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清明出来的时候看见小雅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
皇族。
清明挑了下眉，原来小雅除了师慎这边以外，还找了皇族。
也对，解决丽种子这种事情以小雅现在“一穷二白”的状态很难办成。有时候这无奈的阶级身份确实能完成旁人所不能完成的事情。
清明面带得意地说道：“成了。”
“还挺快。”小雅带着解之璃来到怀仁居，还没站稳清明就自己出来了。
“雪阁主，这位是？”清明对着小雅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后看向解之璃时笑容却淡了下来。
清明的目光带有审视意味，这让解之璃有些局促不安，不自觉地靠近小雅，浅浅拽住她的衣袖，缩在她身后。
但看见解之璃的举动后，清明心中莫名有些不悦。
一方面是对现任皇女表现的如此畏畏缩缩而不满，另一方面。
清明眼神凄凉地看向小雅，但反被小雅那冷漠的眼神给杀了回来。
他有预感他可能会“失宠”。
清明一直吊儿郎当的，在眼神杀这方面一向比不过小雅。不甘心只得去凶解之璃。
小雅见清明单方面与解之璃较上了劲，想起先前解之璃的表现，担心她真的被吓到。在解之璃紧紧拽着小雅的衣袖时，小雅就抬起另一只手弹出一小团灵力，对清明来了个不疼不痒的脑瓜崩。
“你，你，你！”清明气炸了，小雅居然帮着一个外人打压自己。
解之璃眼神清澈单纯，看到清明突然的气急败坏，担心地看着小雅。
“我们先去找章县令。等事情办完了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再坚持一会儿。”小雅安抚地看向解之璃。
解之璃乖巧点头道：“嗯！”
月上枝头，除了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外，很难再听到其他声响。
小雅知道解之璃很疲惫。在把卫岚衣再一次抓住关起来后，她立马就带着解之璃来接清明。
目前解之璃来到明川港的事情还没有太多人知道。
小雅想了很久，她以阁主的身份在明川港是劣势大于优势的。她没有谋定而后动的资本，她等不起，那样太将自己陷入被动。倒不如先发制人。
说是普通人与修士不互相干涉，但除了明川港外还有许多地方的修士登记处都设在当地的府衙内，这样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清明，你的身份通牒也要一起办好。”小雅拿出一包蜜饯，她这几日见清明吃甜吃的多，便拿了一点出来让他垫肚子。
“这位是解之璃，皇族瑞王之女。”小雅侧身退到解之璃身后，介绍双方的身份，“他是清明，现在居住在浮生阁。”没有多言清明敏感的身份。
“你，你好。”解之璃很紧张，其实眼前才及她腰高的小孩长的清俊可爱，她对清明的第一印象是极好的。
但是有了方才的眼神交锋后，她觉得这个看着柔弱的孩子有些可怕。解之璃因为身份原因，这么些日子都没有这么直观地感受过他人对她的不喜。
素温对她温柔，瑞王皇帝因为原本解之璃的身份对她也一直亲近。水云就更不用说了，还有小雅姐姐。
小雅姐姐虽然冷淡，但对她也没有恶意，反而在只相处的这短短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对她照顾有加。
清明没有继续为难解之璃，“你好。”
“小雅姐姐，我们现在去找章县令，会不会不太好啊。”解之璃是觉得深夜打扰他人是很不好的行为。但这并不是她说出这句话最主要的原因，她是突然胆怯了，她怕自己帮不上小雅的忙。
怎样才能不那么快面对需要她来处理的问题呢。下意识地，解之璃便以扰人的借口来延缓这一切。
她太单纯了，没有细想自己的借口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多么的可笑。但这是她觉得最为有力的说辞。她的十七年平淡安稳，有礼有情的她似乎最大的困扰便是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小雅见解之璃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事情的紧迫性。
倒是清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你真的是解之璃吗？”
没来由的清明说了一句。
这让解之璃脸色一变，苍白了许多。而小雅有些意外地看向清明。
“我……我……”
“好了。”小雅强行打断，伸手拎起清明脖子后的衣领朝着前面一带，催促他向前走。
清明委屈看向小雅，但后者知道他又在演戏，摸了下小孩的头发后不搭理他这一茬。“不要欺负小璃。”
小雅能感受到清明对解之璃的抗拒，若放在平常她或许有点心思来逗一逗他，问一问原因。但现在她没有那个精力。
宫主依旧没有对她的行为表态。
她后来追那个被清明放走的魔修时，是没有戴面具的，然而对方面对自己的刀下亡魂死而复生这件事，似乎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
