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上房揭瓦
江轻尘在外面等了两日,直到第三日,本来清朗的天空顷刻间铅云密布,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砸了下来,砸的人脸生疼。
小书童舔了下嘴唇,正想抬头去看院子外的人情况如何,一道闷雷劈了下来,在不远处炸开。
他身子狠狠一缩,抱着脑袋跑去了里屋,“师父,师父,外面下雨了。”
屋里摆着一副棋盘,老先生正在棋桌前,苦思冥想着这棋盘上的棋局,丝毫没有受到外界影响。
他虽已到花甲之年,身子却不显佝偻老迈,反而是挺得拔直,隐隐有种仙风道骨之感。
他手执黑棋,眼睛眯起,正要落子,被小书童一吼,棋子落了个偏处,他深深吐纳两口气,站起来在屋子里左看右看。
小书童知道诸葛严在找东西揍他,可他一点都不害怕,上去抱住诸葛严的胳膊,撒娇道,“师父师父,你那盘棋都已经下了三个月了,你都不烦的吗?”
诸葛严抬手赏他一个暴栗,又坐了下来,“你懂个屁。”
他又瞥他两眼,“你方才慌慌张张做什么?”
小书童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外面下起了暴雨,那位姐姐怕是……”
诸葛严不为所动,注意力依旧在棋盘上,“她又不痴傻,知道要下雨肯定提前下山了,不必管。”
小书童哦了一声,担忧的看向窗外,外面那棵歪脖子树被狂风吹得张牙舞爪的摇晃,雨点啪嗒啪嗒砸在窗子上,恨不得凿出个洞。
那位姐姐,应该下山了吧。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才放晴,雨后的清晨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茶树的叶子被雨水洗刷的翠绿宛如翡翠,飞鸟停靠在枝桠上,用喙啄着被雨水打湿的羽毛。
小书童背上竹篓,拿上铁锄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诸葛严身后。
他们今天要去铲药材。
“诸葛先生!”一道轻快的女声在他们身后传来。
诸葛严的脚步一顿,狐疑的看向身后。
小书童更吃惊,那位姐姐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待了整整一夜不成。
江轻尘欢快的跑过来,裙角半点没湿,眼睛亮的惊人。
左掌搭在右拳之上,她向他行礼,不骄不矜,“江轻尘拜见诸葛先生。”
诸葛严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像她这种娇小姐,定然坚持不了多久。
昨晚的狂风骤雨就是催化剂,可谁想到,今早,他又在这里见到了她。
他收回目光,语气冷漠,“既然没走,那便跟上来吧。”
江轻尘一喜,抬步便要跟上,小书童将她拽到一旁,小声问她,“姐姐,昨晚那么大的雨,你身上怎么一点都没湿啊?”
江轻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下巴抬了抬,“下雨就躲雨啊,诺,我昨晚就在那山洞里面啊。”
她拍了拍小书童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书童还在看那个山洞,闻言挺了挺胸,十分骄傲的答道,“我叫百绥,这可是我师父起早贪黑、废寝忘食给我起的名。”
“扑哧,”江轻尘一个没忍住,“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长命啊?”
说完,抛下他,追着诸葛严的方向去了,留下百绥在原地一头雾水。
他们三人摘完了草药回了木屋,百绥去准备晚饭,她欢天喜地的跑去拎水,诸葛严承诺,只要他拎完十桶水,就收她为关门弟子。
他看她柔柔弱弱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样子,料定她吃不了这份苦。
当江轻尘把挑好的十桶水摆到他面前时,他是震惊的。
江轻尘满怀希冀的看着他,却不料他缕缕胡须,翻脸不认账。
“你这一身怪力应该去军营里,不该来我这破木屋,一看你就是头脑简单的呆子,放你在这里,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江轻尘扛了十桶水,脸不红气不喘,她平静的看着他,“夫子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诸葛严坚定摇头,“不考虑。”
养一个百绥就够费劲了,再来一个她,不得上房揭瓦。
“好。”江轻尘点点头,“厨房在那里?”
“你去厨房做什么?”
江轻尘头也不回,“去拿火把。”
“你拿火把做什么?”
江轻尘回头粲然一笑,“烧了你这破木屋。”
“哎哎哎!”诸葛严急了,“你停下来,有话好好商量。”
江轻尘已经从厨房里拿来了火把,百绥在她身后胆怯又崇拜的看着她。
“没得商量。”
“伯公?”
一声清朗的男声从门口处传来,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计怀安。
他目光在江轻尘脸上停住,“江姑娘,你在这做什么?”
一场闹剧以计怀安的到来戛然而止,众人难得心平气和围坐在桌子旁谈判。
江轻尘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愤然指出他身为长者学者不守信用。
诸葛严反唇相讥她不懂得尊师重道。
计怀安笑着打圆场,“伯公,您还不是她的师父,尊师重道谈何而起啊,这样,我看江姑娘既然通过了考验,不如伯公您就收了他,她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日后学有所成,也坏不了您的名声。”
一旁的百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诸葛严沉思了片刻,心中计较了几分,终于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这姑娘就是脾气暴躁了些,但是其他方面还是令他十分满意的。
“耶!”
江轻尘同百绥击掌庆祝,在收到计怀安的眼神时,立马捧上茶,跪了下去,“江轻尘拜见师父。”
……
已过盛夏,姑苏等地却连遭多日暴雨,河堤被毁,淹没庄稼,一大批难民涌向定京城。
朝廷派出治水官前往姑苏等地,却不料水没治成,反倒是有愈演愈烈之势,皇帝勃然大怒,将治水官革职查办。
御书房里,堆满了奏折,皇帝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一旁伺候的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房间里的氛围令人窒息。
孟听吟跟在靳长涯身后进来,扫了一眼周围人的神色,心中也有了几分掂量。
她跟着靳长涯跪了下去,“臣女孟听吟拜见皇上。”
皇帝在看到孟听吟时,面上终于有了笑意,“听吟,你来得正好,这治水之策你可有什么建议?”
“臣女正是为此事而来。”孟听吟抬头,眸子里是生动自信的光。
“想要治水,便不可墨守成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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