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泼辣
自从被颜珺带回家中以后，顾宁还是第一次进城。
虽然上次招惹了城里的小混混，但如今的顾宁和那时的他已经判若两人。
不仅干净整洁，整个人也胖了些，如不是他亲口承认，没人会把他和那个浑身是伤的小乞丐联想到一起。
姐弟二人一早进城，不逛街，也不采买，直奔城里的一家武馆而去。
乾兴重文轻武，与学堂的门庭若市相比，武馆要冷清许多。
朱漆大门都已经褪了色，门上兽头口里含着的铜环也不知所踪，甚至连正上方的匾额也歪歪斜斜。
二人站在门前，顾宁望着匾额上的字小声念读：“精武馆。”
颜珺抿唇站在一旁，虽然这一世的某些事情与上一世有所偏差，但大致相同，当年胡人进犯，乾兴割地求和。
华岩作为弃城划赠给胡人，这份契约就是她领命与胡人签订的。
尤记得当年一位武馆师傅因气愤难当，在签订契约当日大闹会场。
千余侍卫当中仍然重伤自己，武功卓绝，堪比当朝虎将，随后那人自刎城楼，以表不为俘民的决心。
那人便是精武堂的休文虎，若是顾宁能虽他习武，得他真传，日后必将有所成就。
顾宁当然不知道颜珺心中的一番计较，不过颜珺说什么，什么就是对的，他从未怀疑。
“阿宁，以后你就在此处习武可好？”虽然为其做好了计划打算，但还是要问问本人，若是他不愿，强加于人，结果会大打折扣。
顾宁哪里会不愿，颜珺不仅收留他，还投其所好，顾宁心中更生感激：“好，姐姐说的都是对的！”
武馆内与门外相比更显落魄，一方院子，除了兵器架子立得当当正正，其余皆是东倒西歪。
一个青年上身赤膊，正蹲在乌烟瘴气的灶台边生火煮饭。
习武之人耳力过人，听到姐弟二人的脚步声诧异回头。
望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颜珺一时恍惚，上一世刺伤自己的脸孔要比现在成熟憔悴几分，不过眉眼却没有多大变化。
休文虎放下手里的火折子，起身开口：“二位找谁？”
习武之人向来豪爽不拘小节，休文虎上身赤膊，对着颜珺一个姑娘家也没觉得不妥，大大咧咧的发问。
颜珺也不见扭捏，笑盈盈的对着休文虎福了福身：“您是这武馆的师傅吧？我想送弟弟来习武。”
休文虎抬眼打量了二人一番，神色稍显冷淡：“习武没有出息的，送他去书院吧。”
顾宁听出休文虎话中的轻蔑，少年心性，脸皮薄的像纸，心中的不快立马挂在脸上：“你怎么知道我没出息？我就是要习武！”习武之后自己就会变得很厉害，到时候不仅可以替家人报仇，还能保护她。
颜珺扯了扯顾宁的衣袖，嗔怪：“顾宁，你误会师傅的意思了，他不是针对你！”
知道这人脾气倔犟，有股子傲气，吃软不吃硬，有话需得好好商量：“师傅莫怪，我弟自幼便喜欢武学，整日在家中舞剑弄刀，却始终不得章法，所以请师傅成全，收下他这个门生。”
见颜珺言辞恳切，休文虎转而又将目光放在顾宁身上，顾宁也不退缩，梗者脖子与其对视。
二人对视了片刻，休文虎身形忽动，眨眼功夫已经掠到顾宁身旁，化手为爪，直袭顾宁肩头。
事出突然顾宁毫无防备，避无可避，只能弯腰后仰，堪堪躲过休文虎的攻击。
二人就此打斗起来，颜珺退让到一旁，她知道休文虎是在验探顾宁，想看看他是不是习武的料。
几招下来，顾宁虽然狼狈不堪，甚至挨了休文虎两拳，但眼中却精光乍现，心里暗暗下决心，他要认此人做师傅！自己也要像他一样厉害。
这厢休文虎也收了拳脚，点点头，冷淡道：“根骨到是不错，但年龄大了些，今后恐怕要吃些辛苦，你能受得住？”
顾宁见识了休文虎的厉害，点头如捣蒜：“能！能！我一定个跟着师傅好好学！”
休文虎转而面向颜珺：“束修每月二两银子，还有给他预备一身练功穿的短褐。”
将顾宁送去武馆，也算了去颜珺一桩心事，自己无缘武学，能让顾宁心愿得偿，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顾宁以后都会吃住在武馆，旬初的那日可以回家小住。
临别时顾宁将颜珺送出好远，还不忘嘱托颜珺要小心伤口，说的颜珺又感动又好笑，同样一番嘱咐，姐弟二人分行两路。
回到家中，颜珺坐在院子空叹：“又剩孤家一人。”
她喜热闹，怕孤独，所以上一世虚情假意的酒肉朋友倒也交了不少，只不过却没有一人是真心待自己。
发迹时前呼后拥，即便自己跋扈好强，他们也趋之若鹜。
自己落魄沦为街下囚时，他们便落井下石，桩桩件件的罪证都是这群朋友检举揭发。
看过了，经历过了，颜珺的心也伤过了。对真心相待之人她尤为珍惜。
落寞回忆间，听得安家院子内一阵吵闹，仔细辨认，竟觉得声音格外耳熟。
