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三年一隙
见安昭临迟迟不语,安齐氏气血倒涌,再开口催促时,话音未成,一口鲜血却先喷了出来。
滴滴溅溅,安昭临袖口猩红一片。
“母亲!”安安凌与安昭临齐齐喊出口,安昭临眼含悲戚,深深望了颜珺一眼。
目光一寸寸从她脸上描摹,仿佛要将她看进眼中一般,而后不舍得目光渐渐氤氲飘淡,最后只剩满眼的绝望。
可能是感受到安昭临久久不移的目光,侧头靠在宁九容怀中的人儿微微动了动,睫毛轻轻颤动,似已经苏醒……
可安齐氏没有再给安昭临时间,抓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声音迫切:“昭临,你真的要母亲死不瞑目吗?”
安昭临缓缓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颤声长叹:“母亲,我答应你!此生与她不复相见!”
安昭临话音一落,宁九容明显感到怀中的人儿身子一僵,原本即将睁开的双眼,复紧紧闭上。
她醒了,但她逃了。
安抚劝慰的话宁九容不想说,也知此时此刻多说无益。
将胳膊又收紧了几分,止住怀中人的颤抖。
颜珺满腔酸涩无处排解,她此时连睁眼面对的力气也没有。
什么重活一世,什么上天眷顾?统统不过是自己的痴妄!
上一世无亲无故,无情无爱,最后惨死刑场。
重活这一世,老天也不曾眷顾她半分!不过是换了个方式戏耍她罢了。
有些东西得了再失去,不如开始就不得,也好过失去时刮骨凌肉般痛不欲生。
终于得见安昭临答应自己,安齐氏眼中有了些许欣慰,而后将手伸向安凌,一字一喘:“昭临,你妹妹就拜托给你照顾,她胆子小,性子软,将来的夫君一定不能是个粗人,定亲时你要替她多多参谋。”
安凌眼泪如断了线一般,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摇头:“母亲,你不会有事的,不要丢下我!”
安齐氏指尖触着安凌的脸颊,眼中带着不舍:“阿凌,以后母亲不在了,你要听哥哥的话,万万不可任性,万万不可轻信他人!”
重新将目光看向安昭临,颦眉咽下涌到口腔的腥甜:“这第三件事,就是将我与你爹合葬,而后你便带着阿凌离开这里,去京城落脚继续读书,昭临你记住,你这一生只需来我坟前两次,一次是科举得中,二次是你娶妻成家!可记着了?”
安齐氏剩下的话,安昭临一一点头应允。
安齐氏安慰点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抓着安昭临的手也渐渐脱力,最后垂在身侧……
安昭临不记得那日是如何出了驿管,如何将一切安顿完毕的。
他的整个灵魂都被抽走了,行尸走肉一般,操持着将安齐氏下葬。
他没有去追究那个婢女的错失,那婢女却也没有好过,安齐氏死得那日她便疯了,痴痴傻傻,整日哭笑不止。
按照安齐氏对嘱托,料理完后事,他便带着安凌踏上了赴京的路。
素衣长衫,木簪束发,他走的那日阳光正好,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各个欣欣荣荣,一派忙碌喜气。
安昭临仰头,望着华岩城三个字出神了许久,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就是想在这处多多站上那么一会儿。
安凌挎着包裹站在他身后,犹豫着开口:“兄长,你……你真的,真的不去见见颜姐姐了吗?”
原本寡淡的神色在提及那个人时瞬间崩裂瓦解,有些人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想一想,望一望。
青天白日,艳阳高照处提不得,提了,眼泪往哪里藏?
心头的酸涩,喉口的哽咽都让安昭临狼狈不堪。
他总是想找人问一问,心中存着一个爱而不得人,该怎办?
良久没有得到安昭临的回答,安凌忍不住追问:“兄长,要不你有什么话我替你转送?”
轻轻的摇了摇头,微不可闻的一叹:“走吧。”
揽月楼的三楼阑杆处,倚着两道身影。
宁九容斜斜的靠在柱子上,环手抱胸,啧啧感叹:“就这么看着就完了?”