而章魏巍县令是什么样的人，她也并不清楚。
甚至丽种子如果能危害到修士，那么皇族呢？保不齐受真龙之气保护的解之璃也会被影响。解之璃是小雅请来的，她的安危也是小雅肩上担起的责任。
情势复杂，小雅身处其中几乎孤立无援。有时想想，她何必要干这些事呢。哪怕丽种子真的危害巨大，前面有那么多人挡着，后面又有那么多大能顶着，何须她一个小人物在这里吃力不讨好呢。
但这样偶有的沮丧感总是能很快消散。
大概是她似冰川，却总有春风吹过吧。
伶仃去守魔剑，小雅暂时联系不到她。虽不能见其人，但伶仃温柔的话语总能给她莫大的安慰与力量。
这也让小雅的行为处事有了自己的准则。
她不会是一个好的将领，她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相较于她，虞紫鸢显然是更加适合这个位置。她们适合的位置不一样，现如今如此混乱，只是因为方为宁的猜忌。
只求心安处，不问得失。
没有方向时，这便是小雅的行为准则。
伶仃曾经用在小雅看来最朴素动人的话语一点点将她的心扉打开。
“我是孩童时，有人为我遮风挡雨。现在你还是个孩子，而我不是了，所以我会站在你的身前。你只需要好好长大就好。”
这朴素直白的观念很简单又很动人。道理都是相通的，小雅在钟辛在清明解之璃甚至是浮生阁内的其他人面前便是那个大人。
而阻止事态恶化，对于小雅来说也并非全是为了大局，她也有私心。她要向方为宁证明自己的忠诚与能力，至少证明她的立场是绝对站在飞灵宫这一边的。
小雅相信不管是哪位执剑侍女在这个位置上，都不会坐视不管，只是看个人是会选择隐藏在洪流之中，还是选择像小雅一样尽心尽力。就像她相信伶仃会和自己有同样的选择一样，小雅始终相信方为宁作为她最信任的宫主，会在看到自己的证明后放下对她的猜忌。
“我的肚子疼。”清明伸手拉了拉小雅的袖子。将小雅淡蓝色的衣袖从解之璃手中扯了下来。
清明对解之璃的不喜溢于言表。小雅也只是收回眼神淡淡看向清明，警告他不要做的太过分。
清明撇了下嘴，示意自己是真的不舒服。他这次没有演戏，那日刺杀他的魔修来自步冷翠手下一支名为“苦寒卫”的魔修队伍。那剑上的毒也很古怪，清明只知道与步冷翠的坐骑毒蝎有关。
毒药对清明没有致命的伤害，杀不死他，但该有的反应是一个不落。
“我是不是快死了。”
小雅反手握住清明的手腕，再次检查了他的身体。
无恙。
倒是旁边的解之璃听到这话，担忧地在两人间来回扫视。
最终小雅也没有多说什么，“先去处理你的身份问题。”
一路上小雅都是拽着清明，清明感受到她的灵力正一股一股传输到自己身上，监视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表面上清明看着心情愉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看似温暖和谐的举动他有多么厌恶抗拒。
小雅杀不死他，但自己的命被她捏在手中。这是他心中的大忌。
硬要说的话，清明是不识好歹。疼是他先提出的，而将会被如何对待，他也自然考虑进去了，但真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不乐意了。俗称玩脱了。
他说疼，小雅便为他检查，检查不出来，便找出来是真有原因，亦或是清明撒谎。
因为明川港也是属于解氏的地盘，其建筑风格也与京城里解之璃见过的建筑一脉相承。只是会多了许多与海有关的的装饰与故事。
解之璃一向对民俗很感兴趣，但小雅没有过多介绍的意思，她也就没有出声询问。更不要说她来此处的目的，一是要帮助明川港，帮助小雅。虽然解之璃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二是要逃亡，那些在瑞王府里奇怪的人对她另有所图，这一点她还是有感觉的。而水云受伤被小雅不知道带到哪里去治疗了。
“章魏巍原是江湖人，后来被宰相百里邈引入仕途，是宰相一派的人，明川港内风行镖局总镖头孔武权与他是拜了把子的兄弟。”小雅向解之璃介绍起一些基本情况。
临到章魏巍府邸，小雅戴上面具转身递给解之璃一柄匕首。
匕首很精致，刀身雕刻着翱翔天空的凤凰与海中激勇逆流的青鱼。漂亮的像是一件装饰物。
“小雅姐姐，这是？”
“解之璃，传闻中的你是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虚的。我一向只从接触到的事实来判断。”
从水云见到解之璃的时候她便也看到了水云所看到的景象。也包括后来水云带着解之璃逃亡的一路上，水云的眼睛便是她的眼睛。诚如素温所说，解之璃的灵魂出了问题使得她的反应言行都跳脱于这个世界里小雅所接触过的所有人。
但她却愿意将这样的重任交给这个在她看来幼稚而鲜活的女孩，大概是在小雅看来，解之璃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眼前的解之璃与小雅不曾接触过的解之璃都有一个很吸引人的特质，不麻木。害怕，退缩小雅能够理解体会。因为她见过的人中包括她自己都有过这样的时候。
