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没有别的选择
他似乎是在质问，又似乎是在给她最后一次的机会，黑色迅疾蔓延进他的双瞳，江轻尘从未见过孟知宴用这种眼神看她。
心脏像是被人豁开个口子，四面八方的寒气冷风一鼓作气往她心口里钻，她甚至呼出一口气，都像是刀子碾过喉咙一样疼痛难忍。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直勾勾的对上他的目光，不再逃避，“夫人，还是虎符，你们选一个。”
她无意伤害任何人，想要每个都平安幸福，她多看重与孟知宴的这份友谊，从孟听吟多次伤害她，她却没有任何反击措施就能看的出来。
可现在，现实如此残酷，她和他站在了对立面，以他母亲的性命威胁他，她有种直觉，纵然夏晚吟平安，她和孟知宴也回不到从前了。
在她说下那句话的时候，孟知宴垂下鸦羽般的长睫，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最后最后一丝火星熄灭，他的瞳孔里的情绪趋于死一般的沉寂。
他甚至不再看她，指节被捏的泛白。
靳长涯在寒风中开口，声音冰冷不近人情：“孟侯，您思考的时间太长了，若是您选择虎符，那么夫人恐怕就要香消玉殒。”
夏晚吟穿的纱裙并不挡风，山间的温度湿冷，她被冻的瑟瑟发抖，嘴唇都有些发白。
孟砚自然心疼的要命，可他还没有丧失理智，因为他知道一旦失去了虎符，那么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此刻天际隐隐出现了丝金色的亮光，而月却如一面镜子似的愈发的明亮。
她被冻的鼻尖通红，抬眸看了眼那趋近黎明的天色，竟露出一丝笑容来，“砚砚，今天有日月同辉呢。”
孟砚一怔，抬眸看向那诡异的天际，他听见女人用温软的声音说：“把虎符给他们吧。”
这么多年，他从未对她说过一个不字，这次，亦然。
他用一种不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温柔的说了一个好字。
你说给，便给。
“侯爷，不可！”
有人试图上来阻拦，孟砚喝住，“站住，全体将士，退去山下！”
孟知宴神色也闪过一丝错愕，他不明白父亲此举意欲何为。
孟家军对孟砚马首是瞻，纵然担心孟砚和孟夫人的安危，却仍旧听令退去。
日月同辉，江轻尘恍然想起，在那日的花朝节上，她也曾经听过夏晚吟这般说。
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孟砚问：“早就知道了？”
“嗯？”
“能不走吗？”
夏晚吟咬着唇，边笑边摇头，甚至有些无奈，“我必须要走，这个时代，已经容不下我了。”
孟砚的手指颤了颤，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孟知宴却不知为何觉得，父亲的生命力在抽丝剥茧般的逝去。
他神色平静，那双黢黑的眼眸里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专注又长情，“小七，再让我抱抱。”
众人不解，可他却像是知道，她口中的容不下是什么意思，而他身为世间的人，永远无法插手她的决定，就如同，她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样。
夏晚吟用哀求的目光看了江轻尘一眼，似乎在说，“让我过去，我会依言将虎符交给他们。”
江轻尘想了想，对上靳长涯默许的目光，终于对周胡说：“让她过去。”
两人似乎都对夏晚吟有种莫名的信赖。
夏晚吟拎着裙子，一步步缓慢的走向他，她刻意将步调迈的缓慢，仿佛是想要记住她走向孟砚的感觉，这一段路是那么短却又那么长，长到已经走完了她这一生。
当孟砚大力拥住她的那一刻，虎符已然落在了江轻尘的手里。
孟砚双臂紧紧的环住她的腰肢，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水珠落在她的肌肤上，他像是孩子般的说：“小七，我很想你。”
夏晚吟轻轻抚着他的背，“砚砚，我在这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在我的故乡，我还有我的朋友，我的爸爸妈妈，我也很想他们。在这陪了你二十多年，已是竭尽所能。”
她从他怀中抬头，看到他泛红的眼眶时心不可自抑的抽疼，可她态度坚决，“很抱歉，为了你，为了知宴他们，我必须要离开。”
她希望，她的离开，能够化解阿泽的执念，能让阿泽放过他们。
孟知宴第一次看到自己父亲哭，心神俱震之下，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天际的金光开始清晰时，当母亲离开父亲的怀抱时，破空声响起，锋利的箭镞带着晨间的甘露射向夏晚吟的心脏。
“母亲，小心！”他喊出来的同时，孟砚早就抱住夏晚吟同她调换了个位置，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要为她挡住那致命一击。
可在孟砚碎裂的目光下，却是夏晚吟张开双臂，迅疾挡在了孟砚身前。
“母亲！！”
“孟夫人！”
丛林中被东方延明捂住嘴的孟听吟早已是泪流满面。
胸口的鲜血绽开了妖娆的罂粟花，她脸上的血色开始快速褪去，神色变得迷茫又痛苦，孟砚抱着她，血泪如珠，大颗大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面。
她用虚弱的声音说：“砚砚，我没事，你不要因为我去报复他，他就是个小孩子，没有我们砚砚善良，懂事，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咳出一口血来，孟砚全身僵冷，滚浪的眼泪掉在她的脸上，他给她擦干净嘴角。
“我走了之后，你带着知宴和听吟离开庙堂，无论去哪都好，但是你不准娶小老婆。否则，否则，”
她想不出来什么威胁他的话，毕竟她走了之后，孟砚就算是娶七八个小老婆，她也看不到，想到这她又有些难过，只能委屈的说：“我就再也不爱你啦。”
“小七，不要不爱我。”
万千将士看见，向来不可一世的靖安侯平生第一次露出脆弱无措的姿态，他捧着她的脸，不敢用力，“我不会娶别人，我的妻子只有小七。别不爱我，别丢下我。”
可女人已经听不见了，思绪在涣散，她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天际那诡异的天象。
日月同辉，是有人来带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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