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边界
林爷爷——哦不对林照鹤, 慢吞吞地移动步子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客人，一个是之前来过公司办业务的原凉，另一个客人扭过头来后, 林照鹤看见她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女鬼怎么还没有放过他啊，在这儿等着呢。
林照鹤停下脚步转身就想跑, 却被庄烙叫住了。
“你去哪儿呢？”庄烙道。
“老板。”林照鹤哭道, “我还想领这个月的社保呢。”
庄烙：“……”他沉默了片刻, 叹气道, “她不是女鬼，是女演员。”
林照鹤闻言这才转身, 他定睛一看, 发现女人的确和他见过的女鬼模样有些不同, 虽然面容相似，但是气质相差许多, 娴静文雅，坐在那里像一副漂亮的画——不是鬼片里出现的那种。
原凉是林照鹤的老熟人了, 但没认出林照鹤来, 奇怪道：“庄总，你们公司员工岁数放的挺宽啊, 年纪这么大了还能应聘上岗位。”这是要一口气干到老死不打算让人退休了啊。
“他是林照鹤。”庄烙摊手解释。
“林照鹤？”原凉很是吃惊，“这是他变身魔法少女的后遗症吗？”
林照鹤：“……”没想到原凉也知道了他魔法少女的身份，傅黎那个粉莓少女嘴上真是不把门，连这个都和原凉说, 活该被人甩了。
“不是。”庄烙道, “不用担心这个, 你们直接和他说明情况就行。”
“你好。”女人温温柔柔的开了口, 她道, “我叫姜莞，是原凉介绍我来这里的。”
庄烙问道：“姜小姐是r国人？”
“不是。”姜莞说，“是本国的，只是当时想往恐怖片的方向发展，接了几部恐怖片……这位老爷爷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林照鹤语气苍老悲凉：“对啊，我上个月还和你一样年轻，这个月已经可以领社保了。”
姜莞：“……”你们这公司有点恐怖。
庄烙指了指沙发，让林照鹤赶紧坐下别再胡诌，他这两股战战还不忘记污蔑公司的样子简直像随时要倒在地上开始讹人。
“姜小姐，你把你的情况说一下吧。”庄烙道。
姜莞点点头，开始诉说自己的情况。
自从末日之后，明星们的日子也难过起来，他们参演过许多的电视电影，其中不乏人气很高的科幻剧仙侠剧，当这些人气作品和现实融合后，悲剧就发生了——三次元里，出现了无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各有各的生活经历性格爱好，可以说除了脸之外，几乎就和原主没什么相似之处。
这要是正派的主角还好，如果是反派穿了过来，那么三次元的人，就得顶着一张通缉犯的脸生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并不是每一部作品都在融合，只有小部分作品出现在了三次元，其中融合的触发机制，至今还是个谜题，也是所有人目前正在寻找的终极答案。
姜莞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她演戏全凭爱好，所以接的都是些寻常演员不太喜欢的题材。从之前的《鬼渍》就能看出来，姜莞喜欢的是什么类型。
末日之后，演员们大多都不再接戏，就算要接也只能是现实题材的家长里短，恋爱竞技，姜莞转型失败，因此彻底失业。
但失业这种事情，对于姜莞来说无关痛痒，她更在意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眼下这件事。
“你玩过一款游戏吗。”姜莞说，“名叫边界的生存类。”
“边界？听说过。”林照鹤说，“那不是恐怖游戏吗？”他记得他当时看过自己最喜欢的主播玩这款游戏，但具体的玩法已经记不清。
“还好吧，也不算恐怖。”姜莞淡淡道，“之前我投保的对象，现在被关进游戏里出不来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庄烙道：“她和你什么关系？”
姜莞说：“她是我妹妹，叫姜喃。”
“什么时候进去的？”庄烙问。
“三天前。”姜莞说，“她没有玩过那款游戏，所以对她来说危险程度很高，我对游戏流程非常了解，需要几个人陪同我一起进去……”她扭头看了一眼林照鹤，迟疑道，“当然，我知道你们员工能力很强，只是……让老年人干这活儿是不是不太人道？”
林照鹤表示非常赞同，目光殷切的看向自家老板庄烙。
庄烙心硬如铁：“老年人也要为了社保努力。”
林照鹤：“……”你们这群可恶的资本家迟早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
