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狂热如潮
如果说之前人们对待这款游戏的态度还有所收敛, 那么此时，那种可怕的狂热毫无顾忌的全部宣泄了出来。
人们嘴里喊着口号，举着醒目的横幅和招牌, 走到道路上，见到路过的路人便会一拥而上, 用最热情的语气介绍着《地球》。
“这是我玩过最好玩的游戏！你要是没有试过，一定会后悔的！”
他们围着人们，嘈杂的话语中勉强能听清楚一两句，全是关于游戏的赞美和称颂，“游戏里还有一个神明，只要你许下愿望, 就有机会实现。”
被围住的路人有些茫然, 无措的说自己也玩游戏, 不用给他介绍。
那群人却根本不肯罢休, 揪着路人询问他是否到达十级，是否看过主线任务里的神明……
路人不明所以, 茫然点头。
那群人便激动的向路人说起了神明的伟大, 甚至有人现身说法, 说自己的亲人因为融合失去, 但在向神明乞求之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路人脸上的疑惑变成了迟疑，最后又化作了似信非信。
站在楼上的林照鹤，通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切, 他觉得这群人简直是疯了，然而他很快发现, 疯掉的不止是他们。
网络上所有人都疯了。
昨天晚上怪兽突然被变成气球彩带的事被人全程录下来发到了网络上, 发视频的人似乎就是林照鹤救下的某个路人, 他的手机里，记录下了所有人遭遇灾难时凄惨的模样，那些在雪花中惨死的人们，毫无遮拦的在视频中展露出了最凄惨的模样。
残缺的尸体，哭泣的人群，让看到这个视频的每个人都心生不忍。当视频里出现那只巨大的即将倒下的怪兽时，众人心中却没有获得胜利的欢喜……
这并不是特摄片，也不是灾难电影，巨大的怪兽脚下无数的尸体，将成为人们心中痛苦的创伤。这创伤无法治愈，无法磨灭，伤口只会日渐腐烂变臭，人们看着它却拿它毫无办法。
祈祷声就是在此时出现的，像兽死前的痛苦哀嚎，无助至极，夹杂着孩子的痛哭和啜泣，像灾难片的背景音。
世界都是灰色的，人们站在街边，木偶般看着头顶上的阴影，神情麻木绝望——直到，直到彩色的雪花飘落，怪兽化作爆炸的气球，如同庆祝圣诞一般，在众人的瞳孔中炸开。
视频里，林照鹤听到了人们的欢呼，然而最热烈的欢呼却在视频外面。
这条视频的下面，已经足足有十几万人的留言，并且还在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飞速增长，被热顶上去的一条留言，是告诉看视频的人们，视频里的神明是游戏《地球》里的，他慈悲又温柔，热爱着他虔诚的信徒，愿意为信徒们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反对派的声音彻底被压倒，所有人都像抓到了稻草的溺水之人，死死的揪着手心里唯一的希望。
一夜间，似乎所有人都站在了赞成派的那边。
“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样融合下去我们迟早连最后的生存空间也没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别的办法呢？”
“是啊是啊，如果那个慈悲的神明真的来到了现实……”
“如果真的来到了现实，该多好啊。”
……
像被月球引力吸引的潮水，铺天盖地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之前的理智呼吁全部化作乌有，人们陷入狂热的潮汐里。
林照鹤看着电脑屏幕，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简直格格不入。
与此同时，《地球》的在线人数呈现爆炸式增长，林照鹤进入到游戏里时，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亿，这几乎是一个疯狂的数字，因为融合之后地球上大批人类死亡，目前总人口数量不过十五亿，也就是说将近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这款游戏里，并且试图去了解那个传说中的“神”。
和历史的发展轨迹如此相似，不出意外，他将成为人类历史上人气最高的二次元角色，到了现实之中，他的人气将转化为实质的力量，作用于现实。
林照鹤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见证一场历史，一场可怕的历史，陷入集体狂热的人们将会失去所有的理智，成为一个没有意识的集体，即便偶然有清醒的声音，也会被简单的压倒。
林照鹤的人物站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中，意外的生出了一点孤独之感，他想起了逐渐癫狂的人们会带来什么，后背平白无故的生出了许多凉意。他有些担心庄烙，赶紧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有人接。
林照鹤又打了几个，也没能联系上庄烙，反倒是收到了几条林烟发来的信息，问林照鹤现在在哪儿，让他注意点安全。
“怎么了？”林照鹤奇怪道。
“大家都疯了。”林烟说，“他们开始排查没有打游戏的人呢……”
林照鹤：“……”这简直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林照鹤道：“你知道庄烙去哪儿了吗？”
林烟说：“不知道。”
林照鹤想了想，也没敢和林烟多说关于庄烙的事，毕竟现在知道庄烙是神明的人似乎就他一个……
人们疯掉了，和人们一起疯掉的还有整个世界。
庄烙消失了三天，无论林照鹤怎么联系都没能联系上，然而这三天时间里，除了林照鹤之外，大家好像都遇到了好事。
融合区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失，对人类有危害的二次元生物也是如此。
