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包关怀
监察官鲁斯特礼貌性地敲了三下门之后才昂首踏入了魔王的圣殿。
“伟大而英明的陛下，想必重要的文件您已经过目了。”
加文将视线从面前的一沓纸上挪开。
过目是过目了，但是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并不想暴露魔王本尊已经离开若干天的惊天秘密，只是维持着高冷的姿态，静待鲁斯特自己乖乖接话。
不出意外的是，鲁斯特果然自行解释起来：“陛下，关于血包关怀政策的推行，如您所预料的那样，出现了一些问题。”
加文继续注视着他。
鲁斯特接着解释说：“陛下，您所阅览的文件中包含一些收据以及其他的交易文件，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贵族和几位大富商搅在了一起，他们动用自身的财力收购了您在市场上推行的普通血包，然后将自行研制的血包投入了市场，最后高价卖给平民，获取暴利。”
“或者放高利贷给缺血的平民，让平民承担血债，最后获取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发展其他方面的贸易。”
鲁斯特说得痛心疾首，说到这里五官好像都要皱在一起，加文仍然没有说话，似乎在做沉思状。
但其实他心里荡漾的是无尽的喜悦。
嗜血的魔族需要新鲜血液来维持生命，能够从劫掠人类的恶兽转变为从头至脚都光鲜无比的生物，依赖的正是新兴科技产出的“血包”。
血包中最高等的是人血，据说是以魔王亚伦与人间进行沟通时花费昂贵价钱买下的献血库为原料的，其次是以鸡血，羊血等普通动物血液为原料制成的二等血包。
再次等的血包，就是全血含量极少，混杂着不知名实验室调制液的不达标血包。
这一类血包也在市场上非法流通。
所以，因为贵族和富商之间的勾当，市场上的血包质量参差不齐。对于魔界来说，问题不是没有明确的法规，而是这样的情况屡禁不止。
魔族中的贵族永远不缺一批又一批提供真正新鲜血液的血仆，然而平民中，尤其是贫民，根本不具备强大的权势和资金来寻找专门的血仆。
如果没有专门供应的血包，贫民只能眼睁睁地等待饿死，或者沦落为血仆——
贵族行走的血包。
魔族面临血包危机，人口大大锐减，对人间和天使圣地威胁也会降低，自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此外，本次分批运送血包的途中，我们发现冷链物流运输出现了问题，尤其是偏远地区，还不能满足大批量血包的运送，途中损失了很多血包。”
加文挑挑眉，他在意的是魔王亚伦在大部分事务上放弃了对魔力的依赖，而对于发展新科技十分执着。
鲁斯特仍然一副痛苦面具：“这样会影响到陛下血包关怀政策中进行的贫民补助。”
加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态度。
以本性出发，他也不愿意看到任何种族的生命收到威胁，然而魔族往往给圣地带来危险，在他听到黑翼计划总负责人伊蒂莎对于血包混合所谓培植液体的进展时，不禁为天使圣地的未来产生深深的担忧。
他们本来就天生敌对，并不能互相怜悯。
“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执行。”
并不刻意破坏原本的计划，但也不会主动改善恶化的趋势，是加文最后的仁慈。
但是令他生出疑惑的是，魔王的身体并没有产生过任何渴血的□□。
是因为魔王并非所谓纯种魔族的原因，还是因为目前这副身躯的灵魂是他？
——
鲁斯特脸上的痛心疾首转为了惊讶。
按照魔王陛下以往的处事风格，他不是应该雷厉风行地将所有与扰乱计划有关联的贵族关入“地狱”，然后顺手将他们背后的支持者也连根拔起吗？
他在外听闻，魔王陛下，自签署退战令的时候，好像就不太一样了。
他的身姿一如既往地挺拔，然而整个人的气质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慢走，鲁斯特。”
伟大的陛下将那一沓纷繁的纸拢到了一起，顺手拿了一张手巾擦拭了眼前的桌面和修长的手指。
鲁斯特瞪大了双眼。
陛下，好像真的不是那个陛下了。
他犹如幽灵一样脚步虚浮地走出了第一圣殿，狠狠地怀念起那个会说“滚吧，奥斯特，将那堆死鱼收拾起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然后纵出一把火烧掉所有他觉得碍眼的文件的魔王。
可无论如何，王总是王，他必定一如既往地英明而野心勃勃。
鲁斯特回首，朝紧闭的圣殿望了一眼，然后迈步离开。
——
圣殿中的加文整理好桌面，然后问刚睡醒的摩非：“摩非先生，请再解释一下血包关怀政策的具体内容。”
“咕噜噜，咕噜噜。”
摩非用力地扭动自己的五官，然而往常很快就生出的嘴巴慢了很多拍才长出来，然后发出如水流漩涡一样的咕噜声。
加文知道他饿了，于是伸手抓了一把魔法石碎屑喂给了摩非。
