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黄昏时刻，沈音步入卧房。
不知道近侍有没有把话转告给林泽，一直没有回应，她也不敢自作主张。
林泽今夜会来吗？
沈梨望着她的背影，踌躇道：“姑娘，往后……你是如何打算的？”
“不知道。”
沈音看到床帐上挂着的香囊，怔怔出神。
他似乎，也喜欢桂花香囊？三年过去了，总不会是同一只吧？
“你帮我把平心叫来。”她轻轻触摸那只香囊。
平心很快就出现在房里：“夫人有何吩咐？”
“这个香囊，是国公爷命你挂的吗？”她记得昨夜还没有。
“是，国公爷说桂花香沁人心脾，还可安神助眠。”
沈音深呼一口气，突然想起，自己对林泽说过同样的话。
桂花香囊确实能安神助眠。
但那时候，她对香料一知半解，其实用来安神的话，放合欢与百合更好。
香囊里单单只有桂花香，这可不是富贵人家该用的。
沈音试探地问：“他今晚……还要为太子办事吗？”
平心回忆道：“奴婢不清楚，只知道国公爷带着随从出了府。”
林泽是去见东宫太子的。
刺杀沈家的结果，他总要给太子一个合理的答复。
京兆尹府是太子的地盘，估计那些刺客的尸首，太子那边已经确认了。
结果皆如林泽所料。
因为雨水冲刷的原因，仵作无法判断他们死于剑伤还是刀伤。
三十四名高手的尸首一具不少，太子想知道沈家人逃跑的去向，便只能问林泽。
烟花柳巷中，一男子身穿锦缎，手执折扇，步态大摇大摆，身后跟着的除了一群女子之外，还有个林泽。
再加上双方的随从，这排场说是招摇过市也不为过。
太子常来此处找人议事，京中支持太子的，对此多半都是心照不宣。
林泽自然也不会例外，唯一不同的，只有他从不让那些女人接近。
“林泽，沈家父子逃向了何处，你可有印象？”寒暄一番后，太子赵行宇开门见山地问。
“他们约莫是往东城门去的。”
“这次是本宫失算，小看了他们的本事，你说，下回，本宫该派多少人去？”
林泽思忖道：“他们逃出京城，就算暗卫得手，恐怕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地方的官员，是太子暂时还掌控不了的。
“那你说怎么办！”赵行宇突然发怒，原本抱在怀里的女子被他甩在地上。
林泽面无表情：“查出下落，再智取他们的性命。”
赵行宇沉默许久，但他并不是在思考这件事，而是在和舞女共舞。
林泽别开眼。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还在这儿，只怕这会儿，太子和这些女子已经衣衫不整了。
过去一盏茶的工夫，赵行宇总算理会林泽。
“对了，你娶的夫人是许家女，许家和沈家有过姻亲，或许可以从许家入手。本宫的人还查到沈家女的下落，正是和许家相关。”
林泽不由得收了收拳。
沈音是沈将军唯一的女儿，所以太子说的沈家女，就只是沈音。
许家救过她是事实，那件事许家做得不隐秘，太子若深查下去，早晚能查到。
“殿下找沈家女作甚，一弱女子，又不能带兵打仗。”林泽说完，举杯饮茶。
赵行宇哈哈大笑，打趣林泽不懂风情：“本宫又不是你，只想金屋藏娇罢了！沈家女是出了名的美貌，也只有你这样不解风情的家伙，才想到让美人去带兵打仗！”
林泽面上跟着他一起笑，桌后，一只手却紧紧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沈家小娘子的花容月貌，又岂是一个贪财好色、玩弄权术的储君能肖想的？
“天色不早，本宫今夜宿在此处，国公爷要不要……也试试这里的女子？”
林泽赶忙起身告退：“不，林某毕竟新婚燕尔，还请殿下见谅。”
赵行宇习惯他的脾气，并未为难，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离开太子的视线后，林泽健步如飞。
他不喜欢和这种恶心的人相处，和这种人多待，他有时会怀疑整个皇室是不是都如此不堪。
好在事实并非如此。
他去了常去的客栈，子青去请了郎中为他换药。
客栈的小二递给他一张字条。
沈家将前往苏州，暂无追杀。
苏州，远而不偏，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
八年前，也正是皇帝起事的第二年，沈音的父母带着城池主动归顺。
将士们在军营庆功，家眷们也在城里摆宴。
月朗星稀，夜风清凉。
沈音像其他小娘子一样，穿着清清爽爽的纱衣，梳着双丫髻，玲珑可爱。
她慌慌张张的，在庭院里跑来跑去，发髻都要吹乱了。