之前完全不适应人类生存的s级融合区，竟是重新变回了融合前的模样，林照鹤又看到了那许久未曾见到的森林公园，里面熟悉的景色让林照鹤恍如隔世，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里面度过的美好时光，想起了自己喜欢徒步的父母，他甚至看到了森林公园里售卖小商品的店铺，虽然店员不见了，但店铺的外观和装饰，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简直难以形容，就好像突然从噩梦中醒来了似的，发现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他们又能像以前那样……
林照鹤的反应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人们说游戏里的神明真的来到了现实，开始帮他的信徒实现愿望，于是已经足够狂热的气氛再被加了一把烈火，连街头巷角都贴满了密密麻麻关于神明的描述，还有人将那些内容打印成书到处分发，恨不得人手一册。
造神计划，超出众人预计般的获得了成功。
林照鹤却没对现实的一切感到多少欣喜，他还在联系庄烙，并且决定如果今天庄烙再不回消息，就跑去服务器的基地找他。
但就在当天下午，消失的庄烙终于回来了，林照鹤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见这家伙满脸无辜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报神明的消息，他似乎觉得有点无聊，撑着下巴随手换了个台。
林照鹤见状暴怒，冲上去对着庄烙就是两拳，说庄烙你他妈玩消失是吧？
庄烙被砸的有点委屈，蹙着眉头小声道：“小鹤力气越来越大了，砸的我好疼啊。”
林照鹤说：“你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我都要跑去你们基地找人了！”
庄烙道：“这不是差点暴露身份，被揪去审查了。”
林照鹤道：“啊？他们发现你是那个了？”
庄烙摇头：“怀疑，没证据。”
也是，庄烙出现的时间很微妙，要不是林照鹤自己就是作者，也不会把他往那方面想，一想到庄烙要被当成神明供起来，天天实现一些乱七八糟的愿望，林照鹤就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说那这可怎么办。
“不过瞒不了太久。”庄烙不太在意，“被发现就发现吧。”
林照鹤道：“那你不会被他们关起来吧？”
庄烙眨眨眼：“我看起来很像那种受害者吗？”
林照鹤觉得也是，依照目前庄烙的表现来看，这家伙完全没有想象中神明的单纯和纯粹，反而像个无恶不赦的资本家，有种要把自家信徒全部抓来加班的恐怖感觉。林照鹤觉得他和游戏里的角色相差的有点大，于是干咳一声：“对了，你游戏角色给我玩玩呗？”
庄烙说：“去吧。”
之前想玩，被人打岔没玩到，这下林照鹤终于满意了，他看到了庄烙的角色，一个两百级的他，只是进去之后却站在一片黑暗里，啥东西也看不到。
“这是什么？”林照鹤有点懵。
“游戏啊。”庄烙道，“之前不是告诉过你，神明请求爱人让他消失么。”
林照鹤说：“对啊，他爱人不会真的同意了吧？”他觉得如果是自己，决计不会同意的，让世界变糟糕的并不是神明，而是那些贪婪的人。
“不知道呢，或许是同意了吧。”庄烙说，“不然世界怎么变得一片漆黑。”他的角色看完了最后的剧情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这黑暗仿佛也预示着人类的未来，里面透着股浓烈的不详意味。
林照鹤盯着屏幕没说话，他操纵着角色左右行走，但都没有触碰到边界，此时庄烙的人物似乎进入了一个异次元空间，只剩下空荡荡的黑暗。
林照鹤心情低落极了。
“现在咱们要怎么办呢？”林照鹤问。
庄烙比林照鹤乐观许多，他说：“没关系的，等我先把融合区全部处理掉，将地球变成人类适合生存的环境，其他的再说。”
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林照鹤想到网络上那些狂热的信徒，只能让庄烙藏好身份，别被发现。
情况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好起来的，许多的融合区都开始逐渐恢复原状，融合的浓度一降再降。人们日常的生活里，多了一个看不见的保护神，将人类的生存场所一点点的归还，乍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人在网上发了帖子，帖子里的人是个一百级的玩家，用极具感染力的文笔，描述了游戏后期恐怖的发展和神明发生的变化。
“这是个圈套——”发帖人说，“不要相信身外之物，它只会让世界变得更糟糕。”
“让世界变得更糟糕的，不是贪婪的人类吗？”第一条回帖居然如此清醒，“为什么要责怪神明？”
“那个神明无论什么愿望都会实现。”发帖人说，“你能想象到，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世界，有多可怕吗？”
“哈哈。”回帖笑的没心没肺，“要是能这样，我希望xx人全家都去死好了——”
林照鹤看着这帖子吸了口凉气，扭头看向庄烙。
庄烙正在啃一个苹果，自然也看见了，他眨眨眼，笑道：“小鹤，我发现。”
林照鹤道：“嗯？”
庄烙说：“我好像不是他们想要的慈悲的神。”
林照鹤：“……”
庄烙心硬如铁，对这些愿望毫无心情波动，和林照鹤笔下那个慈悲的神明简直判若两人。
林照鹤狐疑道：“你真是我写出来的？”
庄烙恬不知耻：“不信你晚上再试试嘛，保证和你描写的一样美好。”
林照鹤：“……”你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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