摩非急速吞咽下一把碎屑，然后响亮地打了一声嗝。
“尊敬的天使大人，您的善良让我感动万分。”摩非委屈巴巴，“陛下以前总是要我讲一个笑话才会给我吃的。”
“不瞒您说，这项工作并不容易。”摩非眼角闪动着水晶球光珠，看起来像流着大颗大颗的泪水，”尤其是在魔力较弱，并不能随时启动数据库的时候，想出一个让陛下满意的笑话真是比登天还要难。如果我有头发的话，此时应该已经掉光了。”
天使圣地并没有这么有灵性的水晶球，加文并不厌烦和摩非说话：“所谓的血包补助，是亚伦·伊万格纳上任之后就制定出的条例吗？”
“是的，陛下上任之后出台了专项救济法案，名为第十九号修正法，每个月都会给贫民发放血包补助。”摩非的嘴巴一张一合，“血包从计划额度，分批发放，到每一城的贫民手上，都有监察官进行监察，确保中间不出现任何的差错。”
“具体的血包补助数额是根据监察官统计出的贫民数量按比例计算的，同时普通平民也会得到一定的补助，只不过同贫民的数量有所区别。”
加文很认真地听着。
水晶球摩非说完之后感叹了一声：“啊，我伟大无比的陛下！”
加文的手指摩挲着钢笔的表壳，对于魔王亚伦的印象，他有了半片羽毛的改观。
——
天使圣地，英灵之冢入口。
亚伦领着四个懵懵懂懂的小天使，一路走到了禁忌之地的边缘。
原本他身后跟着一群小天使，此时只剩了四个。他回头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心里面却也没有什么起伏。
“加文大人，这里是英灵之冢，您之前严令禁止我们到这里的。”其中一个金发小天使察觉到了十分的不对劲，“我……我有些不舒服，我要回圣塔。”
“哈哈哈，菲奥娜，你真是个胆小鬼！”另一位银发小天使得意地扬起头颅，“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胆小鬼，你不会通过加文大人的考验的。”
在他心中，一群人越走越少，都是因为胆怯，他们最后能紧紧跟随加文大人的，都是能被挑选出的完美天使。
其他两个留到现在的褐发天使也朝菲奥娜做了鬼脸。
菲奥娜不高兴地嘟起嘴巴，并不理会他们的嘲笑，只是微微晃动着幼小的两翼，然后说：“我才不要去加文大人说过不能去的地方！”
但是这句话才说出口，她就红透了小脸，因为带他们到达这里的，正是加文。
不过……不过究竟是哪里很反常呢？
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再踏前一步了。
她拥有非凡的第六感，在明显的危险跟前，可以很好地保护自身。
她才不是胆小鬼！
“你根本就不是加文大人！”菲奥娜大喊了一声，“你一点都不像加文大人！”
对，加文大人在吻手礼之后一定会温柔地抚摸他们的头顶，询问他们在天使学院的功课完成情况——
而不是一副能够被称为“嫌弃”的表情，匆匆地收回自己的手。
但是这样说的话，加文大人会很伤心的。
菲奥娜的眼泪落了出来，不敢去看加文的脸，急忙扬起幼翼，返回圣塔的方向。
困于加文身躯中的魔王亚伦不禁发出深沉的冷笑。
看来，幼天使里也不都是笨蛋。
他望向面前英灵之冢的入口，再一次催动金瞳里的神秘力量，入口处闪动过斑斓的光芒，分拨为了两半，又仿佛由一双极其温柔的手挽了起来，安静地对称垂落，展示出的是一条林间小径。
果然，英灵之冢的结界也是加文亲自设下的。
他想要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就在这里面。
三个小天使齐齐深呼了一口气，激动到脸颊上生出了红晕。
英灵之冢，绝对的禁忌之地英灵之冢！
他们还是加文大人亲自领进英灵之冢的勇士！
跟着急步前行的亚伦迈入所谓的禁忌之地，小天使们起先东张西望，但后来发现加文的腿实在太长，步伐也实在太快，他们不得不加紧脚步跟上去。
而小径逐渐延展出了很多条道路来，在分岔的地方，有一面比起琉璃长廊上置放的水镜还要宽的水镜。
水镜因为他们的脚步而荡开了几层涟漪。
亚伦立在水镜的跟前，刚开始所见的投射面容还是加文，但很快就变成了他真实的样子——
魔界之主，亚伦·伊万格纳。
很有趣，这面水镜可以揭露真实。
“加文大人，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魔族的人。”
“这明明是面真实之镜。”
幼天使虽然在此前从未踏足英灵之冢，但并非对于英灵之冢一无所知，这里面有一面自古星历时代就有的真实之镜，可以照出灵魂的本色。
还有就是，英灵之冢中，有无数战争中牺牲的天使战士。
他们在这里沉睡了上千年，所以并不应当去惊扰他们。
“那你们害怕吗？”
亚伦悠悠转过了身子。
银发小天使，还有另外两个褐发小天使终于察觉到了同菲奥娜一样的反常。
就算加文大人还是加文大人，他也一定受到了某种可怕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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