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野蛮扩张（六）
小雨接过同伴递来的扫帚也开始跟着打扫。
“什么意思？”云雨姿道, “你说八个月的时候人就死的差不多了，怎么这会儿还有二十几个？其他地方的人来补上的？”
小雨耸耸肩，说你们要是不介意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大概明天天亮的时候就能知道。
云雨姿蹙着眉头,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怪物的袭击, 二三十个人死了大半, 还有些受了重伤，剩下完好无损的人面对重伤的人也没有要帮助的意思，由着他们躺在角落, 就这么眼睁睁的落了气。而其他人则已经打扫好了房间, 开始修补破损的墙面，那轻车熟路的样子，也不知道已经弄过多少次了。
“天亮了。”浓郁的雾气里, 射出了一丝亮光, 林照鹤一夜没睡, 这会儿有些困倦, 找了个角落歇着。
云雨姿则警惕的观察着剩下的人, 她觉得这群人哪儿哪儿透着不正常，平静里中透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不正常。
“有人来了。”林照鹤忽的坐直了身体，不远处, 雾气中出现了隐隐绰绰的身影, “不对, 是怪物？”身影近了，他发现比一般人高了不少, 而且似乎有两个脑袋。
他立马警觉起来, 拔出枪严阵以待。
用自己见状也跟着警备, 只有庄烙, 眯了眯眼后，摆摆手，道：“不是怪物。”
“那是什么？”云雨姿问。
庄烙说：“是李先生。”
准确一点，是让林烟骑在肩膀上的李先生。
林烟变成姑娘之后，只有小小一只，此时骑在李先生的肩头作威作福，李先生也没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生怕他掉下来。
也不是林烟非要骑上去，主要是周围的草太深了，不到一米六的林烟站在地上，就只剩下个脑袋，看的李先生非常难受，最后决定让自己好过一点，把小小个的林烟放到自己的肩头。
林烟细胳膊细腿，还不到九十斤，抱着跟个娃娃差不多，两人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寻找庄烙他们，奈何通讯器时好时坏，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巨响，追寻着声音过来，才找到了眼前这栋建筑。
“李先生！”见到不是怪物，林照鹤松了口气。
“来了来了。”李先生说，“他妈的这个融合区还行不行，苍蝇蚊子都拳头那么大，再多几只就能把我活活咬死了。”
林烟说：“你们这啥情况，血肉模糊的没事儿吧？”
“没事儿。”林照鹤说，“没受伤呢。”
林烟说：“那就好，这几个是幸存者？”
林照鹤看了眼还在打扫卫生的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说他们是幸存者吧，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幸存者，说他们是别的什么生物，可他们好像又是人类。
房子又被打扫干净了，那些人类的残渣，通通被倒进垃圾桶运了出去。
小雨扫地扫的有些累了，便放下扫把在林照鹤身边休息了一会儿。
林照鹤问她多大了，她想了想说过了下个月就27了。
“看着还挺小的。”林照鹤说，“我还以为你刚二十呢。”
小雨笑了笑，说大概是因为时间停在了二十岁吧，后面的日子，都不是自己过的了。她看向雾气里，轻声道：“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雾气里人影攒动，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他们走到了铁门门口，一个接着一个的进了屋子。
领头的人脸颊瘦削，短发长衣，手里拿着一杆黑色的□□，正是昨夜死在怪物脚下的董哥。他看见了小雨，却是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小雨招了招手。
小雨起身走了过去，董哥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糖果，剥开糖纸塞到了她的嘴里，说：“哝，是不是好久没尝过这个味了。”
是薄荷的味道，小雨咧开嘴笑了，眼神里有些水意，她说：“董哥，你快进来吧，屋子里清理干净了。”
“不急。”董哥看向庄烙和林照鹤他们，眼神警惕。
“无意参与进你们的生活。”庄烙语气很冷漠，就像面对怪物时的那样，“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董哥看着庄烙的黑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摆摆手，转身走了。
小雨跟在他的后面，漫不经心的说董哥我饿了想吃肉。
董哥说那咱们今晚，吃顿好的。
那个十分瘦小的男人又出现在了人群里，他似乎根本不知道又要即将成为众人的食物。
“当时的八楼，其实是封起来的。”小雨叹息着解释，“有些讨厌鬼为了一己私欲跑出去，把那东西放了进来，我们没什么本事，只是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呢。”她笑了笑，“不过能活到现在，也得谢谢他。”
