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见靳长涯看着自己，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当手触上那片轻软时，她放了心。
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心虚，她对上他的眼睛。
两年不见，他已经不再偏爱白色，而是穿着一身绀青色的常服，以玉冠束发。
月光淡淡下，靳长涯黑眸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神色寡淡，视线倏地又变得疏离又陌生，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陌生人。
江轻尘还没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不想现在看见他，可出这座亭子的路就那么一条，她总不能跳下池塘去游走吧？
反正她带着面纱，大家都没认出来，他又不是千里眼，如何认得出？
这么想着，她竟觉得自己得到了安慰。
她深吸一口气，避开他的视线，同他擦身而过，她走出去几步，就听到男人嘶哑至极的声音。
“轻尘。”
江轻尘后脊陡然一僵。
他慢腾腾的转过身来，视线持续落在她的背上，缓缓开口。
“这些年，过得好吗？”
冷风撩起她的软发，湖水的气味涌上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在不自觉的收紧，想要开口否认，却发觉自己此时已经僵硬的发不出声来。
从心底蔓延出来的颤意传递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她忍下发颤，却控制不住自己这颗心的狂乱。
原来，这么久了，她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会心乱如麻。
她努力平息自己的无措，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冷静。
“大皇子殿下认错人了，我是西凉使臣，”她慢慢转身，月光藏在她的眼中。
“呼延明月。”
两人视线交汇，他的黑瞳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依旧如此清亮澄澈，隽秀绝伦，他扯了扯唇角，轻笑一声。
“既然是西凉使臣，今日想必是来给父皇贺寿的，那么敢问，第一次来皇宫，是如何知道，我就是大皇子？”
淦！！！
江轻尘寻思着这人是不是不找别人的漏洞心里就不舒服，她白了靳长涯一眼，语气不太好。
“大皇子殿下气质出群，我见到了三王爷、四王爷，凭着样貌气度，自然能够推断出您的身份。”
她行了个西凉的礼节，“明月要赶回宴会上去，便不陪大皇子殿下闲谈了。”
“轻尘。”他见她要走，上前一步，见江轻尘戒备的看着他后退，心中不由得一滞，隐隐有些愕然。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以为，他们纵然成了不了夫妻，可怎么都算朋友。
江轻尘可以和任何人虚与委蛇，唯独无法在靳长涯面前做戏，她似乎是忍到了极致，随着面纱掀落的，是她的情绪。
“你问我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你？”江轻尘冷笑一声，眼中却隐隐泛上水光，“大皇子殿下何必装傻？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您也没有必要在我面前再次摆出这副嘴脸。”
靳长涯被她说的有些发懵，努力思考下来，以为她还在为护城河一事在意。他动动唇，“那件事，我可以解释。当时，孟……”
“有这个必要吗？您何必假惺惺？”
江轻尘笑起来，却带了些凄凉的味道，“如今，你我已是仇人，再多的解释已是枉然，桥归桥，路归路这句话我已经说的不想再提了。”
她想起苏木，眼泪忍不住滑落。
那么好的苏木，要复兴苏家的苏木，就那么死在乱箭之下，而那凶手，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是他，杀死了苏木。
他也想杀死自己。
“怎么，下一步是不是要向皇上揭穿我的身份，置我于死地？”
她的眼泪让靳长涯的心无法呼吸的疼，他有些听不懂她嘴中的话，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什么叫做仇人？我们是仇人？”
他知道她怨他，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江轻尘会将他看做仇人。
等了两年之久，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江轻尘挣脱不开，干脆抿着唇，瞪着他，“对，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不是想要杀我吗？我现在就在这里。”她用那只空着的手掏出腰间的短刀。
刀刃闪过一片冷光，“刀给你，你现在来杀我吧。”
靳长涯眸色漆黑，如此冷静自持的他，此刻竟然眼尾泛着猩红之色，浑身颤抖的厉害。
他重复，“我杀你？你为什么以为我要杀你？”
江轻尘的眼泪一颗接一颗，脸上已经是湿润一片，她吸了吸鼻子，眼神里充满着恨意的挣脱了他，“你不杀我，我迟早会杀了你。”
她的眼神刺痛了他，他艰难的扯扯唇，眼神碎裂，往前一步，江轻尘的短刀抬了抬，那眼神告诉他，他只要在往前一步，她手中的那把刀会毫不犹豫的刺进他的胸膛。
可他没有丝毫犹豫，轻扯了下嘴角，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
刀剑刺入他的胸膛，他似乎是感受不到似的，抱着她的双手在慢慢的收紧，他的声音缥缈，缓缓闭上了眼睛，“我给你杀。”
只要你开心，这条命不值一提。
江轻尘被他揽入怀中，全身僵麻，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莲花香，她的手还握在刀柄上，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一般，呆呆的望着前方。
刀剑刺入胸膛，他区区凡胎肉骨，如何感受不到痛，他只是不想再看见江轻尘那种眼神，她的恨对他来说，竟比死亡还要难以忍受。
他埋在她的颈窝里，漆黑的瞳孔渐渐失去焦距，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流出来，滴到她的手上。
在她僵硬的表情下，他再也坚持不住，缓缓倒地。
江轻尘还维持着那个姿势，面无表情的看着靳长涯倒下。
她知道这样不妙，她应该趁他这时候狠狠踩上两脚，落井下石，再不济，她也应该露出快意的表情，心中不能有一丝波动才对。
可她心乱如麻。
眼泪不受控的持续流了下来，江轻尘冷冷的看他一眼，不带一丝情感的转身离去。
夜深了，春雨绵绵，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倒在地上，却不见狼狈。
轻尘，他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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