但有一点不同，解之璃没有麻木，用尽全力救助他人的解之璃没有麻木于身份阶级带来的殊途。哪怕弱小如蒲草的现在的她，也依旧懂得反抗，在面对他人对自己的仰视时而惴惴不安。
也正因如此，或许解之璃自己都不信任自己，但小雅相信解之璃能够让章魏巍出手。她以习以为常的视角看到了解之璃的优势。
解之璃是身负神力受真龙之气保护的皇女，章魏巍是个没有灵力时刻都有被丽种子感染风险的普通人。
解之璃是皇帝都不敢明面上得罪的侄女，章魏巍只是个普通的受限于皇帝的官员。
这些解之璃自己看不到，不在乎的地方全是她的优势，身份带来的优势。但是现在的解之璃却正在因为身份而烦恼，她似乎不想要这个高于众生的身份。
小雅见过章魏巍一面，她毫不怀疑以章魏巍的巧舌如簧能够将解之璃本就不坚定的决心瓦解。
但小雅不会将这些掰碎了告诉她，她不是解之璃的父母，教人育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做。小雅只需要解之璃的善良没有立场地站在整个普通人这边，而不是强调差异后，毫无轻重缓急地为章魏巍感到不平可惜。
“但是你需要让章魏巍看到你的刀。我会全力保护你，但是首先你得自己保护自己。”
“要记住，你不是与他商谈，而是要明确提出要求让他出手对明川港的百姓负责，对这个大陆的普通人负责。”小雅一再强调事情的严重性，“你如果失败了，不能让章魏巍有所行动，就会有很多人死在这场瘟疫中。”
解之璃双手紧握，眼神凝重，这么大的担子砸下来让她有些气短。
“不能失败。”
小雅的话一直在她耳旁萦绕，不能失败，不然会害了数不清的人。她的内心一直在重复这件事。越是走进章魏巍的府邸，她越是脸色苍白。被章府的管家拦下时，已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些小雅都看在眼里，她做了次坏人，不过她确实算不上好人。
倒是清明跟在小雅身旁看向小雅时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
他小声地说：“雪阁主的这两顶帽子扣的真好。”一顶扣在章魏巍头上，让解之璃下意识地以为此次疫病的责任全在章魏巍头上。另一顶扣在解之璃头上，让她将全天下人的生命系于己身。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善良太单纯。
小雅微微弯下腰，着看向清明。
清明透过小雅的面具只能看弯起些许弧度的眼睛。她在笑，虽然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清明心想。
“你放走那魔修的帐我们等下再算。”
真小气，清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站住，你们是谁！”守门的几人眼神警惕，互相对视，最后由长相最凶狠的那位出来，厉声说道。
“这里是章……”
小雅打断了那人的话，走至解之璃身后，抬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掌下的颤抖还不算太过明显。
“本朝瑞王之女福熙郡主，当宗神女解之璃。要见章魏巍。”小雅示意解之璃将龙纹给那些人看。
但解之璃一脸茫然，手足无措地看向小雅。她哪里知道龙纹是什么。
“小璃，把手背给他们看，心里想着龙纹，它自然就会显现。”
解之璃按照小雅所说的做，原本光洁细腻的手背上真的显现出淡金色光芒，最后形成了一条盘龙的形状。
章府的仆人哪里见过这样大的人物，一时猜不准眼前的三人是真的，还是骗子。很快是一个个子矮小其貌不扬的人率先出声，“先前是小的们眼拙，还望神女大人大人有大量勿怪小的们办事不利，烦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请示老爷！”
说完便转身从侧门进了府中，但门还是关的紧紧的。留下五个大汉与小雅等人面面相觑。
小雅注意到，这几个大汉中有两人是风行镖局的人。他们头上带的头巾尾处挂着风行镖局的标志。
章魏巍请了风行镖局的人来保护自己。
不过多时，章府的正门便打开了。章魏巍穿戴整齐庄重亲自来迎接当宗神女。
“神女大人，章谋有失远迎，家仆不具慧眼，冒犯了大人，具是鄙人过失。”
解之璃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刚想摆手让对方不必如此客气，便感受到肩膀上小雅加重了力道。
她瞬间明白小雅是让她不要动作。
‘小璃，现在不要笑，严肃一点说：我偶游此处，遇到好心人家安置住所。却见其全家早已染病一夜之间尽数惨死。后来一问百姓，染病人数众多，而尔等官员却好不作为。章县令，这是为何！’小雅给解之璃传音。
解之璃想起自己的责任，便毫不犹豫按小雅所说的一一照做。
章魏巍听到解之璃的质问脸色骤白。“我”了半天，却不见后文。
见此反应，小雅便知，官府已然知晓丽种子的事情，只是却不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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