林照鹤一行人都没说话，庄烙是懒得说，林照鹤和云雨姿是不太明白。
这群人明明已经死在了昨晚，今天却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且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
云雨姿拧起眉头，忽的说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剧情。
林照鹤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在哪儿见过。
“一本订阅过的杂志。”不知想起了什么，云雨姿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她说，“那时候我还是个高中生呢，有几本挺有名的惊悚杂志，说世界突然末日来临了，大家打不过夜晚出现的怪物，躲缩在楼里抵抗，后来出了些意外，楼也被攻破了，可里面的住户都没有死，今天死了，明天也会回来。女主角非常奇怪，便想去探查怎么回事，结果遇到怪物被杀掉了……”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具体的剧情，但是因为非常喜欢这篇文章，所以依稀记得个大概。
“死了之后，女主角也回来了。”云雨姿说，“她知道了属于他们的秘密……好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力量，会把所有死物全部复活。”人会复活，怪物也会复活，世界成了绕不出去的迷宫。
“这你都记得？”林照鹤佩服道。
“嗯。”云雨姿苦笑，“记得，是因为女主角小雨，和我的名字有点像。”
小雨小雨，世界上有那么多个小雨，云雨姿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两人曾在年少时相遇，只是一个在书里一个在书外。
云雨姿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恍惚，她看着小雨的背影，无数的记忆从脑海的最深处缓缓浮出。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高中生，看着一本本精彩纷呈的小说，幻想着自己能和主角一起冒险。
现在幻想成真，看着小说中的角色再无一分欢喜。那些文字构筑的世界成了真，愉悦是真，痛苦也是真。
“要把他们带出去吗？”林烟没看过小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着就算复活了，也算是人类的一员，蹙着眉头迟疑道，“我可以把他们送出去。”
“你们想不想离开这里？”林照鹤大声的问。
屋子里的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要么修墙壁要么整理座椅，小雨蹲在董哥的身边，瞅着董哥埋头把一张椅子重新接好，听到林照鹤的声音，她没有一点反应，连头都不曾回。
“外面的世界是正常的。”云雨姿接过了林照鹤的话，她大声道，“只要出去了，就不用被困在这里了！也没有那些怪物……”
小雨终于回了头，她说：“没有吗？”
云雨姿说：“没有！”
小雨道：“那个红衣女鬼，不是你们从外面带进来的？”
云雨姿顿时语塞，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和她一起语塞的，还有林照鹤，他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女鬼那张惨白的脸和恐怖的小木楼，两人的底气瞬间没了大半，林照鹤甚至决定回去和阿姚好好商量一下——如果他愿意把这个也带走，那就太好了。
“她没有对我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云雨姿底气不足。
小雨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自己在这里待了八年了，已经对周遭怪物的模样摸的很清楚，不会被它们吓到了，但是红衣女鬼这种东西完全超出了她的极限，只要一想到，就会浑身发软头皮发麻，迟早要被吓的心脏麻痹死掉。而且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用操劳什么事情，只要每天按部就班，就能轻轻松松的活下去。
云雨姿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看了林照鹤一眼，然后问小雨：“你们这里还收人吗？”
庄烙&林照鹤：“？”
云雨姿道：“我开玩笑的……”这不说女鬼还好，一说女鬼就心累。
林照鹤勉强笑了笑，安慰云雨姿说别害怕了，他已经用他单薄的身躯封印了女鬼，云雨姿瞥了他一眼，说我知道，这不是已经看到她骑在你肩膀上了吗？
林照鹤：“？女鬼骑在我肩膀上？”
林烟很无辜的接话说：“对啊一进来就看见你肩膀上骑了个东西，我还以为是庄老板也变姑娘了呢。”谁知发现庄老板站在旁边。
林照鹤欲哭无泪，吓的肩膀麻了半边，说你们怎么不早点说啊，他妈的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甩掉，能不能找几个专修道士的二次人士来帮他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哪里来的道士，李先生开始瞎出主意，说这不是可以复活，要不然你死一次看看活过来之后还在不在。
