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个让人看不懂的人
来到凉州短短数月,云亦辞就解决了两桩大案子,顿时名声鹊起,整个凉州城都知道当今太子爷威武圣明。消息越传越远,连在京中的云帝都听说了。
按理说太子博得百姓爱戴,云帝应当高兴才是,但事实却相反。
在朝堂上,云帝公然责备上报此事的刘太尉“虚言假令,不查不明”,意思是怪他不经查证就听信传言。若不是楚丞相求情,刘太尉差点就被治罪了。
出了朝堂,太尉刘琦还是一身冷汗未收,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的急跳着。
“刘大人,你聪明一世怎么反而糊涂一时了!”楚丞相语气里带着嗔怪。
刘太尉抚了抚衣衫,让自己平静下来。
“此话何解?”刘太尉没明白楚丞相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楚丞相没好气起来,“太子去凉州是谁的意思?”
“皇上啊!”
“那不就是了么!”
“楚兄,还是烦请你把话在说明白些吧。”刘太尉仍然没有听懂。
楚丞相没法子,只能直白的说了:“刘兄,我就这么跟你说了吧,太子既然是皇上派去凉州的,他的举动,皇上肯定要比我们清楚的。太子破了两起案子的事情,皇上没说,就说明还不到时候,你心急火燎的说了,不是让皇上为难么。你说皇上他是不是要生气?”
这么详细的一解释,刘太尉就完全听明白了。云帝与太子不甚对口,这已经是朝中公开的秘密了,若不是皇后无子,云亦辞是皇长子,而母妃慧贵妃又家世显赫,只怕这太子之位早就另有其人了。
“多谢楚兄提点,你的这番话真是及时雨,让我茅塞顿开!”刘太尉连忙表示感谢。
楚丞相摇摇手:“哪里话,都快成一家人了,客气什么!”
刘太尉笑了起来。
他的庶子刘恒与楚丞相庶女楚灵域有婚约,已择了吉日成婚,过不了多久,刘楚两家就是亲家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楚丞相之所以会在朝中维护他,不单单是因为两家结亲,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刘太尉的妻弟王伟乃铁骑大将,战功显著,深得云帝重用。
楚丞相有心巴结,好不容易找到刘太尉这条路子,当然不会放过。
凉州的事,京中能知,京中的事,凉州能知。
父皇因为自己受凉州百姓赞颂而大发雷霆?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之极!
云亦辞狠狠的灌进了一口酒,辛辣瞬间趟遍他的喉咙。
好烈的酒啊!
说起这酒,还是父皇临行前赏赐给他的呢。记得当时父皇为他送行,让他千万珍重,让他天真的以为父皇对他改了心意,终于接纳他了。如今看来,不过是浮梦一场,梦醒了,一切依旧是老样子。
可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何父皇总还是对他不满意?都说他这个太子当的容易,横竖是皇长子,又有外公家的势力撑着,若无大错,轻易更换不得。
可其中苦楚又有谁知道!
酸楚阵阵泛起,云亦辞猛地又灌了一口酒,强力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可是没过多久,酸楚感又藤蔓一般缠绕上来,他拼命喝酒,都无济于事。
一坛酒即可见底了,他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这个时刻,不知为何,他很想找个人来陪,哪怕不说话,就这么陪伴着也好。
至少让他的心,没那么孤单。
当窗户外熟悉的叩击声响起,楚灵尘就知道是谁来找他了。
这么晚了,他找自己又有何事?
楚灵尘披了衣裳,悄悄走了出去。
虽然寒冬已过,但是春寒料峭之际,夜里也凉的很。楚灵尘穿的不多,经风一吹,手脚已有些发凉了。
果然是他!
楚灵尘老远就看到了云亦辞,前几次他也是站在这里用小石头扣打她窗户的,这一次,他还是站在这里,手上还握着几颗未打完的小石头。
“太子,这么晚了,您找我何事?”楚灵尘走了过去,轻声问道。
她不敢太大声,别馆夜里有侍卫值勤,若是被他们听得,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绯闻。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云亦辞眯眯笑着,看着有些痞。
他今天怎么和平日里看着不一样?楚灵尘心中打了问号。
待走得近了,闻得云亦辞身上浓烈的酒味,她就明白过来了。
“您怎么喝酒了,还喝了这么多?”楚灵用手指掩了鼻子,酒味冲得很,闻着都能醉了。
“多么?孤怎么闻不出来?”云亦辞提起两管衣袖,左右嗅了嗅。
酒味很重么?为什么他没感觉?
