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邀请
冬季的黑夜变得格外漫长，才五点过半，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像要吃人的毒蛇，危机四伏。
言兮之缩在门后，伴随着滴答的水声，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声响。
她看不懂时间，只知道天黑是夜晚，天亮是白昼，至于温瑜秋说的七点，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当第一百次脚步声离去后，她终于听到对门开锁的声音，言兮之拽起垃圾袋压下把手拉开门，和温瑜秋对视上。
随后，温瑜秋温和的声音传来，是熟悉的开场白：“晚上好。”
言兮之没有回应，关上门移开视线，默默站到她旁边，温瑜秋无奈地笑笑，打开手电筒走向楼梯。
她已经习惯旁边这个女孩的沉默，边走边和她聊着天，哪怕没有回应，她也不觉得无聊，因为看着女孩的眼睛，她就知道她在听，只是不回应她罢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要记得多穿点。”
“……”
“晚上和姐姐吃的火锅，很美味，有机会请你吃好不好？”
“……”
“你吃过晚饭了吗？”
“嗯。”
言兮之很小声地回应了一下，细小的鼻音被呼啸的寒风吞噬，消散在空气中。
但温瑜秋听见了，她轻笑几声，抬手想揉揉言兮之的头发，却被她躲开，温瑜秋的手僵在半空中，很快又自然地垂下：“要多吃点，你好轻。”
“没有上课吗？好像没看见你早起上学过。”
“……温书假。”
温瑜秋了然，小学生嘛，都会有温书假的，随即又开始新话题，直到回家才道声再见。
言兮之的一天就这样开始又结束。
·
元旦的小假期过后，学生们又要起早贪黑的学习。
今年的冬季异常寒冷，南方的天空也飘起了雪花，温瑜秋推出车子后才发现座椅上结了一层薄冰。
骑上自行车没走几米就看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追上去在她面前几米停下，笑吟吟地看着她：“去上学吗？”
言兮之缩在围巾里，露出眼睛看一眼温瑜秋，此时的温瑜秋换上校服，头发也扎成高马尾，浅蓝的头盔下是米白的围巾，衬得她愈发温柔，还多了几分青春活力。
她光明正大地看上好几眼，大饱眼福后就绕开温瑜秋往前走去。
“你在哪上学？”被忽视的温瑜秋也不恼，骑着车慢悠悠地跟在言兮之旁边。
“洛小。”言兮之纠结几番，才开口回答。
她是看在温瑜秋带自己丢了大半个月垃圾的份上才说的，才不是其他原因。
“洛小？那就在我学校旁边，要不要姐姐载你过去？”
言兮之停下脚步，看着温瑜秋，那双眼眸没有一丝调笑的意味，平静而温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挪到车子旁边，揪着后座的安全带卡扣，小心翼翼地看向温瑜秋，再次用眼神确认着她的态度。
温瑜秋被她逗笑，拍拍后座位：“好啦，快上来，再犹豫我们就要迟到了。”
言兮之对迟到无所谓，反正没人会在乎她，但她知道迟到是要被罚站的。
她不能让温瑜秋罚站。
三两下爬上后座，乖乖扣上安全带，戴上温瑜秋给她的小头盔，端端正正地坐在后座上。
“抱着我的腰，别摔了。”
言兮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破破烂烂的手套还有些脏兮兮，和温瑜秋白净的校服形成鲜明的反差。
她最后还是没有抱上去，只是紧紧揪住温瑜秋的衣角，被载到学校门口。
“到了，下车吧，要慢一点别摔着。”
言兮之讷讷地应一声，车子有些高，她把头盔还给温瑜秋，艰难地下车，抓着书包带子犹豫地看着她。
“怎么了？想说什么？”温瑜秋看一眼腕表，时间还早，蹲下身看着言兮之，柔声询问，“姐姐今天都接送你上下学好不好？”
“嗯……”言兮之垂眸应了一声，但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温瑜秋轻捏几下她的脸颊，起身骑着车准备离开：“姐姐去上课了，你也快进去吧。”
“言兮之……”言兮之见温瑜秋要走，急忙拉住她的衣摆，说出自己的名字。
“什么？”
言兮之看着温瑜秋有些迷茫的神情，心里有点不开心。
之前不是都知道她的意思吗，还那么想知道她的名字，现在又不懂了。
小别扭涌上心头，言兮之当即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进校门，她没有看见温瑜秋在她走后，憋笑的样子。
“小别扭精。”
·
“欸，你去哪？”白溪浔看着温瑜秋往另一个方向走，拉住她的车子，倏然看到车后座，惊奇地拍拍座椅，“你怎么把后座装上去了？我就一上午没来，发生了什么？”
