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请你一定要幸福
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有回头，决绝一如时间，残忍地带走了所有的过去。
曾经受过伤的人，久而久之也学会觅一个无人之地暗舔伤口。苏云汐低头，涩涩一笑，不知牵动了哪根神经，那阵酥麻侵入心扉，共振颤抖。
黎洛撑着伞，从红色的宾利下来，凝视不远处告别的两人，末了走过去，“云汐，谈完了？”
“嗯。”
“林枫予这次来找你复合？”
“嗯。”
“那你......”
“我没有答应。”
苏云汐毫不掩饰满脸倦意，立着手肘托着侧歪的脑袋，就连说话的调子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她合眼，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听不到黎洛的回应，也沉默着，良久，“洛洛，我说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可以帮我照顾这个孩子......”
“云汐，你真不打算告诉羽澈吗？”
“他已经快结婚了，就不要再打扰他的生活了。”苏云汐望着窗外，虽然已经雨水模糊着，街道的LED广告牌宣传着Lelun总裁李羽澈与离城顾氏二小姐顾悱烟的婚纱照，苏云汐伸出手隔着车窗描着李羽澈的俊颜。
阿澈，你幸福就好了。
只要你幸福。
孕检后，苏云汐去了离城，在大佛寺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祈福祷告着，当年的老僧已经圆寂，就像她与李羽澈和林枫予的回忆已经葬送到了过去。
苏婉歌知道苏云汐来离城的消息后，邀请她来她家小住，拗不过苏婉歌的盛情，苏云汐来到离城Moss别墅。
打开房门是林墨清的特助宋迟。
他看到她很惊讶，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肚子，显然将她当成登门造访的小三儿。
苏云汐微微蹙了一下眉，开口问道：“婉儿姐不在家吗？”
宋迟这才回过神，侧身让她进来：“太太和先生在书房。”
宋迟替她拿过行李箱，送她上楼。
苏云汐将食指竖放在唇前，“宋特助对吗？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进去去找婉儿姐就好。”
宋迟才恍然大悟她同太太的关系，微笑点头致意，默默退了回去。
苏云汐拎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上楼，上了二楼，便将行李箱放在楼梯拐角处，蹑手蹑脚走向书房。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微弱的灯光微微洒在走廊，书桌上的灯是开着的，有些昏黄。
苏云汐觉察到空气中冥冥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氛。
“阿墨，你相信李公子心里已经放下了云汐吗？”
林墨清拿着笔在文件上签字，薄唇轻吐，“不信。”
“那他今日娶顾悱烟是什么意思？”
苏云汐刚想打开门就去打招呼，听到他们说到了她的事情，顿时停下脚步。
林墨清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眉心，“我又不是他，如何知道？”
“其实云汐当时跟Leo出轨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第二日舆论走向就转向李公子跟陆景城，别说你当时没参一脚。”
林墨清拿起一个文件，怔怔地望着苏婉歌，“我还不是看在，你们姐妹情深，再说他李公子主动来找我，不帮怎么都说不过去。”
苏婉歌耸耸肩，语气有些感概，“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云汐那时居然会微博直播离婚。”
苏云汐放在门把上的手突然变得冰冷，书房里的人们并不知道外面还站了一个人，隐藏这么久的事情，突然就被他们毫无掩饰地说了出来。
“苏小姐，你是喝咖啡还是清茶？”楼下传来宋迟的声音。