“那好吧。”姜莞失笑，“边界的入口我已经找到了，大约两天之后凌晨四点的时候会打开，你们有空的话，可以研究一下游戏，当然，我的建议是一定要带足手电筒的电池，其它东西，里面应该都有。”
说完，姜莞便起身离开。
庄烙出去送客，林照鹤和原凉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原凉说：“林照鹤，几日不见，真是刮目相看……”
林照鹤懒得和他扯：“你和傅黎和好了？”
“没有。”原凉老实道，“他已经是我的旧爱。”
“为啥，他不是没出轨吗？”林照鹤还以为他们两个解开了误会之后会继续相亲相爱呢。
“他是魔法少女，我喜欢男的。”原凉说，“性取向出现了偏差。”
林照鹤：“……”这个刁钻的角度，他是万万没有想到。
“你在公司好像过得还不错啊。”原凉笑道，“这都提前退休了。”
林照鹤说你要是不笑的这么贱，我就把你的话当真了。
“不开玩笑了，我也先走了。”原凉说，“你还是看看那游戏吧，姜莞这姑娘挺厉害的，她都要摇人，这事情估计挺麻烦的。”
林照鹤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谢谢原凉的好意。
原凉走后，林照鹤在网络上搜起了关于边界这个游戏的内容。
这是一款多人联机的生存挑战游戏，进入游戏的玩家，会被随机分配到地图的角落，进行通关。游戏本来的流程本来是固定的，但却会随机刷新一些游戏规定限制玩家的行为，游戏内容也因此变得千变万化。
游戏规则足足有上千条，林照鹤翻了一下就感觉头皮发麻。
规则1不要进入。
规则2如果不幸入内，不要在整数时间进入你右侧的房间，如果同行的人热情邀约你进入，请反复确定他的身份。
规则3蓝色的房间在红色的左边，蓝色的房间在红色的左边，蓝色的房间在红色的左边。
规则4不要进去不要进入不要进入不要进入不要进入不要进入——
规则5……
这些密密麻麻的不要进入，看得人浑身不舒服，林照鹤只是大致的看了几条，要他在短时间里把这些全都记清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正在看着，庄烙回来了。
“怎么样？”庄烙问。
“完全背不下来啊。”林照鹤道，“这游戏规矩这么多吗？”也太难为他一个老人家了。
“不用背这个。”庄烙道，“进去的时候，会有全新的规则提示，每一次进入的规则都是不一样的。”
林照鹤感觉这地方好像很不妙，从开头和结尾的那些不要进入就能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又翻到了边界的背景介绍看了起来。
边界，是世界的边缘，是时间的夹缝，人们会将一些不需要的物品、生物、建筑、人类——遗弃其中。边界里，你会见到一切你可能会见到的东西，希望你遵守规则不要进入，如果不幸进入，那么请遵循其他规则。
“那全新的规则是从这些里面挑选，还是有新的？”林照鹤问。
庄烙说：“不确定。”
林照鹤道：“为什么不确定？”
“这游戏的本体只有二十条规则，但是后面经过了玩家的自创。”庄烙解释，“也就是说，我们不确定我们进入的是游戏本体，还是玩家自创的版本，游戏流程是固定的，但是不同的规则会衍声出不同的玩法。”
林照鹤：“……”这就麻烦了。
“如果是玩家自创的版本，那规则可能一千都不止。”庄烙说，“因为姜莞说她不碰这个游戏的时候，规则就有一千多条了，游戏会从这些规则里面随机抽取，我没没办法提前预判。”
林照鹤沉思道：“她那个朋友，是偶然进去的？”
庄烙说：“不知道。”他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也在思考什么，“姜莞说是偶然，但是据我所知，边界的入口必须要在既定的时间去既定的地点才能进去。”
林照鹤说：“也不像骗保的呀。”骗保的就是那种买了保险自己去送死的，这种人他们当然不会理赔。不过讲道理，以庄烙这里的顾客身份，几乎人人都想多活几天，谁会故意去找死呢，而且姜莞作为保险的受益者，如此积极地营救，就更不像在骗保。
“再说吧。”庄烙道，“你去的时候……记得……”
林照鹤说：“记得什么？”
庄烙：“记得带根拐杖。”
林照鹤：“……”老板你好体贴。
“不然逃命都逃不掉。”庄烙温柔道，“买拐杖的钱可以找财务报销哦。”
林照鹤站起来就买拐杖去了，公司的羊毛不可能不薅，他要买根最贵的！黄金做的！
林照鹤去商店选了根最贵的拐杖就打算回家。
大概是他这老人的外表，周围的人都对他十分友善，结账都让他先去结。出了商场，林照鹤正准备过马路，感到有人扶住了自己的手臂，旁边传来细声细气的声音：“老爷爷，我扶你过去吧。”
林照鹤低头一看，发现扶住自己的是个红色的小方块，身上穿着可爱的小裙子，头顶上还扎着个巨大的蝴蝶结，这标志性的穿着让林照鹤一下子就回忆起了他们在超市里的初遇……
