能做到如此的人家,汴京掰着手指也能数出来。放到后世这座宅子都能成为收高昂门票的旅游景点,宅子的主人即便不是亲王,也是公侯。

        她来到了国公太太面前,贵人并不穿金戴银,只着一身撒花金直领对襟,仪态却端庄贞静,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罕见的美人。

        国公太太慢慢道,“听小厮说你家的包子很是新奇,便提了一口,侍从爱主心切,没和你说明白便掳了你来。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的家人,你不必担心。”

        何珍馐松了一口气,这贵人家侍从横行霸道,主人还是讲道理的。

        她不卑不亢地说:“贵人莫要如此说,草民卖的不过是民间寻常玩意儿,讨个巧而已,得贵人青眼乃是草民的福气。”

        谢夫人问过之后,赏了她五两银子便打发她下去了。

        何珍馐接过银子,不想这一趟竟还有意外之喜,收下银子她心情顿愉快了。

        五两听起来不多,电视剧小说里权贵动不动就打赏百两银子,但山民每日劈柴辛辛苦苦一月所挣不过一百文,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嚼用一年。

        何珍馐退下后,向丫鬟打听:“贵人可有什么饮食上的禁忌?”

        丫鬟细细说来:“我家主子近来头痛难忍,夜不成眠,今日只吃清淡爽口的东西,吃不得油腻之物。”

        何珍馐暗暗记下金主的口味,回到后厨。

        没钱干活和拿了钱干活是两回事,何珍馐回到后厨做灌汤包一改懒散的态度。后厨珍稀食材更多,是以她用上了鲜虾、鲜笋、猪肉,用老母鸡、猪骨、鸭吊汤底,她做了鲜虾灌汤包和笋丁灌汤包,比起猪肉来说滋味上更清爽、开胃。

        贵人家中常年备冰,皮冻冷凝更快。不出一个时辰,灌汤包便出炉。

        国公府后厨的下人按惯例先给主子试毒,何珍馐微笑着取了几笼灌汤包给下人。

        取完主子们要吃的灌汤包,夫人的丫鬟过来递话,“夫人用过灌汤包后以为甚美,特来赞赏何娘子。不过灌汤包吃不完,夫人心善,剩下的包子便分给大家享用。”

        厨房的一应厨子、杂役目睹了何珍馐做包子的过程,蒸笼香味飘满了整个厨房,他们的口水早就流了一地。听到这句话大家欢呼成一片。

        何珍馐早已养成随手薅真心赞美的习惯,每种口味做了几笼灌汤包,贵人爱吃哪样便吃哪样,吃不完的汤包为了不浪费,肯定会赏给下人。

        这些食材不用她出钱,多出一分力的事,羊毛不薅白不薅。而国公府不缺钱,厨房的厨子杂役压根没拦着她。

        主子退下来的灌汤包仍是热腾腾,包子个个圆润如大肚佛,皮薄馅厚,每一道皱褶都很精致。厨娘心中暗赞,轻轻取了一枚来吃,鲜爽的汤汁蓦地流了一嘴,顺着拇指淌了下来。

        好鲜!大伙俱是一愣,唇齿不由地用力吮吸起来,吃得指头沾满鲜亮的汤汁还不忘舔舐干净。吃得快的下人忙不迭地抢汤包,一伙人为了几个包子险些打起来。

        “李三儿,这是我的!”

        “这上头写了你的名字吗?这明明是夫人分给大家的,抢到就是我的!”

        剩下的灌汤包仅够每人两只,他们两三口便吃光了,实在是太好吃了!

        厨房里的四个厨娘皆是没有心思偷学何珍馐的灌汤包,认为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享用灌汤包后,她们眼下俱是后悔自己门缝里看人。

        厨娘们眼睛发亮地齐齐看向何珍馐,讪讪地询问:“小娘子在何处高就?”

        何珍馐笑吟吟地说:“我家在东水门集市附近摆摊,若是日后想吃包子可以来找我。”

        她做完灌汤包后,由小厮李三带路离开国公府,在后厨时何珍馐已经打听到这是镇北国公府。

        镇北国公府是一个五进的豪宅,听说当年请了很有名气的画师来设计宅院。

        宅子里有荷花潭、竹林、湖心亭、梅园、菊园,春天吃脆嫩的笋,夏天在竹林纳凉下棋,秋天可挖莲藕、摘莲蓬,冬天凉亭浮着白雪,暖阁里煮一炉梅花香茶,怎么想都很诗情画意,十分惬意。