原来是颜老头带着颜二娘和儿子来到安家。
一夜过去，安齐氏原本干瘦的面颊上又多添了两道皱纹，神色萎靡。
颜家人则各个精神精神抖擞，特别是颜老头声调比安齐氏高出了几个档：“前两日你收了我的好处，答应给我孙女找一处大户人家，如今却又反悔不干了，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颜大撸着袖子，牛眼一瞪，粗声粗气恐吓道：“拿了好处想不办事！天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你若是想赖账，我这拳头可不长眼！”
安昭临一早去了书院并不在家，安家只有一双寡女，安凌昨天被吓的得不轻，今日见了凶神恶煞的一群人，躲在安齐氏身后半声也不敢吭。
颜二娘皮笑肉不笑，还想伸手去拉安齐氏套近乎，却被其狠狠甩开手,她也不恼，依旧面带假笑：“安家嫂子，事情不是都答应了吗？怎么就反悔了？这可是对你我两家都有好处的事情！”
偷鸡不成，蚀把米，安齐氏虽然同样厌恶颜珺，可也忌惮昨日的警告，不打算在趟颜家这滩浑水：“我前几日的确答应，可如今我已经被东家辞退，没有能力再帮你们了。”
“你说不帮就不帮了，收了我们好处，又害我们白白等了两日，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颜大一脚踹翻了院子里的竹椅，对着安家母女跃跃欲试。
安凌吓得尖叫一声缩进安齐氏怀里，哭哭啼啼：“母亲，你答应了他们什么事情？他们为何到咱家来闹事！”
安齐氏吞吐半晌，自然不敢向安凌解释，只得遮掩道：“去把屋子里的那一篮鸡蛋拿出来。”
“鸡蛋还了就了事儿？想得美！”颜老头凶态毕露，这些年横行乡里，穷极讹赖的事可没少做，燕过都得拔毛儿，今日定是不会轻易了事。
颜珺躲在墙边，满脸不屑，颜家人都所作所为是她最不看上的下三流手段，即便她不愿意帮安齐氏，但也不能看着安凌和小笨货被搓磨，转身去了里长杨成才家。
陈妮儿和杨成材赶到安家的时候，颜大和安齐氏已经撕打在一起，颜二娘死死拉住安凌，趁机掐了她好几把。
院子外围了些看热闹的，村邻七嘴八舌的劝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拉架。
陈妮儿向来是个不讲理的，也是个护短的，见了旁村儿人来自己村闹事儿，立马炸了毛。
叉腰进院，扯着嗓子开骂：“你们不要脸了！一家子来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你们村里长也死了吗？由着你们这群杂碎到处闹事儿！”
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也没能让颜大停手，一手擒着安齐氏，指着陈妮儿鼻子还口：“你算什么东西，臭娘们这没你的事儿！”
颜珺到了陈妮儿家添油加醋，已经说的陈妮儿火冒三丈高，如今颜大自己又火上浇油，将陈妮儿气的跳脚：“老娘算什么东西？老娘是你祖宗！闹事儿闹到我河西村了，真以为我们村没人了！”
狠狠推了一把低头不语的杨成材，喝到：“相公，你给我教训他！你是里长你怕什么！”
杨成材这么多年软饭已经吃惯了，被陈妮儿调教的十分听话，媳妇一开口，他立马换了副模样，扯过颜大已衣领，上去就是一拳，顺带憋出一句话来：“松开安大婶！”
都是靠力气吃饭的庄稼汗，纵然颜大身强体壮，可杨成材体格也不弱，被其一拳砸在脸上，顿时鼻子就流了血，抓着安齐氏的手也松开了。
颜二娘一看事情不好，乖乖松开了安凌，退到了颜老头身后。
颜大挨了一拳，揪住杨成材想还手，陈妮儿又嚷嚷起来：“你敢打！我相公是里长，你若敢打，我就送你去府衙吃官司！”
颜大气的呼呼只喘粗气，但却没敢在再动手，颜老头一旁倚老卖老开始哭喊：“河西村的里长仗势欺人！欺压平民了。”
围观的都是河西村村民，谁也不会帮着颜家人，更何况陈妮儿在呢，她泼辣出了名，谁也不敢招惹。
“老头，哭丧回家哭去，别在我们村耍无赖！告诉你！这事儿不算完，待会儿我就去找你们里长！他要不给个说法，我就报官！”陈妮儿无理都能辩三分，何况今日她占理。
最后陈妮儿果然没让颜珺失望，一路闹到了赵保山家，逼得颜老头赔礼道歉不说，还硬要来了二两银子给安家母女做医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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