颜珺一身青白衣裙,穿套在她身上松松荡荡,偶尔有风略过,裙裾飞扬,仿佛她也要乘风而去似的。
原来巴掌脸如今瘦的双颊凹陷,一双眼睛显得更加空灵,此时目光紧紧锁在城门前那抹身影上,眼中雾气涌动,幽深难以捉摸。
这日华岩城的东城门景色可能各外醉人,一人城门前伫立不语,一人在楼上缄默不言。
她没等来他回眸,他没等到她轻唤。
华灯初上,宁九容捏着块儿桂花糕凑到颜珺唇边:“吃吧,心里苦,吃点甜的匀匀。”
颜珺缓缓收回视线,缓缓抬眸的看了宁九容一眼,而后缓缓的转身离去。
第三日一早,颜珺的饭庄前一阵爆竹炸响,噼里啪啦引来路人围观。
颜珺一袭水蓝曳地长裙,发髻高绾,青黛微条,唇瓣口脂润红,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站在门口喜迎来客。
虽然闭门歇业一阵,不过生意丝毫没受影响,特别是还多了位肤白貌美的女老板,更是锦上添花。
顾宁与休文虎回来时见了如今的颜珺,均是一愣。
顾宁身前身后的打量一番,诧异开口:“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了?我还没说你呢,这茶叶你用心挑了吗?两包发霉了你没看见吗?”颜珺一边翻动着茶叶,一边训斥这顾宁。
顾宁不以为意,在店里扫视一圈,没见安昭临,心里添了丝喜悦,不过依旧不放心的打探:“姐,那个书生今天没来啊?”
正在翻动茶叶店手轻轻一顿,很快恢复如常:“阿宁,以后店里你不许来了,就跟着休师傅在武馆练武吧!”
顾宁挑挑眉,撇撇嘴,道了声知道了。
宁九容身上的伤要比颜珺恢复的慢些,两询过去,也大好了。
捻着茶盖子,轻轻扣了几下杯子,而后又不死心问了一遍:“丫头,你想好了,真的不和我走?”
颜珺笑着摇了摇头;“不走,此处甚好!”
“果然没良心,你看看我这一身的伤疤,胸口这处在还挂着血痂呢!”一边说,宁九容一边摸索着去解自己的衣襟。
颜珺有些不耐:“宁大人,这伤口总往外露不易愈合,您就别老往外扒它了!”
不扒怎么行?不能扒她的衣服,还不让他扒自己的了?宁九容依旧不甘心,外袍已经被他解开。
颜珺懒得理他,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小口小口的品着。
待宁九容解的差不多了,颜珺慢悠悠的放下茶杯:“宁大人且先独自回去吧,你什么时候做了一品大夫,什么时候知会我一声。”
宁九容的手一顿,诧异的看着颜珺:“怎么?嫌弃我现在的官小?要做一品诰命夫人?”
“这些你不必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到时候你告诉我,我会去京城找你!”你几次救我性命,你的生死我便不能再袖手旁观。
宁九容走得那日排场很大,新上任的知县大人将他送出城外五里,可能是为了感激他的知遇之恩吧。
寒来暑往,春秋纷至。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夜,漫漫凄凄,遥遥无尽,日,白驹过隙,吹灰眨眼之间。
这三年来,颜珺见证了华岩城翻天覆地的变化。
华岩城商界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生意最红火的庆德居最近放出口风,说是要出兑外盘。
好些人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沸腾了,庆德居是什么啊?
那是一颗参天的摇钱树啊,每日门庭若市,座无虚席,要在这处吃一桌菜,要提前半个月预订。
这么红火都酒楼出兑,价格却十分便宜,大有白送的架势。
如此反常的举动,引起外界的重重猜想,有一个版最是靠谱,是庆德居的厨子传的。
据说老板的相好是在京城做大官,前几日来信,让她放下这边的买卖生意,投奔相好,去做官夫人。
如今这个消息和庆德居要出兑的消息一样,传的满城皆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顾宁骑马而过,一路扫着耳风,东拼西凑,将事情听了个万全。
来到府门,把缰绳递给小厮,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剑,大步流星直奔颜珺的卧房而去。
待到门前,犹豫了一瞬,没有敲门,推门而入。
颜珺正躺在榻上小憩,听见脚步声,迷迷糊糊地将眼睛扦开一条缝,瞄了一眼。
顾宁气呼呼的朝自己自己走来,解下佩剑丢在一旁,气道:“铺子怎么不开了?”
颜珺慢悠悠的抻了个懒腰,因为没睡好,眼皮发沉,神色显得有些慵懒:“华岩的铺子都不留了,我们去京城。”
“怎地?外边的传言是真的?你去京城做什么?”顾宁俯身贴近,清凉澄澈的双眸带着些怒气,目光在颜珺脸上逡巡打量。
这三年顾宁又长高了许多,贴近了,颜珺能明显感觉到压迫:“一半真一半假,去京城是真,做官夫人是假。”
得了颜珺的回复,顾宁阴郁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旋身挨着颜珺坐下:“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和师傅说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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