苏婉歌皱眉应声望去，眼神在看着门缝外苏云汐的那一刻，突然惊讶，带着几丝慌乱。
她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忽然，安静地转身离去。
苏婉歌忙追出去，看着急急在走廊里奔跑的苏云汐，唤了声：“云汐……”
“婉儿姐！”苏云汐在楼梯处将脚步停下，背对着她，站直了脊背，冷静的声音带着颤抖，“你不用别跟过来。”
苏婉歌瞧着她苍白的小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云汐突然，感觉肚子痉挛，一阵阵痛意传来，痛感一波比一波强烈，她手捂着肚子，慢慢弓下身子，摇摇晃晃要从楼梯坠下。
苏婉歌连忙大步跑了过去，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云汐，你是不是快要生了？”
“不知道......”苏云汐忍痛说着，突然就感觉下体一阵热流传来，她低头看了会，明显感觉到血液顺着大腿内侧流出来，“婉儿姐，求你救救这个孩子……”
苏婉歌看到了她大腿内侧流淌的鲜血，慌忙对着还在书房的林墨清喊道：“阿墨你快出来，云汐好像要生了。”
林墨清闻声后连忙出来，就看到走廊里还有着斑驳的血迹，他一把抱住苏云汐下了楼。
坐在车上苏婉歌一只手紧紧握着苏云汐的手，估计着是早产，内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要表面镇静，“云汐不要怕，没事，放轻松，不会有事的。”
苏云汐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她现在大脑一团糟，因为在书房听的那些话，浑身没有劲，胃也难受，一个劲地想要吐。
苏婉歌一边像个产婆一样安慰她，一边又联系已经订好的医院。
车子一路飞速地开着，到了医院门口停下，刚打开开门，苏云汐就被抬上床，在躺在床上快速进入医院的时候，忽然想起李羽澈在千岛咖啡厅一脸忧伤的神情。
她一直以为，她不爱阿澈，是因为他们中间夹杂着林枫予，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并不是的，他们之间，她欠李羽澈的，这辈子都没办法去还了。
苏云汐进了手术室，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直到医生让她用力时，她才反应过来，她已经用力了，可是，好像无济于事。
她似乎难产了，可是她真的很用力了，情急之下，她哭着拉着医生的手，“医生，求求你，保孩子！”
整整两个小时，苏云汐产下一名男婴，但是半个小时过去了，胎盘却一直未娩出。
医护人员马上进行人工剥离胎盘，却没有成功，经过B超检查，发现产妇胎盘与子宫壁致密粘连，确诊为胎盘植入。
检查过程中，苏云汐一直在流血，且量较多。
医护人员立即启动应急抢救程序，医院应急抢救小组成员立即到位。经过输血、补液、吸氧等保守治疗后，苏云汐情况仍不理想，下身持续出血，生命受到威胁。
苏婉歌焦急地在走廊外踱着步子，林墨清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这时，手术室出来一位小护士，慌张道，“你们谁是产妇家属？产妇发生胎盘植入，情况不容乐观。”
苏婉歌急忙拉住护士的手，“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她。”
“我们只能尽力。”
“婉歌，没事的。”林墨清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我去叫顾安来。”
————
与此同时离城皇冠酒店，李羽澈与顾悱烟盛大的结婚典礼。
西装革履的李羽澈和顾悱烟站在一起迎宾，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婚宴办得很隆重。只是李羽澈总是有些不对劲，眼睛里仿佛化不开的浓郁，他站在顾悱烟身边，就算有人来了，也就嘴角扯一下，就当笑着回应了。
顾悱烟趁着没人，拉着他的衣角小声问，“羽澈你到底怎么了？跟我结婚，你觉得很委屈吗？”
“怎么会？顾大小姐不嫌弃我离过婚已经是李某人的幸运了。”李羽澈恹恹说，几乎脱口而出，看到顾悱烟受伤的眼神又说，“悱烟，我......”