        何珍馐想贵族真会享受,等她有钱了一定要买个宅院,过上这种舒服的日子。

        她不经心地想着,忽然这时她听到系统显示前方有支线任务。何珍馐一凛,根据指导手册上写的,完成支线任务可以提升抽卡手气。

        她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隔壁的院落。

        她虽然有心前去一探究竟,却苦于没有办法走过去。这时她看见两个小厮端着两笼灌汤包走进了隔壁的院落,何珍馐心生一计。

        她对李三说:“李三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吃灌汤包颇有技巧,不讲究技巧容易脏了手,恐贵人责怪。”

        刚在后厨狼狈过的李三听了,深觉有道理。

        这汤包好吃固然是好吃,可是吃相忒不雅。他们做下人的吃个包子满手脏没事,主子却不见得乐意这样。李三儿立即派人询问管事姑姑,得到了她的批准。

        何珍馐让丫鬟去荷花潭边取来几根芦苇管,洗净后便是天然的吸管。

        她由小厮带路,走进了隔壁的院子。

        何珍馐入院子前,被李三儿拉住郑重叮嘱:“这是我们侯爷的住所,侯爷不喜被人直视、不喜大声说话,你进去低头,轻声交代清楚出来便是。”

        何珍馐走进院子,院里载着两株梅树。梅花已经谢了,光秃秃的看起来很是孤单。

        院子里静悄悄的,静得仿佛连针落的声音都能听见。虽然门口守着几个丫鬟和小厮,可是他们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何珍馐进了屋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屋子光线昏暗,窗户紧闭而且挂着厚厚的帘布,像是主人刻意遮光好方便睡眠,像极了一个睡眠障碍者的住所。

        何珍馐进屋后看见了系统的任务内容:让谢肃北开心地吃一顿饭,难度是sssr级别。

        就……这么简单?要不是有sssr这个标志,何珍馐怀疑自己看错了。

        何珍馐清了清嗓子,轻声温和地说:“侯爷,此物唤灌汤包,选用春天最脆嫩的春笋、鲜虾、羊、鸡、鸭、豚肉所制成。味道极鲜极醇厚,吃的时候讲究个‘轻轻捻、慢慢挪,先小窗,慢慢吸’。”

        她把吸管戳入汤包,递给下人。下人把新鲜出炉的灌汤包端到内室。

        何珍馐瞥了一眼,只见重重纱帘掩映下,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男人。身材伟岸、英挺,目测身高起码有一米八。

        他拂开纱帘,玉纱似的帘露出一只漂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

        谢肃北喝了一口,浑身似是有一股清气淌过,头颅的剧痛稍稍缓解。极细微、却不容忽视,恍如春天一粒倔强萌发的种子。

        他皱了皱眉,又尝了一口。皮薄肉厚,汤包汁鲜美醇厚,笋丁鲜脆开胃……却是破天荒地有了胃口。

        最后他连吃了两只灌汤包。

        此时恰好有属下来请示,“侯爷是否处置了那些人?”

        那是近日排查出的辽人间谍,已绑了数□□供不出任何线索。谢肃北放下汤包,点头。

        谢从容在后院悄无声息地处决了那两个间谍,寒光般的刀刃划破脖子,两人便如死鸡般倒在地上。

        他眉头一挑,余光中发现一片暗青色的布料。他撇头一看原来却是那个厨娘,厨娘面色惨白如纸,踉踉跄跄地迅速离开院子。谢从容冷冷地轻哼一声,转头吩咐下人处理现场。

        何珍馐第一次撞见杀人现场,吓得双腿一软。

        上一刻还跪着的下人,眨眼睛脑袋咔嚓落地,石阶淌了厚厚的一层血。其他下人面不改色地提水桶,把污血冲刷掉。

        石阶上的血渍清洗得干干净净,人的尸首也被拖了下去,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鼻尖还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

        何珍馐手脚一片冰凉,难怪这人连开心地吃顿饭都是sssr级的难度,这里简直是龙潭虎穴。

        倘若触怒了他,下次人头落地的会不会是自己?这么一想,何珍馐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险,回家固然好,可是也得有命回去。

        ……

        何家。

        何家人听说何珍馐被贵人强行掳走,乱成了一锅粥。

        何珍馐被掳走,对于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的何家人来说,无异于灭顶的打击。何母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何奶奶跟着一块垂泪。一家人抱团默默流泪,脸上俱是一片灰败。

        何翁翁坚定地说:“倘若二娘子今夜还未归来,必须要报官!”

        可是等到过了今夜恐怕凶多吉少。何奶奶刘氏提议道:“要不咱们去找囡囡帮忙,打听一下二娘的下落?”

