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宇宙无垠，一架缺了一只胳膊的深红色机甲，宛若一页扁舟在无边的黑海中飘荡。
寂静无声中，一颗流星划破黑暗像一柄利剑朝机甲猛射过来。
机甲晃晃悠悠惊险躲过，里面的虫晕的七荤八素。
温泽尔摇摇脑袋，强打起精神，伸出一丝精神触角控制住机甲的身形。那一丝精神触角太过细弱，刚扶稳机甲，就悄无声息的消散，无影无踪。
驾驶机甲的凯里有些心疼地亲了亲温泽尔惨白的小脸，然后全神贯注驾驶机甲朝前开去，他们的目的地是一颗星系的边缘星球——by-378行星。
温泽尔趴在凯里的肩膀上，透过机甲的眼睛望向外面有些出神。
宇宙之中辽阔而又深沉，偶尔几道流星在远方划过照亮一瞬，恍惚之间他想起了前世。
那时温泽尔刚和格雷特结婚，两虫还有些陌生，温泽尔不知道该如何和格雷特相处。
有一天，格雷特突然开着一架双人机甲回到家，微笑着对他说：“我看到你浏览星网的记录，你是想去宇宙中看看吗？”
温泽尔一愣，随后不好意思地低头。他的身体太弱，无法驾驶机甲，帝国的军队为防意外也不批准他的旅游申请，所以他从不曾离开过帝星，也从未见过宇宙之外的场景。
而温泽尔却有一个对谁都不曾说出口的梦想，他想驾驶机甲自由自地在宇宙中翱翔，从太空中俯瞰星球。他看过许多星网上，军方用机甲拍摄的星球照片。
在一片无垠的黑海中，无数颗色彩缤纷的星球像是宝石……不，比宝石更加美丽耀眼。
有的上面有旋转的五彩气旋，美轮美奂，有的上面冒着淡淡的蓝光，熠熠生辉……
温泽尔陷入回忆，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抬起头，格雷特笑容张扬，金色长发在阳光下闪耀，“照片有什么好看的，走，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太空星河。”
温泽尔第一次坐上机甲，手足无措，格雷特伸手轻捏了一下他的手，笑着安慰：“别怕，你雌君我可是全校机甲第一名，保证把你安安稳稳地带回来！”说完就专心驾驶机甲。
双人机甲，格雷特坐主位，温泽尔坐副手。
那一次太空游玩，时间太短，刚飞出帝星，帝国军队就追出了一整个行列飞艇，把他们给追了回去。温泽尔没来得及看太多，只记得太空果然很辽阔，以及……格雷特的手很温暖。
一道刺耳警报打断了回忆，温泽尔回神。
凯里满头大汗地说：“碰上星际乱流了，得赶紧跑。”
星际乱流？
温泽尔心头一跳，赶忙探出精神力查看，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正疯狂盘旋。
星际乱流形状类似龙卷风，但是它的能量大到能搅碎一颗恒星，别说他们这个老式淘汰的运输型机甲，就算是最新型的战斗型机甲，在星际乱流面前也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撕碎。
星际乱流虽然破坏力恐怖，但是极其罕见，虫族更是有专门的探测仪器能远远避开。也就是温泽尔这个前世根本没出过帝星的虫和凯里这个雌奴不知道了。
凯里驾驶着机甲，咬牙按了脱离运输仓的按钮，舍弃全部物资，想要更快速逃离。
可还是来不及，乱流的速度太快，瞬间将他们卷入其中，运输型机甲瞬间粉碎。临昏迷前的一刻，凯里把温泽尔搂在怀中，背后伸出巨大的骨翅包裹住自己和幼崽。
飓风带着碎石几乎瞬间将凯里的骨刺撕裂，然而下一瞬间，一道蓬勃的精神力猛然炸开，无数精神触手从血淋淋的虫核中伸出，将凯里护在其中。
疼，很疼……
像是有无数刀片在温泽尔的脑子里翻滚搅动，切碎他的脑子，绞断他的神经。
虫核从圆润的光球瞬间变作一个干瘪近乎碎裂的核桃，死气沉沉。
……
再睁开眼时，温泽尔头痛欲裂，脑子里的记忆忘了大半。他坐在地上迷糊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雌父凯里，转头寻找。
不远处一根残破的骨刺杵在沙子里。
温泽尔连忙跑过去，伸手扒拉沙子，想把凯里刨出来。但是他虫小个子也小，扒拉了半天纹丝不动。
不知是不是没了精神力的后遗症，温泽尔顿时觉得万分委屈，竟像个小虫崽一样喂喂哭了起来。
他的声音有细又软，刚从唇间冒出就被风吹散根本传不远，没虫来帮他。