“李羽澈，你到底什么意思？”顾悱烟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当初说结婚，说在一起，都是他亲口答应，那现在这又算什么？她记得当时秦老爷子给她讲起李羽澈同意和她的婚事时，她兴高采烈地拉着他的手，随着他的家人亲昵地喊他，“阿澈。”
他皱着眉头，不准她这样叫他，所以她唤他羽澈。
听大哥说他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前妻，她托人去查那个叫做苏云汐的女人，如此水性杨花，根本配不上李羽澈。他值得拥有更好的人，顾悱烟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李羽澈终有一天会忘了那个狐狸胚子。
又有人过来了，两人像拿了奥斯卡金像奖般，同时换上一张笑脸。
宾客进去了，两人又无话交流，空气之中，带着莫名的压抑。
李羽澈瞧着窗外，不知何时，天空刮起阵阵地风。
他的小汐是最喜欢刮着大风的艳阳天，她站在阳光下，眼睛都弯起来，全是笑意，那时她总是用着酥麻麻的小奶音说，“阿澈......我就这样在太阳下发酵了呢......”
他忽然一时情动，唤了声，“小汐，你看——”
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咽回去，李羽澈回头望到顾悱烟暗淡的眼神，他有些无措地开口：“悱烟，我……”
“你还想着你那个前妻，对不对？”顾悱烟挺佩服自己的，到今天这一地步，她还能这么冷静，这么清醒地分析，她继续说，“哪怕她跟别的男人上床过，你也不在乎对不对？“
“我没有！”李羽澈很快地否定，他语气很坚决，却垂下眼睛。
“没有？”顾悱烟继续道，“李羽澈，你敢直视我，去说这两个字吗？”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李羽澈近乎逃地走开，躲进洗手间里。
他锁上门，靠在门上，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
怎么不会想起她？
这一年，想得都快发了疯。
他忽而记得阿城还在的时候，两个人在美国颓靡的那些日子。
如今，他爱的与爱他的，统统不再身边。
北城竞标成功，他让秦老爷子取消了对苏氏的打压，苏扬的生意，逐渐恢复了当年的水准。
李羽澈告诉自己，一切结束了。
可为什么睁眼闭眼全是她，做什么都是想着她，就连刚才，他和顾悱烟站在那里一起迎宾，他想的是当年和小汐婚礼的情形，他的小汐那么美好，穿着白色的婚纱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目光。
李羽澈想她，又忍不住恨她，恨她说他爱她，只不过是为了挽救苏氏。她若是真的爱他，怎么会不跑过来质问他为什么和别人结婚？瞧瞧她苏云汐就是那样狠，他老早不就领教过，年少时不分青红皂白就分手，低头认错要求复合的全是他。
十五年了，他们认识十五年了，她却连来纠缠他一次都不肯。
对，他没错，她就是这样的人，她为了离婚，都可以把他送进牢里，根本不值得他心痛。
李羽澈在洗手间做好自我催眠，他出去洗了把脸，醒醒脑子，不要再想苏云汐了，既然已经决定跟顾悱烟订婚了，就好好和她在一起吧。他告诉自己，别苦着一张脸，他甚至对着镜子挤了个笑脸，可怎么看，都有些难看。
算了，李羽澈转身回去，却撞上人，他赶紧扶住那人：“对不起——”
一抬头，两人都楞住了，是苏婉歌。
苏婉歌看着一身礼服的李羽澈，目光放在他别着的胸花。
她露出了然的神情，有些不是滋味，“呵呵，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恭喜李公子再续良缘。”
这声恭喜，李羽澈总觉得刺耳，他淡淡回应着，“李某谢过苏小姐的问候了，喜宴还要个把小时开始......”
“怎么？”苏婉歌笑了，脸冷下来，有些讽刺道，“李公子以为我是来参加你与顾小姐的婚礼？”
李羽澈被生生呛了口气，说是她同小汐是闺蜜，但两人一点都不像，他家小汐性子温温和和，哪会如苏婉歌这般咄咄逼人。
苏婉歌说完，也觉得跟他置什么气，于是咬了咬红唇，“李公子，您快进去吧，可别让人家顾小姐等太久了。”
这句话本是无心之话，却被李羽澈理解为冷嘲热讽，他冷哼道，“我还以为苏小姐伶牙俐齿，来到李某人的婚宴，是在替苏云汐打抱不平呢。”
苏婉歌摇头，她失笑，“云汐给我说知道自己被顾安催眠的记忆，我就猜得出，你俩会闹到今天这一步，你与她不会有好的结果......”