        老两口的女儿名叫何八珍,女婿姓梁,在汴梁城中经营生意。女婿的弟弟在开封府当捕快。若是能得到女婿的帮助,二娘说不定还有救。

        田秀珍闻言十分赞成,连忙催促老两口立即去找小姑帮忙。

        何、梁两家已经有两年没有往来,关系变僵之后何家第一次找上门,竟然是为了何家的二姑娘。

        何八珍听到父母嫂子连同侄儿都来了,脸上的憔悴一收,欣喜跃上脸蛋。然而想起夫婿对何家的不喜,又踌躇起来。

        半晌她对丫鬟,咬咬牙狠心说:“你去取二两银子,告诉他们,我……我不愿见他们。”

        丫鬟为难地说:“我听老爷和夫人说他们是为了二姑娘而来,不是为了借钱。二姑娘被人掳走,他们想让姑爷帮忙打听二姑娘的下落。”

        何八珍听了顿时明白了父母的焦虑,赶紧请了他们进来。

        她让丫鬟去通知小叔子,让他放衙之后速速来大哥家。何八珍把父母兄嫂请到厅堂见面,嫂子见了她便是一顿泣泪涟涟。

        何远夫妻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何八珍听,何八珍安慰他们:“我已经派人通知小叔,哥哥嫂嫂莫要担心。”

        何八珍听说了前几日娘家被钱庄催债、险些被拉去入贱籍的事情,心下一片苦涩。

        她提起这件事,“爹娘,不是相公不愿意帮助你们,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何翁翁并不介意女婿不帮他们的事,甚至很感激女儿。哪有指望着出嫁的女儿帮扶家里的道理,何况这么多年来何八珍已经接济得够多了,剩下的近千两的负债也不是女儿夫妻俩能偿还得起的。

        “囡囡,以前的事不怪他。这次,我们只盼着二娘能平安回来……”

        何氏一家人在梁家等着何八珍的小叔放衙,另一头何大娘子何美馔忽然气喘吁吁地找来梁家。

        “二娘、二娘平安啦!刚才有个贵人府上的小厮来咱们家递消息,他说二娘如今在国公府给国公夫人做膳食,让我们不要担心。”

        ……

        何珍馐回到家发现全家人都站在巷口等着她,田秀珍见了她激动地流下了眼泪。再看看别人,眼中俱是一片焦灼和担忧。

        “二娘,你回来了!”

        何珍馐回到家后,听到大姐细细说她被掳走后,何家人是如何焦急,甚至去找了姑姑帮忙,让在开封府当公务员的亲戚打听她的下落。

        何珍馐听完,心仿佛被柔软地撞了一下,很是触动。

        她没有把今日在国公府的所见所闻说出来,怕他们担心。只挑了好的部分说。

        “谢谢翁翁奶奶,还有大家,让你们担心了。回头我亲自上门去谢谢姑姑,其实国公夫人很好,只是侍从请我去府上做包子,急躁了些。她还赏了我五两银子,你们看……”

        掌心摊开,是一枚银元宝。

        他们看着何珍馐掌中的元宝,惊住了。原来是虚惊一场!何珍馐的平安让何家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何翁翁说:“一家人说什么谢!”

        大公子何嘉仁说:“妹妹,我和嘉信决定不在那打铁铺干活了,以后就跟着你摆摊。万一再碰到像今日的事,我们俩说什么也不会让人把你掳走。”

        何珍馐细细考虑片刻,“我正打算和爹娘商量在摊子旁摆两张桌子,以后摊子的客人肯定更多,哥哥们来了也好。”

        何珍馐喝了口茶,压下脑海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她提了让人高兴的事情:“爹爹,娘,我们今日灌汤包卖得还不错,趁这会算算钱吧!”

        说到今日的进项,大家回过神来,他们今日还真的赚了不少!

        何远今天背回来的钱袋子都比昨天鼓多了,钱袋的铜板都倒出来,铜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老少全都上阵数铜,手脚麻利地数钱,不一会儿就点清楚了钱。

        何父艰难地念出了那个数字,“一共……一共入账四千八百二十四文!”

        何家男女老少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大家被这笔钱生生震得魂都散了,往时他们一个月也攒不下这么多钱!摆个摊子卖灌汤包怎么可以这么挣钱?

        别说何家其他人,就连何父自己也不可思议。他怎么就……挣了四千多文?

        按这个收入算,他们一个月偿还一百两好像不是做梦?何家人心里冒出这个疯狂的念头,只要稍稍这么一想,俱是激动疯了。

        “二娘!我们今日挣了四千八百二十四文啊!”何父站起来咆哮地吼道。

        说着他立马跑出去,从缸里舀了一勺水泼到自己头上,才能遏制自己的激动。

        连泼三勺,他终于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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