“人都泡在酒缸力了,还说闻不到!”楚灵尘没好气的说道。
云亦辞笑了起来,索性将身子凑了过来:“没有啊,孤闻不到啊,是不是你搞错了,你再闻闻。”
“太子请自重!”楚灵尘急忙后退了几步,提醒云亦辞道。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若是被人瞧见,就真说不清了。
“楚灵尘,你怎么也这么迂腐了!”云亦辞看到楚灵尘后退,反而追近了几步。
两个人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近了。
“太子,您醉了!”楚灵尘别过脸去。
“孤没醉!”云亦辞不肯承认。
“好吧,您是太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楚灵尘无奈起来,谁让他是太子呢,只能让着他咯!
“灵尘。”云亦辞忽然拉起了楚灵尘的手,“走,孤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说着,也不等楚灵尘回答,牵着她就跑了起来。
他跑的极快,中途还用起了轻功,楚灵尘被他拽着,跟个风筝一般,差点没飞起来。
终于,云亦辞停了下来。
“到了,就是这里了!”
云亦辞展开双臂,将他说的好玩的地方展示了出来。
楚灵尘一看,差点没吐血,什么好地方,就是平日里没事做的事情,经常来逛的花园子!
“您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
“对啊,你看,有山有水有亭子,哦,还有树,风景多好!不是很好玩么!”云亦辞手舞足蹈的介绍着,还一脸得意的样子
楚灵尘一阵无语。
这个云亦辞,看来醉的不轻啊!
“怎么了,灵尘,你不喜欢这里?”云亦辞看向楚灵尘,双眸里闪着疑问。“你若不喜欢,我们换个地方便是。”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还是别折腾了。
楚灵尘心中嘀咕着,不过嘴里还是说道:“没有不喜欢,这里很好,很安静。”
三更半夜,没有人烟的花园子,不安静才怪了。
这是楚灵尘的心声,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云亦辞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你喜欢这里就好。”
他拉着楚灵尘到了亭子前,指着亭子一本正经的介绍:“你看,这是亭子。”
“那个……太子,这就不用介绍了。”楚灵尘汗颜。这个亭子她都来了不下几十次了,再熟悉不过了,哪里还需要云亦辞来作介绍。何况她又不是瞎子,这么大一个凉亭,她会看不到。
“这个凉亭可以坐人。”云亦辞显然没有在听楚灵尘说话,将楚灵尘牵了进去,“你坐。”
楚灵尘被他按在了石凳子上。
“孤也坐会儿。”云亦辞也坐了下来。
两个人是面对面的姿势坐着的,彼此的动作一览无遗。
楚灵尘发现云亦辞一直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让她很不习惯。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没有。”
“那您看着我做什么?”
“因为你好看。”
楚灵尘的心就是在这一瞬间跳动起来的。她没听错吧?平日里温润如玉,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要求严格的太子,竟然对她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
“灵尘。”云亦辞索性站了起来,双手托着石桌子,身躯前倾过来。“你真的很美。”
脸上好似有火在烧,楚灵尘感觉到浑身上下都燥热起来。
这……这……这,这么直接的夸赞,合适么!
“太……太子……您谬赞了,我同妹妹容貌相似,您莫要弄错了!”楚灵尘微微侧面,尽量让自己回避开一些。
“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云亦辞有些丧气,脸上原本的兴奋之情也浇灭许多。
“太子,灵烟可是您的未婚妻。”楚灵尘善意提醒。
“那又如何,你明知道孤并不喜欢她!”云亦辞有些激动。
楚灵尘蹙眉:“太子莫要如此,家妹与您可是有婚约的,您这般说话,有失体统。”
“体统,呵呵。”云亦辞冷笑起来。
体统,又是体统!他懂事以来,不管是父皇还是母妃,老师还是幕僚,都一次次的跟他说,你是太子,要知规矩,懂体统。
这么多年来,他收敛了脾气,掩藏了性情,跟个木偶人似的,学礼仪学伦常,事事都由人牵着,便是婚姻大事都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他很累,真的很累!
楚灵尘从云亦辞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异样,今天的太子,看起来好像……很不快乐。
“太子,您没事吧?”楚灵尘有些担心起云亦辞来。
“没事,孤很好。”云亦辞罢罢手,重新坐了下来。
他明明看着不怎么好,为何还在逞强?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楚灵尘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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