话没说完，李羽澈上前一步，拉住苏婉歌：“你说什么？小汐知道自己被催眠的事情？”
苏婉歌用疑惑的目光看他，“云汐当时去燕西别墅找你，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李羽澈心揪起来，他想起下雨的那天，苏云汐哭得稀里哗啦，说孩子找不到了，他的脑袋有些发胀，神经绷起来，“她跟我说，她要我高抬贵手，放了苏氏。”
这一次轮到苏婉歌惊住了，“她这样给你说的？”
李羽澈点点头，苏婉歌楞在原地，许久才叹了口气：“哎，云汐，真的是……”
“云汐之所以要跟你离婚，是因为林枫予用你是林凌风与秦霜结合的试管婴儿的信息威胁的她，云汐那个傻瓜担心你的身世被人拆穿，她说你一直都是那么骄傲的人，她不想你从万丈高空跌落深渊。东郊报警的事情也是林枫予做的，云汐只是去千岛咖啡给你说离婚......”
“哦对，阿墨查到陆景城车祸那天，车匣子的内容，当年云汐的消息是他透漏给叶修远，你拼命保护云汐不要想起的那些记忆，也是在那一天全部想起的。”
李羽澈听得呲牙欲裂，眼都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小汐，他的小汐知道那些痛苦的回忆，该有多难过啊。
所以，那日在Joe她喝得昏昏迷迷抱着他说阿澈，我好难受。
他的小汐，那时在燕西别墅说阿澈，我好疼。
是的，她在难受，在痛苦，她很疼。
苏婉歌望着他，叹了口气，“是云汐不让告诉你的。她说，她已经脏了，她配不上你了，李公子应该值得拥有最好的。你以为她这么多年，一直喜欢的人是林枫予吗？是，那时候年少，你李公子整日忙学业，名冠整个洛河城。云汐为了能够更好地同你在一起，为了配得上别人嘴里的登对，她做出了多少努力，你知道吗？她明明那么讨厌数学，却能为了你努力演算到深夜，只为了能够总分名列前矛，配得上你的优秀！可是你呢？你一直忽略她的那些小女生的感受，终于到了一直爱她的外婆去世了，她身心俱疲地给你打电话，你不是忙着在国外参加比赛吗？你们第一次分手后，你之前那个所谓的妹妹，四处造谣她是同性恋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呢？你们第二次分手的时候，云汐当时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不过就是比同龄长得漂亮些，就被人碎舌根四处污蔑她被包yǎng，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呢？当年因为版权，被杂志社差点闹到法庭的时候，你李公子又在哪里？当时陪伴她的人是林枫予，你不是不知道云汐的心理状况有多差，林枫予之于她的意义是什么？那个最苦最难熬单薄的青春里，他是她唯一的光。因为你的私欲，他被死亡了。所以，云汐才会撑不住自杀！你以为她爱他，忘不了他，是你让他们之间连一句好好地告别都没有......”