“这个是给隔壁小朋友的，我要去接她回家，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哪家的小妖精和我抢美人，快带我去看看。”
“……什么小妖精”温瑜秋有些无奈，指着洛小的大门，“她在这上学，今天考试，我送她来的。”
“豁，洛小，重点小学啊，果然学霸都和学霸玩。”
“你在夸你自己吗？”
“不要拆穿我嘛。”白溪浔把车停在旁边，懒懒地靠着，“小朋友叫什么名字，让我认识认识呗，免得以后我找你出来玩，都被那小朋友拦截了。”
“你可以等会问问她。”温瑜秋没有说，毕竟言兮之和她相处那么久，才告诉她名字，她不能擅自告诉其他人。
“那你指指是哪个小不点，看我认不认识。”
“那个穿红衣服，脸被围巾遮住一大半的小孩。”
白溪浔照着描述看过去，出来的学生不多，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孩子，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言兮之？”
“你认识？”
“我可太熟了，她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七天没和我说话的孩子。”
白溪浔想到那件事就没精打采，作为互学互助的成员，她们经常来洛城小学帮助小孩子学习，而她第一次参加这活动，就分到言兮之那儿去。
原本一腔热血的她，在第一天就被打击到怀疑人生，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做，言兮之就是不说话，只是偶尔看看她，书不看作业不写，也不愿意和她去玩。
那时的白溪浔才刚上初一，看着别人都和助学对象有说有笑的，自己却一点进展没有，委屈地躲在厕所里哭。
后来和老师沟通才知道，言兮之平常就是那样的，她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人还会待在身边不乱跑。
“你都不知道，我那七天都快抑郁了。”白溪浔叹息一声，“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她不爱说话是真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
“她还和你说名字了？我还是看了她作业本才知道名字。”白溪浔更郁闷了，这怎么和对她的态度这么不同，“你和她认识多久啊？”
“我带她丢了两周垃圾。”
“……那她怎么和你那么亲近？”
温瑜秋笑笑，故作认真地思索一番：“大概是因为，我漂亮吧。”
两人说话期间，言兮之已经走到温瑜秋旁边，怯怯地看着白溪浔。她记得这个人，当初来教过她，只是她偶尔的回答，似乎也没被白溪浔听见，最后还把人弄哭了。
不知道这次来干嘛，下意识地躲到温瑜秋身后，白溪浔看到她的动作，挠挠头，她长得也不凶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怕她？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带她回家。”温瑜秋轻拍言兮之的背无声安抚着，白溪浔耸肩骑上车，“行吧，走咯拜拜！”
“嗯。”温瑜秋等白溪浔离开后，才蹲下身把言兮之抱起来，“来，我们回家了。”
见言兮之还在看白溪浔的背影，温瑜秋有些想笑，捏捏她的脸颊，替她戴上头盔：“人走了就这么大胆地看啊，那是姐姐的朋友，下次见面，和她打个招呼好不好？”
“好。”言兮之抓着头盔的边缘，思考一番，点点头乖巧地回答。
“明天还要去考试吗？”
言兮之又不说话了，只是摇摇头，温瑜秋也不强求，推着车子慢慢走着。
“冷不冷啊？”
“一点点。”
听见言兮之喊冷，温瑜秋不再继续推车，直接骑回小巷中。即使路程很短，言兮之的小脸也被寒风吹的通红，温瑜秋有些不忍，伸手揉揉她的围巾，很薄，完全不能保暖。
“下次换一条围巾吧，这都已经没有用了。”
言兮之拽着围巾没有说话，换一条围巾，说起来多容易的事情啊，可她做不到，她所有过冬的衣服和保暖品，都已经穿在身上。
“怎么了？”温瑜秋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言兮之还站在原地发呆，“外面冷，快点回去吧。”
“嗯。”
到了家门口，温瑜秋打开门后停顿几秒，转身看向言兮之，轻声道：“兮之。”
言兮之停下翻找钥匙的动作，抬头看着温瑜秋，眼中有些许疑惑和茫然。
随即，她听到温瑜秋问：“要不要来姐姐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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