“喂，帮个忙。”
听到声音，她一抬头。
只见庭中有棵桂花树，桂花树上挂着一个少年和一只猫。
猫是沈音的，人不知是谁家的，似乎都不知道怎么下来。
这次酒宴，沈音身边只有嬷嬷陪着，她很怕生，就抱着家养的小猫陪自己一起赴宴。
只是没想到猫比她更怕生，居然逃跑了，嬷嬷眼神不好找不到，她只好自己出来找。
但是此刻，她的注意力不在猫身上了。
树上的少年趴在树枝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一身银白色月光披在身上，竟比这漫天星空更耀眼。
少年爽朗一笑，冲她一歪头，束发的丝绦轻轻飘动：“小妹妹愣着作甚，快帮我去叫人。”
“凭什么听你的！”沈音从小被娇养，没听过别人用这样的语气命令自己，当即撅起嘴。
少年笑着叹了一口气，一手捞起真下不去的小笨猫，一手抱住更低的树枝。
他衣袂翻飞，行云流水……
沈音一眨眼，他已经抱着猫跳下树。
她惊呼出声，好厉害。
也是因此，她萌生了练武的想法。
少年把怀里的小猫递向她，她伸出手，还没碰到猫，对方却收回去了。
他学着小娘子刚才的语气说：“这是我抓到的猫，凭什么给你。”
沈音气得想哭。
霎时，泪珠就挂在眼睫毛下，在夜色中格外晶莹剔透。
“好了好了，我把猫放下，它跟谁就是谁的，你看如何？”少年用哄人的语气说。
林泽只想逗逗小娘子，没有真的要把猫据为己有。
小猫既然是她的，那肯定更加亲近主人。
两个孩子都是这样想的。
可惜，小猫不是这样想的，林泽一将它放下，它就往林泽脚边钻。
林泽往哪儿走，它就跟着往哪儿走。
沈音更加难过了，皱起鼻子，眼泪一滴滴不停往下掉。
刚好嬷嬷出来找她，看到小姑娘哭成这样，心疼不已，忙抱在怀里安慰。
少年不知所措，抱起小猫要还给她。
沈音抱着猫，就渐渐不哭了，可嬷嬷却担心姑娘受委屈，闹到了林泽母亲朱氏那里。
朱氏当场数落林泽。
沈音看着少年流泪，多少有些不忍，想着等日后找个机会，向他诚恳道歉一番。
这就是她和林泽的第一次见面，不算太愉快。
但偏偏能让她记了这么多年。或者说，和那个少年的每一段回忆，她都记忆犹新。
八年，已物是人非。
林父林母的死可能不是意外，林二叔被奸人所害，她的父母兄长替奸人背上罪名……
客房，烛火明亮。
朱家父女正在夜谈。
朱大舅皱着眉数落女儿：“丫头，你今日真不该那么冲动，她是正房，你将来是偏房，就不能那么早早得罪她。”
朱玉儿不服气，梗着脖子说：“我能不能当偏房，还是表兄说了算，表兄又不喜欢她，我讨好她做什么？”
她一想到许氏今日说的那些话，就气得不得了，把屋里的东西乱砸乱摔。
朱大舅又惊又怕，忙拦住她：“你先冷静！”
“听为父一言！”
“我听府里下人说，过些日子宫里要办酒宴，陛下有好几个皇子都还未婚，你就别只盯着林泽了！”
朱玉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以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去参加太后娘娘设的宴？
“爹，你莫不是气糊涂了？”
“你听我好好跟你说。”朱大舅按下女儿的双肩，眼里闪过一抹算计。
他特地打听清楚了，这次的救宴明着是赏花，实际是给皇子选妃。
除了正妃，侧妃自然也要选。
大晋的民风开放，皇子可凭心意纳妾，无论妾的身份高低。
至于要怎么让皇子们看上女儿，这也并非难事，酒宴地点在山上，皇子公主们吃完酒，肯定还会在山中走一走。
到时，再让女儿略施一点手段，自然会有皇子上钩。
父女俩一商量，越说越兴奋，仿佛侧妃之位已经到手了一般。
“那……我可得提前准备，万一别查出来就遭了。”
朱大舅轻轻点了她的额头，道：“关键还是要漂亮，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人？在男人眼里，美人的算计，那叫勾/引！”
朱玉儿想到了许氏。
她虽妒忌许氏能嫁给林泽，但她不得不承认，许氏是个美人。
今早她仔细打量过许氏。
许氏身材高挑，明眸流盼，恐怕就算和宫妃们站在一处，她也能艳压群芳。
表兄现在或许看不上许氏，可以后看多了，难保他会动心。
想到这点，她双手紧紧抓着衣角，面色十分难看。
酒宴后，她一定要攀上一个皇子，好让表兄后悔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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