李羽澈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眼睛充血得厉害，“所以小汐不肯原谅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跟我分手？”
“不原谅吗？你还以为苏云汐是不原谅你吗？”苏婉歌尖着嗓子喊，冷冷望着李羽澈，“小汐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你的。可你给她制造的记忆，不就是你的吗？她以为你是不喜欢那个孩子，所以当时孩子没有的时候，她甚至以为你是讨厌她，所以她才去韩国自己躲起来。她若是不原谅你，怎么会跟你回来，她若是不原谅你，怎么会答应同你结婚。”
李羽澈觉得五脏六腑全部崩塌，他记得燕西别墅那晚，他的小汐又瘦了很多，好像那段时间一直病殃殃的，衣服空荡荡的像挂在她身上，她说，“我跟枫予都是真的，上床是真的，报案是真的，爱他是真的，都是真的。”
她说，“我是为了苏氏。”
他想，他就是在那一刻，绝望到了极致。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说实话，为什么她宁愿一个人承受，也不愿这么说出真相。
苏婉歌继续说，“你知道的，云汐生性薄凉，可是孩子没有的时候，她比当年失去林枫予更痛苦。而且——”
她狠狠地盯着李羽澈，情绪有些失控，“你跟她燕西的那个晚上，云汐怀孕了。你知道她有多开心吗？她跟我说婉儿姐，这次是阿澈的孩子。阿澈之前不喜欢那个孩子，是因为不是他的。她拉着我的手问我，婉儿姐，阿澈以前一直嚷嚷要小孩子的，他就要做爸爸了，可是阿澈应该不会要我了。”
李羽澈眼眶也跟着红了，他想到一直被他宠着的小汐，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有多痛。
“你跟顾悱烟喜结良缘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苏云汐就是个傻瓜，竟然还乐呵呵地说，婉儿姐，阿澈的新娘真漂亮啊，阿澈要是幸福就好了。”
李羽澈明白，苏婉歌这是无心，可说出的每一句都像打在他脸上的巴掌，打得他无地自容，羞愧不已。
苏婉歌盯着窗外，一滴眼泪滑过眼角，“云汐的心理状况越来越差，她有过很多次跟黎洛说，活着太难了，活着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困难的一件事呢？产前的忧郁让她快熬不下去了。我们只能用孩子去劝告她，前天黎洛给我打电话她说云汐可能会生下孩子之后，做傻事。所以她来离城——”
李羽澈听不下去了，他拔腿就跑，他错了，他要去找他的小汐。
他怎么可以这样自私，他怎么可以在小汐最痛苦的时候还要那样阴毒地不让她好过。
他的小汐说她爱他，他怎么可以那样不信任她？
身后传来顾悱烟的叫声：“李羽澈，你要去哪里？宴席要开始了！”
李羽澈停住脚步，“对不起，悱烟，我不能跟你举行仪式，我要去找小汐。”
他似乎怕她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小汐是我这十五年来唯一爱着的女人。”
他后悔得要死，他错得离谱，他要告诉小汐，他的小汐一点儿都不脏，他的小汐是这世上最纯净最漂亮的姑娘。
他还要紧紧地抱着她，在她小巧的耳蜗旁哄着她，小汐不疼，小汐不要怕，我在呢。我一直在这里，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他爱她，岁月里一直爱的人，自始自终只有她。
他一遍又一遍拨打苏云汐的电话，手机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李羽澈心急火燎，他开着车去了燕西公寓。
房子空空的，苏云汐并不在。
他接着赶去洛河城，他们曾经的温馨的小家。
所有家具都被细心地罩好，像打扫的人很爱惜这里，容不得一点点灰尘，可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什么都很新，毫无生气。
他去了黎洛家，去了苏泽熙家，去了苏家，他把所有能够想到的地方统统翻了一遍，可是他的小汐却找不到了。
凌远最后看不下去，交给他了一个U盘，电脑读取出苏云汐曾经留下的一段影像。
“阿澈，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不知道洛寒是不是已经出生了。医生说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我猜他应该很像你吧。”视频里的苏云汐一脸幸福地抚摸着微显的肚子，“你看，他在踢我，应该是赞成妈妈的话了。”
“阿澈，过去你总喜欢问我爱不爱你。以前我总是以为你能够体会得到，就像我能够感受到你那样，我一直觉得情话说得过得太多，就会显得很矫情。我是爱你的，很爱很爱。只能偷偷在这里说，不想让你听到，不想让你偷笑。”
“阿澈，时至今日我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那个时候还责怪你，我们阿澈得多伤心啊。”苏云汐学着他的语气，“阿澈对不起，对不起骗了你的那些给你造成谎言的话，对不起一直爱我宠我处处为我着想的你。阿澈啊，顾悱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请你一定要幸福啊。”
......