林照鹤差点疯了，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
“你看，你们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小雨很无情的揭穿了众人狼狈的现状，“还要把我们接出去，我们现在过的挺好的，不需要其他人参合进来。”然后小声的嘀咕了句，“特别是还带着女鬼。”
云雨姿惨遭拒绝，张口欲辩，却有些无力，毕竟此时在林照鹤肩膀上搭着的那个东西就是有力的证明。
“那咱们走吧。”李先生见这些人没有想被救助的意思，提议道，“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走吧。”庄烙说。
“再见。”云雨姿冲着小雨摆摆手，“我们回来的时候要是处理掉了女鬼，再来问问你们……”
小雨也没说好或者不好，默默点头，祝他们一路顺风。
几个突然闯进了别人世界的外来者，被无情拒绝之后只能再次上路。
林照鹤心情极差，垂着脑袋连带着耳朵也耷拉了，抠了抠有点发痒的耳朵，说大伙到底能不能帮他想想办法，这天天顶着个女鬼到处走也不是个事儿啊。
云雨姿小声道：“没事儿，反正你也看不到，吓的是别人。”
林照鹤觉得她说的话有点道理，但是不多。
“要不回去把那两层楼给炸了？”云雨姿提议。
林照鹤想了想，觉得可行，还好他们这会儿离两层楼的地方不算太远，摸索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原地。
炸房子林照鹤已经是轻车熟路，之前是在幻觉里炸，现在是在现实里炸，他往里面扔了几枚小型炸弹，看着火光冲天而起，欣慰的说：“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你们看房子没了，是不是女鬼也没了，云雨姿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云雨姿盯着林照鹤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翼翼道：“小鹤啊，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左边的肩膀，更重了？”
林照鹤：“？”
林烟说：“得了，变两个了。”
林照鹤：“？？？？”
李先生：“恭喜林总喜提双胞胎。”
刚才还一只的女鬼，这会儿成功变成了两只，一左一右挂在林照鹤的身上，跟护法似的。
庄烙没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的林照鹤眼泪差点下来，说这他妈的怎么回事啊，是他炸的不够彻底吗？要不再扔两个炸弹过去解决一下？
当然，这样的行为最后被庄烙拦下了，也不是爱护公物，而是担心林照鹤再继续炸下去，多少脑袋上也得来一只。
林照鹤精神彻底崩溃，意识不清的扯着云雨姿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我和女鬼男女有别进厕所不方便，你是女的应该多帮助一下好姐妹。
云雨姿根本不听他胡扯，跑的比兔子还快，留下林照鹤一只小狗狗差点哭晕在原地，说我真傻真的，我居然还有空去同情别人，怎么就没有人来同情一下我。
女鬼丢不掉了，生活还在继续，垂头丧气的林小狗跟在庄烙的身后，继续往深处探索，动作神态粗鲁了许多。
林烟小心翼翼的问他说你这样粗鲁的往前冲不怕在雾气里遇到什么东西吗？
林照鹤破罐子破摔，笑的像个神经病，说：“我再也不会害怕了，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众人：“……”
孤独的时候怎么办，多看看鬼片，这样就会感觉，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时隔这么多年，万万没想到，林照鹤成了这个冷笑话的实践者。
和原来的电影设定差不多，雾气越浓，周围的变异情况越严重，只是相隔几条街道，周围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街道的模样，植物和动物突破了基因的阻隔，已经出现了融合的现象。
他们的面前就是一株不知道和什么动物融合的高大榕树，林照鹤记得它已经在民安街上生长了几百年，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经常来树下玩，如今树木已经面无全非，树皮上面长着密密麻麻的鳞片，还在有规律的一起一伏，树干上那些垂吊的茂密根系连在地面上，仔细观察，会发现它们在缓慢的蠕动，一旦寻到猎物的踪迹，便会毫不犹豫的缠绕上去，无情绞杀。
庄烙提前发现了树木上不对劲的地方，拦住了想要过去的众人，于是他们便眼睁睁的看着榕树绞杀了一只路过的巨型老鼠，老鼠的身体被绞断之后由枝条四分五裂的送进了嘴里，传来一阵咀嚼声。
林照鹤听到声音，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云雨姿揶揄：“怎么，听饿了？”
林照鹤：“？”
李先生说：“他饿没饿我不知道，我倒是饿了。”他进来之后就没有吃东西，这里的一天比外面要漫长很多，白天和夜晚对半分，一天在四十多个小时左右，他们进来两天多，在外面也就是快四天了。