突然骨刺微微抖动，下一瞬间埋在沙子底下的虫从里面爬出。
温泽尔扑上去，抱着凯里的脖子撒娇：“呜呜呜，雌父，我以为你死了……”
凯里浑身剧痛，脑袋也痛，一时间不知道搂着自己脖子的小虫崽是哪里来的，缓了半晌才慢慢想起，哦，这是自己的崽，叫温泽尔。
凯里轻摇脑袋甩走头上的沙子，抱着幼崽起身。视线眺望，在远处地平线上看到了一个城市的虚影。
凯里紧了紧怀里的幼崽，拖着身后残破不堪、只剩下几根骨刺的翅膀，缓慢朝前走去。
雌虫的身体素质非常强悍，就这么走了一路，凯里已经有力气把背后的骨翅收进身体里了，只要获得足够的能量，身体上的伤会好得更快。
临近城市，温泽尔有些紧张的抱住凯里，细声叫道：“雌父。”
小虫崽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紧张。
凯里抱住幼崽，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轻声嘱咐：“崽崽千万藏好，不能让别的虫知道你是雄虫知道吗？”
温泽尔乖乖点头，他知道凯里的担心。如今虫族社会雌雄比例达到1000:1的历史巅峰，他们现在还没有自保能力，要是让别的虫知道他的身份，他一定会被雌虫们吃得连渣都不剩。
说不定还会被地下城的人盯上，卖给星际海盗，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了。
还好他现在身上没有精神力，幼崽期的雌雄没有什么差别，顶多是雌虫强壮一些，雄虫瘦弱一些。但也不是所有的雌虫都能得到很好的照顾，所以也不是没有瘦弱的雌虫。
温泽尔缩在凯里的怀里一动不动。
凯里心疼的摸摸幼崽的头，然后迈步进城。
这是一座很低级的城市，从路边杂乱破旧的店铺就能看出，跟帝星没法比。空中也没有帝星那种飞来飞去的机甲和飞艇，只是偶尔蹦过一两个放着黑屁的跳跳车。
走了没多久，凯里就看到一处登记流民的台子，前面坐了两只灰头土脸的雌虫。
即使是低等星也是有秩序的，因为没虫希望自己生活的地方混乱不堪，只不过秩序有些不慎明朗，灰色地带很多。
凯里走上前做了简单的登记后就按着其中一只雌虫的指示，抱着温泽尔到了一处简易收留屋。
屋子是用旧铁皮搭的，很小只有一张床，床也是很小的单虫木板床，什么都没有铺。把温泽尔放在床上，凯里想着接下来的生活。
小虫崽是绝对不能饿的，他得赶快找到工作，养活自己和虫崽。
凯里抬手擦了擦温泽尔小脸上的灰，有些自责：“对不起，都是雌父没用，让你受苦了。”
温泽尔抓住凯里的手指，对他甜甜一笑：“能救下雌父，我很开心。”
他懂事的模样让凯里心里苦涩，把脸贴在温泽尔的脸上轻蹭，夸赞道：“乖崽崽。”两父子贴贴之后，凯里神情认真地说：“雌父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温泽尔兴奋点头。
看到眼前这个虽然憔悴但是精神奕奕的凯里，他非常庆幸自己醒得早。
一大一小简单休息一下，就出了门。
在登记处的时候，凯里得知这里不是他们的目的地by-378行星，是它的邻星by-380。
两颗行星相距不远，中间只隔了一颗行星。环境也差不多，都是低等星。
低等星上居民的生活方式绝大多数是猎杀星兽或者挖矿，因为这里的居民有很多流民，用不了虫族公民的身份卡，也就上不了星网用不了星币，所以这里的结算方式是营养剂。
因凯里的伤还没好，暂时做不了猎杀星兽的工作，只能去附近的矿场，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把温泽尔送到学校去。
虽然凯里非常担心，但是他既不能把幼崽丢在家里也不能把幼崽带到矿场。
当时登记的雌虫看了眼凯里怀里的幼崽，好心提醒一句说：“如果你不能随身带着他的话，可以把他送到幼崽学校去，如果不送让他一只虫呆着的话，估计下一秒你就找不着了。”
凯里嘴唇微抿，紧了紧怀里的幼崽。
那只雌虫也许是看出了凯里的艰难，接着道：“虫崽学校免费的，不要钱。就是虫崽的食物得你自己准备。”
凯里点头道谢。
站在虫崽学校门前，凯里的手心有些出汗。
校门很大，紧紧关着，从里面传来许多虫崽欢闹的声音。
温泽尔拍了拍凯里肩膀，甜甜地笑道：“雌父不用担心，崽崽长大啦。”说着就扭动着小身子要下去。