电脑的键盘已被眼泪打湿了，李羽澈站起来，身体一晃，差点站不住。
他要去找小汐，说他错了，说他没有和顾悱烟结婚，说李羽澈是个混蛋，反正这么多年，分手求复合的那个人总是他。
对，他要找到小汐，他一定要找到苏云汐！
可是他怎么都找不到他的小汐，她仿佛从这人世间蒸发了一样。
最后还是顾安给他打电话，让他来离城接孩子回家。
他才如梦初醒，苏婉歌最后留给她的讯息是小汐在离城。
对，孩子，小汐给他生了个儿子。
对，他去离城，接她和孩子。
当李羽澈颓废地出现在顾安面前，不过数天，他胡子拉渣，眼里写满沧桑，鬓角间的白发是那样刺眼。
“李羽澈，你不是要跟我妹结婚的吗？”
李羽澈痛苦地皱眉，“老顾，对不起。我心里自始自终，只有小汐一个人。”
“你就告诉我，小汐在哪里吧？”
可是他找不到她了，他翻遍了全世界都找不到她了。
他以为他来到医院会看到小汐，可是她却不在这儿。
顾安冷冷地看着他，手在桌底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看起来也不好，眼底全布满红血丝，眉皱得紧紧的，一向平和的眸子此时也带着少有的戾气，他厌恶地看着李羽澈，冷冷说：“我不知道。”
“顾安！”李羽澈跪在地上，嗓音全是痛苦，“李羽澈求你，求你告诉我小汐在哪儿？”
顾安忽然想起柳城市中医院，李羽澈拜托他给苏云汐催眠，他这样耀眼的男子竟为了爱情活脱脱折磨得自己不成人形。
于是，他长叹了一口气，“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在说什么？”李羽澈一怔。
顾安终于还是缓缓说：“她死了。”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顾安胸口竟有些喘不过气。
“不可能！”李羽澈瞪大眼睛，他摇着头，踉跄地起身，“老顾，我知道你妹妹的事情我对不起你们顾家，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小汐怎么可能会死？
“我没和你没开玩笑，苏云汐死了，她真的死了。”
“她生孩子的时候是早产，大出血，胎盘植入，没能救活。”
李羽澈眼前一黑，几乎要倒下去了，“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孩子呢？你不是说让我来接孩子吗？”李羽澈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嘴角扯了一抹笑，“对，小汐一定跟孩子在一起。”
“你的儿子被苏家接走了。”顾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想告诉你，这是假的，可是苏云汐是真的死了。”
“不会的，我去苏家接她回家。”李羽澈跌跌撞撞地走出医院，“小汐怎么会死，别开玩笑了，她不会死，她怎么会死......”
他不会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什么都没看见，他不会相信，永远都不会相信，他的小汐绝对没有死，他的小汐不会丢下他和孩子，她说了，她爱他。
他去苏家，整整跪了三天三夜，苏母抱着外孙，红肿一双眼，“你已经害死了小汐，洛寒是我们苏家的，就算再一次被你们李家赶尽杀绝，我们也不会把孩子让给你！”
他颓然地被钱森达带回了燕西别墅，他的小汐好像真的找不到了。
他喝着酒，一瓶接着一瓶，一遍又一遍看着她留下最后的影片，悲伤逆流成河。
是他，让小汐在岁月里活得那样痛苦，她一个人在那个世界，应该很害怕孤独吧。
李羽澈泪眼朦胧地触碰着电脑屏幕苏云汐笑靥如花的容颜。
末了，他随意捡起地板上的一个空瓶狠狠地砸向自己头颅，鲜血自上而下，却不及心伤。
似乎还不够，他又捏起其中的一个碎片，狠狠地割破了自己手腕的动脉，“小汐，我说过，你忍受不了误会，我忍受不了别离。”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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