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得偿所愿

靳书瑶很固执，从容肆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从她问出这句话开始，雪希心中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靳书瑶支使她去拿件斗篷来，她走了半道，忽然想起今日是昭华妃的大典，她脸色一变，拼命朝着太暖阁的方向跑去。

        太暖阁，歌舞升平。

        江家的位置在阁台之上，挨着皇帝的位置只近不远。

        江轻尘叩见了皇帝，看见他们的位置时愣了一下，才坐了过去。

        昭华妃坐在皇帝的左手边，桌案上摆满了美酒果子，她面形消瘦，额间一朵梅花倒是鲜艳，衬的她气色也好了不少。

        经历了这场遭难，她脸上的婴儿肥褪去，眼睛里不似往日那般活泼灵动，反倒是沉淀了些许惆怅。

        江轻尘同她的视线对上，彼此无言颔首。

        酒樽清酒倒映着她的影子，江轻尘沉默的看了一会自己倒影，在心中感慨。

        郁栖，好像真的长大了。

        可她长大的代价，是刻骨铭心的她的骨肉。

        江家风头正盛，众人借着恭喜昭华妃的名义纷纷前来同江承畴他们拉近关系。

        光禄大夫段琼捏着酒樽，面色不虞的看着这些人。

        江轻尘实在喝不了多少酒，被人连着灌了几杯，脸都红了，她推举几番，朝着太子的座位上看了一眼。

        靳长涯还没有来。

        其实那日的不欢而散，她心中也是有些懊恼的。

        她不该那么气他，件件事情都跟他对着干，他那日为了救自己，身体应该还没好全，自己这么气他，他身子可还吃得消？

        她自责的要命。

        目光守着门口，一直等着靳长涯出现，可还没等到靳长涯，却看到了一身孝衣的靳书瑶。

        她是公主，皇帝还没夺了她的封号身份，那些侍卫就不敢对她怎么样。更何况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也让侍卫再三的犹疑。

        她就这样进了喧闹繁华的大殿，她在每个人的脸上看到了伪笑，打量，吃惊，轻蔑。

        她面色苍白憔悴，孝衣之下空荡荡的，腰肢纤细极了。

        见她出现，众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今日是昭华妃大喜的日子，她靳书瑶来就算来了，为何还有一身孝衣过来，平白的给人找不痛快。

        江轻尘看了眼皇帝不快的神色，心中也为靳书瑶着急。

        靳北辰他们的事情，皇帝没有迁怒于她，已经是恩赐，她今日在郁栖的册封宴会上这般，完全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江郁栖好像丝毫不意外她的出现，她的一身孝衣也没让江郁栖露出太多的表情，她静静的看着靳书瑶，像一只孤夜的蝴蝶。

        “书瑶，今日是你昭华娘娘大喜的日子，你这一身打扮是不是成心给你昭华娘娘找不痛快？”皇后出声训斥道。

        不可否认，靳书瑶之前的确是众人捧在手中的小公主，可大部分原因，是有云贵妃、云沐阳，眼下，她就像是失去了庇护的幼鸟，再也没有人把她当回事。

        淑妃看了眼皇帝的脸色，也柔声规劝道：“书瑶，快下去换身衣服，再来吃酒。”

        弦声断在夜色里，舞娘翻转着水袖退下。

        靳书瑶在众人的注视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她腰背挺直，掷地有声，“今日书瑶前来，是为了给昭华娘娘道一声恭喜。”

        她面向江郁栖的方向，双手交叠在额前，跪了下去，“昭华娘娘，书瑶恭贺你得偿所愿。”

        皇帝不愿意见到她，冷声道：“既然说了，那便赶紧退下吧。”

        她直起身子来，“父皇别急，儿臣还有另一件事。”

        江轻尘想起今日在偏门见到的那一幕，好像猜到靳书瑶想要说什么，她出声制止道：“书瑶，你怀着孩子呢，不宜久跪，快点回灵暖阁吧。”

        靳书瑶听不进去，她看着龙椅上的中年男人，忽然从心里迸发出一股子恨意来。“父皇可还记得，今天也是我母妃下葬的日子。”

        琴丝绷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将目光放在了坐在首位的男人身上。

        “父皇，我母妃陪您二十余载，没有功劳，难不成还没有苦劳吗？他们的话你说信便信，说我哥哥谋反，说我母妃要逃出宫去，这些没有根据的话你轻易就相信了，可你为何不给我母妃，给我哥哥一点阐述清白的机会。”

        她失控的指着江郁栖，“我母妃尸骨未寒，父皇你居然要大肆封赏江郁栖，父皇，你这样对得起我的母妃吗！父皇！”

        皇帝应该勃然大怒，应该气到让那些人拖她出去，乱棍打死。可他身心俱疲，没人知道他的痛苦。

        儿子谋反，他们国家失去了一座城池，战争开始，黎民百姓将苦不堪言，内乱，昭示着这一国之主的无能。

        他用昭华的册封掩埋自己的痛苦，企图麻痹自己，而昔日里自己百般疼爱的小公主，却将他的伤口无情的抛开，将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尽情展露在外人面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搭在龙椅上的手鼓起清晰的脉络青筋，面色阴沉到可怕，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气。

        正在这时，一双柔嫩的小手盖住自己的手，他慢慢对上那双清澈的水眸，怒气没由来的消散了几分。

        江郁栖说：“阳嘉公主，你若是这么说的话，郁栖便要问问你，关于你母妃和你四哥的为人，你当真清楚吗？靳北辰带兵谋反，可是我们大家逼他？”

        靳书瑶站起来，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责怪江郁栖，可她就是忍不住，凭什么自己的母妃尸骨未寒，她江郁栖就要扶摇直上。

        卫常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一直在靳书瑶身上。

        江轻尘叹了一口气，站起来道：“皇上，由臣送公主回去吧。”

        皇帝冷冷说：“去吧，日后阳嘉公主无事便不要随意出来了，等到孩子出生之后，脑子清醒了，再来储秀宫向你昭华娘娘赔罪。”

        *

        靳书瑶被迫被带离了太暖阁，夏风温热，湖水波光粼粼，里面也有一轮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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