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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别胡说,”盛礼拍了一把文月城放在软塌上的手,随后抬了一下眼珠子,对着头顶上亮晶晶的眼珠子道:“母亲,您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儿。”

陈付月和文月城纷纷抬头,两人相视一笑,不怀好意。

盛礼见状,心知这两人一向是臭味相投,他的解释无济于事,只能暗自祈祷,不要闹出笑话来,尤其别闹到记柳面前去,不然再次见面只会更尴尬。

陈付月刚到医馆已经询问过孟老,得知盛礼的身体已无大碍,她心下也松了口气,三人在屋子里聊了一会,便准备起身回府。

她让文月城送她到医馆门口。

医馆外。

陈付月只是死死盯着文月城看,并不开口,他瞬间心领神会:“今儿晚上,记姑娘会来医馆照顾小礼子。“

“晚上?”

“——晚上!”

“孤男寡女?”

“——孤男寡女!!”

“做得好!”陈付月眼睛笑成月牙状,她伸手轻拍文月城衣袖,道:“不愧是本夫人看中的人,继续努力!”

文月城也是低眉顺眼,高高兴兴:“必不负夫人所托。”

“阿城,我将陈七和陈八带来了,你带走一个,留一个人照顾盛礼便好,可不能影响那位记姑娘。”陈付月说完,招呼身后的丫鬟打帘离开。

上马车前,还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了句可惜,愣是让站在一旁的文月城脸皮子一抽。

——陈夫人真的很着急抱孙子啊!

他暗自窃想。

此时盛礼正一动不动躺在软塌上,就算服了止痛的汤药,他还是感觉有些疼,无法睡下去,等到文月城送完陈付月回房,他们聊起了那个男人:“昨晚,大人审问过了?”

“又是个嘴硬的货,比李玉还倔。”文月城颇有些头疼,熬过了一个,又来一个。

“朱寡妇呢?也没开口?”盛礼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是从朱寡妇家走出来的,两人之间的关系远远看去颇为熟稔,她那里是不错的突破口。

闻言,文月城脸色凝滞,他用一张无害懵懂的脸,望向盛礼,他多么希望躺在床上的人是昨晚说完再晕倒的:“这也是本大人奇怪的地方,你原本不是说去朱寡妇家门口趴窝么?怎么跑钱家送死去了?”

盛礼回视,眉眼之间尽是不可置信:“......”

趴窝......

朱寡妇......钱家......

这个没有来路的男人......是从朱寡妇家走出去的?!

文月城突然两眼发虚,他发现昨晚为了撬开男人的嘴,打破了每日准时睡觉的原则,愣是让这种蠢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忍不住摸了一把圆润的后脑勺,猜想:莫非,和盛礼呆久了,脑子也木了?

盛礼看他一脸疑惑的模样,也是脸皮抽搐闭上眼睛,实在不愿意去看文月城的傻样。但就算他不听不看,白费了一整晚的事实,正无时无刻提醒着他,看似两人共事半年,实则毫无默契。

静默良久,盛礼看着文月城装傻充愣的表情,一言难尽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还不去快去抓人?!那男人昨晚一夜未归,朱寡妇定然察觉了,再不去,若是跑了,如何是好?”

文月城一听,忽然想起自家县衙,现如今门可罗雀的状况,泛起悲凉,整个人都沧桑了许多。

他也算是昭沣县土龙王,奈何来了一些真龙王......手下的爪牙。

这些人从来的那天起就没好事,把他的爪牙全给吞了,连个门房都没放过,昭沣县衙说得好听点是空壳子,说得难听点,可以称得上是除了他和记柳,白日里还在里面走的,只剩下鬼了。

县衙里的衙役小厮都被那群爪牙强取豪夺了,不出意外所有的人只有到了深夜才能回来,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仿佛被采花贼摧残的娇花,叶子掉没了,独留杆子光秃秃竖在地上。

文月城笑了,艰苦道:“小礼子,你要是打着本大人去抓人,记姑娘来照顾你的算盘,那就甭想了......估摸着她已经睡下了,人家晚上还要来照顾你。你看,要不就委屈些?本大人给你找个婆子,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定然找个好看的。”

盛礼从来也没指望有人来照顾他,再者说他都看到门外对着孟老殷勤备至,恨不得变身孟家长孙的陈八了。但是当他听到文月城充满调侃的话,和苦涩憋屈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问道:“州府刑狱司借走的衙役还没回?”