小红方块虽然很想做好事，但是它实在是太矮了，即便已经踮起脚尖十分努力也不行，看起来不像要扶林照鹤过去，倒像是挂在他身上。
林照鹤十分感动，拄着拐杖用手臂吊着小方块慢吞吞的走过了马路。
“谢谢你呀小朋友。”林老爷爷，哦不对，林照鹤对着小方块子表示了感谢。
“不用谢，老爷爷。”小红方块道，“你怎么就一个人呀，在外面多不安全，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林照鹤谢绝了它的好意：“不用啦，我家就在旁边。”
小红方块道：“那爷爷记得注意安全。”
发生了这些变故之后世界就变得非常危险，老年人的数量锐减，事到如今，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老人。林照鹤这个样子，简直和周遭格格不入，难怪周围的人眼神总是那么奇怪。
他拄着三千两百块的拐杖（可以去财务报销），到了自家楼下时，天都已经黑了。
经过昨天的意外事件，他们公寓连个保安都没有，门口空空荡荡，显得有些萧瑟，让林照鹤一时间竟是有些怀念起了陈大爷在的日子。
变成我的时间里，你也不好受吧，林照鹤抹去了心中一滴感伤的泪。
他正打算进小区，身后却传来一声细细的尖叫，林照鹤扭头看去，发现居然是之前扶他过马路的小红方块，它像是在躲避什么，显得十分害怕，一个劲地往前跑。
林照鹤对着它招了招手：“小方块子，跑啥呢？”
“爷爷，爷爷。”小红方块急得脸上都出汗了，“有坏人在追我……”
林照鹤说：“那你快来这儿躲躲。”他划开了小区门禁卡，让小方块躲了进来。
它躲进来不久，街道上就冲过来几个和它形状大小差不多的方块，它们穿着各异，应该是不同的个体。
“谢谢您呀。”小红方块道谢，“谢谢爷爷。”
林照鹤道：“上次我就想问了，你哪个二次元作品里出来的？”
小红方块道：“就那个……”
林照鹤说：“哪个？”
小红方块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方块消消乐……”
在听到方块消消乐这个名字的时候，林照鹤的眼睛瞬间发亮，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狰狞，搞得小红方块露出害怕之色：“爷爷？”
林照鹤一把握住了它的手：“小方块子，我是你的粉丝啊！！”
小红方块：“……”
方块消消乐！末日里最畅销的游戏！！没有之一！
在这个什么二次元作品都有可能出现在三次元的世界里，它们的存在简直是一股清流。你可以快乐地消除它们，不用担心它们会毁灭世界，就算拥有再高的人气，再多人喜欢，它们也就是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方块——
林照鹤是这个游戏的铁粉，已经玩到一万多关，属于那种追着开发组更新的老玩家，此时看到自己游戏里最喜欢的角色，顿时忍不住热泪盈眶，道：“能给我签个名吗？”
红色小方块：“……”你们人类真的好怪。
打算要签名的林照鹤就这样把自己的偶像领回家了，他甚至花大价钱点了一份可乐炸鸡，两人幸福的边吃边聊。
从红色方块那里得知，它是个小红色方块，来这个世界之后也过得不好，目前在快餐店打工。
林照鹤问它工作内容是什么，它擦了擦眼泪，说当全自动ai板凳。
林照鹤：“……”这群万恶的资本家，连个方块也不忘记压榨最后的利用价值。
跟它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小伙伴，它们本来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很快乐，直到最近几天，突然出现了很多同样的方块。
“你知道，三个同样颜色的方块是不可以叠在一起的。”小红方块说道，“那群新来的方块和发了疯似的，非要和我们叠在一起。”它说着，一边落泪一边往嘴里又塞了一块炸鸡，含糊道，“我不想消失，我觉得这个世界，挺美好的。”
林照鹤说：“确实。”
“对了，刚忘了问，她是你舍友吗？”小红方块突然指了指天花板。
林照鹤一抬头，又看到了姜莞——不对，是姜莞扮演过的女鬼。
女鬼贴在天花板上，黑洞洞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林照鹤，从理论上来说，女鬼的脸上是看不出表情的，可林照鹤硬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疑惑。
我不是已经把你宰了吗？你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吃炸鸡？女鬼如果可以说话，大概问出的是这个问题。
林照鹤小声道：“我是林照鹤的爷爷。”——他暗示女鬼林照鹤已经死了和自己没啥关系。