凯里微微一笑：“好好好，崽崽长大啦。”蹲下身把温泽尔放到地上，抬手拍了拍铁门。
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年雌虫走了出来，看到温泽尔微微一愣，随后和蔼微笑，招招手说：“进来吧。”
温泽尔回头对凯里摆摆手，朝着老年雌虫哒哒地跑过去，褐色的呆毛微微颤动，很软很可爱。
老年雌虫对着凯里微微点头，凯里也点头回应。
温泽尔一进入虫崽学校，漆黑色的大铁门轰然关闭。
凯里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他还要去给虫崽赚营养剂。
老年雌虫和蔼地蹲下身问：“崽崽，你叫什么？”
温泽尔眨眨眼睛，礼貌地叫了声：“老师您好，我叫温泽尔。”
他虫身很小，头和身子对半，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非常可爱。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流淌着明亮的笑意，一看就是个很温柔的虫崽。
老年雌虫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我是你的校长，我叫艾奇逊，你可以叫我艾奇逊爷爷。温泽尔你真漂亮，是亚雌吗？”
温泽尔嘴巴一瘪，委委屈屈地说：“艾奇逊爷爷……崽崽长得不像雌虫吗？”
艾奇逊一愣，随即捏了捏他的小脸哄道：“怎么会，是咱们崽崽长得太漂亮了才让艾奇逊爷爷看错的，别生气好不好？”
温泽尔眼睛一亮，甜甜地笑道：“不生气不生气，我喜欢艾奇逊爷爷。”
艾奇逊微笑，夸道：“真乖。”又问：“温泽尔今年多大了？”
温泽尔刚从星际乱流中逃生的脑袋有些不清楚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突然伸出三根手指说：“三岁啦！”
艾奇逊看着他顶多二十多厘米的身高，一脸不信，沉思了一下，带着温泽尔找到一个年轻的壮硕雌虫，道：“史迪威，这是新来的温泽尔，就在你们这个小班吧。”
史迪威闻言低头，看到小小的温泽尔眼睛一亮，肩膀颤抖了好几下才压住冲动，喘着粗气像个痴虫一样，趴在地上对温泽尔说：“小温泽尔，你好可爱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了，你可以叫我史迪威，我……”
史迪威的话没说完，就被艾奇逊一脚踩在背上，皮笑肉不笑地咬牙警告：“史迪威老师，你吓到温泽尔了。赶紧起来。”
史迪威闻言一张激动的发红的眼看向温泽尔，看到温泽尔缩在校长的腿后，小小的手拽着校长的裤子，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史迪威立马精神一正，绷着脸挣扎两下要起身。
可是后背踩着他的脚越发用力。
史迪威在地上扭动了两下起不来，突然感觉背上一个重踩，他闷哼一声，连忙求饶：“校长我错了，我错了校长，您就饶了我吧。”
艾奇逊冷笑一声，优雅地抬起踩着史迪威的脚，随后立马变了一副面孔，转头对温泽尔和蔼道：“失礼了，温泽尔同学。别看史迪威老师是个痴虫，他其实人很好的，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完，艾奇逊侧头对着躲在一旁疼得龇牙咧嘴的壮硕雌虫，似笑非笑地询问道：“是吧，史迪威老师？”
“是是是，我保证好好照顾温泽尔，不然他受一点点委屈！”被老年雌虫警告的史迪威挺直腰背，一脸郑重的承诺。
但是温泽尔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老师……真的没问题吗？
他看起来好像要吃了自己。
艾奇逊抬手揉了揉温泽尔柔软的头发，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就背着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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