这四天大家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休息，身体些疲惫。
“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吧。”林照鹤觉得自己不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肩膀上扛着一个家庭的原因，他眼皮子直打架，困倦不堪。
“我记得附近不是有个学校。”云雨姿对这片地方也挺熟悉的，平时上下班有空的时候会和几个小姐妹来这里逛逛街，之前这里融合度不算高，周围的居民都正常生活，还有学校医院之类的地方。
自从末日之后，大家很珍惜能安静生活的地方，也尽力在保护这里的安宁，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融合终究还是没放过这一片桃源。
“要不就去学校那儿休息几个小时。”云雨姿也困了，正常人两天不睡觉就已经困倦不堪，三天不睡觉就开始产生幻觉，之后情况会越来越严重。他们还算身体素质好的，这都四天了，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我记得学校的位置，先去看看吧。”林烟赞同道，“万一融合度太高，咱们再找别的地方。”
林照鹤听着二人的对话没吭声，伸手在耳朵上挠了挠。
学校就在旁边，虽然说是走几步路就到了，但其实从外面已经有些认不出来，直到割开了一层厚厚的草丛，林照鹤才在草丛的那头看到了一片宽阔的红色塑胶操场。
操场上的草木比旁边稀少许多，看起来很适合休息。
李先生带着林烟先过去了，用刀砍倒了一片杂草，然后开始搭庇护所。云雨姿在旁边生了个火堆，林照鹤把一些食物掏出来，准备热一热再吃。
云雨姿低着头正摆弄柴火，突然来了句：“小鹤，我记得你高中就是在这个学校上的学吧？”
林照鹤拿食物的动作微微一顿，含糊的应了声。
云雨姿不知道情况，林烟他们却听林照鹤讲过，他十分善解人意的岔开了话题，还体贴的问林照鹤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照鹤说：“不用，我还不饿。”
“你进来之后就没有进食了。”庄烙道，“一点不饿？”
林照鹤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胃口，他的确是不饿的，但是有些困了，于是找了个角落想要打会儿瞌睡。
周遭雾气浓郁，空气里也湿漉漉的，林照鹤找了一棵没有变异的树，靠在上面半闭上眼。
庄烙的目光停在了林照鹤的身上，此时的林照鹤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身体紧紧的缩着，像只害怕受到伤害的小动物。毛茸茸的耳朵露在外面，不但耷拉着，上面还有个红色的大包，看起来有点凄惨，那一直粘着他女鬼倒是不见了，似乎只要离足够的距离就能摆脱掉她。
睡觉的姿势不舒服，林照鹤扭了扭身体，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一双手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和四周冰冷的环境不同，这个怀抱温暖又柔软，还透着淡淡的香气，林照鹤紧张的身体慢慢舒展开，就这么睡着了。
火堆在雾气里噼啪作响，见到林照鹤睡着，众人都刻意放轻了声音，林烟手里捏着根棍子，棍子上插着玉米翻烤，在火焰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见烤的差不多了，递给了李先生。
李先生他迫不及待的啃起了玉米，被烫的嘶嘶直叫也不松手。
云雨姿小声道：“李先生，这是你女朋友？”
两人听到这话，表情均是一变。
李先生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到，用力的咳嗽着，林烟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咬牙切齿道：“我和他没关系！”
云雨姿看着两个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说我看你们这么甜蜜不像是没关系啊。
林烟气的哆嗦，恼怒道：“我们两哪里甜蜜了。”他表情很凶，小小的耳朵却通红一片，连带着往脸颊上蔓延，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李先生本来还在认真的和滚烫的苞米作斗争，但被林烟这可爱的反应吸引，想了想，咧着那张被烤玉米弄得黑乎乎的嘴，凑到了林烟的脸颊旁，趁着林烟没反应过来，狠狠的在上面亲了一口。
林烟白皙柔软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印子，他人也愣在了原地，完全没想到李先生会这么做。
李先生这家伙得寸进尺，被林烟的反应弄的嘿嘿直乐，又张开嘴，不重不轻的在林烟的脸上咬了一口——不得不说，林烟的脸蛋口感非常好，柔软又弹性，他也非常开心的在上面留下了一排和自己尖锐牙齿完全匹配的红印子，简直像只非要在主人身上留下印记的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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