女鬼眯了眯眼，转过身不理他了，继续跟个壁虎似的贴在墙壁上。
林照鹤无话可说，心想这女鬼怎么还没走，难道她非要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小红方块显然没觉得这个室友有哪里不对劲，嗫嚅了半晌似乎想要说什么。
林照鹤鼓励它：“你有什么事吗？说给爷爷听听？”
小红方块鼓起勇气道：“爷爷，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吗？每个月我都可以交房租……虽然不多……”
林照鹤想了想，觉得和一个方块当室友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而且要是方块不当他室友，他就只能和头顶上的那东西过二人世界。如此想来，倒也不亏，于是大方的表示同意。
小红方块激动的对林照鹤表示感谢，甚至想跳个听我说谢谢你……被林照鹤严词拒绝了。
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小红方块一把，又约定好了它搬家的时间，林照鹤便上了床，戴着超市买来的十五块钱一副的老花眼镜扒拉手机，翻了点关于边界的资料。
边界这游戏比较小众，粉丝不多，但个个都是死忠。林照鹤顺着关键字扒拉到了论坛，发现这群人在得知边界出现在三次元后，和他想象中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论坛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寻找怎么进入边界的办法，甚至还有人发帖说自己是成功从边界里出来了，但是还想再进去第二次，简直像着了魔似的。
林照鹤很快就被一个帖子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个召集帖，发帖人说自己找到了边界入口开放的规律，并且召集玩家一起进去挑战。
林照鹤抬了抬自己的老花眼镜，觉得这群年轻人真是不怕死，现在大家都对二次元的东西避之不及，最狂热的粉丝却觉得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他们终于可以亲身体会自己最爱的游戏了。
帖子底下有不少人响应，也有人提到了之前的活动。
“前几天进去的人还没出来呢，你们确定要进去吗？”
“为什么不进去，你是怕了？”
“菜狗确实不要进去，连规则都弄不明白的人，进去就是找死。”
“我反正通关一百次了，闭着眼睛都能过关。”
“是啊，胆小鬼别报名了，就二十个名额，还不如留给我们。”
林照鹤看着帖子，有点怀疑发帖人是不是那个姜莞，他想在网上下载这个游戏来玩玩，但是它已经被封禁了——所有在三次元出现的二次元作品全都会进行备案，然后封禁，网上再难找到它们的踪迹，它们也没办法再吸引粉丝增加影响力。
林照鹤还在为难，没想到庄烙给他发了个信息，让他接收邮件。打开邮件一看，里面正是边界这款游戏，他不由得感叹自家老板果然是神通广大，什么作品都能找到。
林照鹤点开游戏，看见了一个黑色的页面。这游戏不用创建角色，所有模样都是默认一样的，他的角色一进去，就到了一个完全漆黑的屋子里。
林照鹤摸索了一会儿，在屋子里的角落里，发现了贴着的纸条，那上面记录着这次游戏里的规则。
规则1不要进入。
规则2如果不幸进入，请在五分钟内，找到光。
规则3请确认那是光，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规则4不要让黑暗，靠近你，不要让黑暗，靠近你。
林照鹤还没看明白，右上角就出现了一个倒计时，可是他在屋子里摸索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通过的地方，五分钟时间一到，直接死了。
林照鹤有点无语，给庄烙发了信息：“老板，我直接死了怎么回事，屋子里没别的东西了啊，也没有电筒什么的。”
庄烙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没有光你怎么看清楚纸条上的字的？”
林照鹤一愣，他忽的想起了什么，他第二次进入了游戏，这一次，他找到了光——只要把纸条拿起，它就会自动显示文字，与此同时，角色会在查看纸条的同时，用余光观察到隐匿在房间角落的出口。
这就是规则。
林照鹤微微蹙起眉头，觉得这不是一个有老花眼的老年人该去干的活儿——得让老板加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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