“......回了,”文月城不知道该怎么和盛礼解释,这件事他也是云里雾里的:“昨儿很晚回的,今日一大早又走了,所有配刀的衙役头也不回,都没等得及本大人说一句手下留人。”

文月城可怜巴巴看着盛礼,希望能得到他的同情,谁知盛礼面对他可没有对记柳的怜香惜玉,他就当自己是个聋子,冷脸开口:“那就辛苦大人亲自走一趟了。“

“我一个人?小礼子,你还有没有良心,”文月城整个嗓子都被噎住了,他化身被男子抛弃的正头夫人,声声泣血:”本大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若是那朱寡妇也是凶徒之一,今晚躺在软塌上等着记姑娘擦身子的就是我了。“

“陈八给你。”盛礼开口,没有犹豫,他话音刚落,文月城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刺眼到他突然想尝试做一次言而无信的小人。

......文月城果然看到陈七和陈八了,又被骗了!

“嘿嘿,多谢,”文月城生怕他反悔,立刻起身朝外走去,眼睛眯成一道缝,对着医馆大堂里那个屁颠屁颠跟在孟老身后的男子道:“小八,你家少爷把你卖了,随本大人走一趟吧。”

陈八那张秀气的瓜子脸瞬间垮了下来,他望向持剑倚在一边的陈七,瘪嘴道:“哥,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卖掉?”

陈七顶着一张和陈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回望过去,冷酷僵硬的脸皮未动,说:“因为你吵。”

陈七的嘴里很少超过两个字,面对亲弟弟亦是惜字如金,但是眼神里透露出的温柔,以及略带玩笑的语气,除了陈八,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得到的。

他说完斜身瞥了一眼满脸谄媚的文月城,警告之意浓重到连坐在椅子上给人把脉的孟老都感觉到了,文月城后脖颈一紧。

“都护犊子,就我一个孤儿。”文月城没有何时像此刻那么孤单。

“还不是哥哥和少爷都不说话,”陈八抱怨归抱怨,盛礼的安排,他还是要遵守的,毕竟被发卖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走到屋内和盛礼告别:“少爷,小八跟文大人走了,您有什么需要别不好意思,我哥活好话还少。”

盛礼突然觉得陈八再不走,他的伤口又要崩裂了,深深怀疑陈付月将陈八留下,是存了谋害亲子的心思,他抓起枕头,捂住腹部,用力扔到陈八脑袋上,咬牙切齿道:“滚!”

懒得面对文月城的陈七刚踏进屋子,就被当头飞来的枕头差点砸中,站在他前面的陈八刚稳住身子,急赤白咧的就边往外跑边在嘴里告罪。

陈八的抽风,陈七是知道的,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上面的灰,走了过去给盛礼重新架上,全程冷脸看着盛礼噗嗤噗嗤喘着粗气,也没有开口。

嘴巴不停的文月城和陈八离开后,整个屋子里除了医馆人来人往的嘈杂,便再也没了声响,盛礼终于在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建设中沉沉睡了过去,进入梦乡前还在想,等伤好了把这两尊大佛送回盛府,三重折磨加身,圣人都受不了。

其实两兄弟和盛礼并不算亲近,他们是八年前被送到盛府的,本是为了保护盛礼,谁曾想来到盛府后,盛礼竟是从未踏出府门,每日都是在院子里呆着,要不就是在府内各个角落看书和锻炼拳脚,生活枯燥乏味,毫无新意。

都在他们以为盛礼一辈子都不会出门的时候,他突然瞒着所有人参与了县衙的捕快选拔,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时,震惊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一颗在大火中烧成黑炭的枯木,一夜之间硬生生长出白花,诡异的氛围已经可以包裹整个盛府了。

最让他们诧异的是,盛礼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还被选上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认为文月城选择盛礼,不过是看中了他的身世背景,不然任谁都不会要一个外强中干的手下吧?!

直到文月城第一次来做客,盛府所有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新来的县老爷本身就不靠谱,如此离经叛道的人,选择盛礼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与此同时,被盛府所有人认为离经叛道的文月城,正逼着陈八问路。

陈八忍受着卖花姑娘鄙视的眼神,再一次请教:“敢问姑娘,朱寡妇家在哪里?”他皮肤黑,笑起来咧出一口大白牙,傻气的不行。

“湖对面,最靠近竹林的那家。”

卖花姑娘说完后,陈八诚恳道谢,扭头向那里走去,文月城跟在他身后,不时传来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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