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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结局——人生


柯娜接受审讯的时候,唐泽安在医院接受医生的抢救。

        他全身皮肤的腐蚀面积高达20,主要集中在面部和上半身,基本都属于3度烧伤。

        左眼已经失明,左耳和鼻子都被强酸溶解了大半,整张脸惨不忍睹。

        郑直和梁姗奉命一起来医院找唐泽安问话,却发现这在目前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因为唐泽安受伤严重,进院后直接进了icu病房,医生说他的生命体征极其不稳定,接下来的几天都不知道能否脱离生命危险。

        隔着玻璃窗看了病床上已经面目全非的唐泽安两眼后,梁姗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受到了惊吓。

        “额滴个神啊!他现在这张脸的惊吓指数真是爆表了!简直比鬼还要吓人呀!”

        郑直一开始表示反对:“你又没有见过鬼,怎么可以言之凿凿地说人家比鬼还吓人呢。”

        “我这不就是一比喻吗?你不服你上,我看你怎么形容。”

        看过唐泽安那张被强酸腐蚀得一塌糊涂的脸后,郑直也不得不自我打脸地承认。

        “好吧,你的比喻还是挺恰当的。虽然我没有见过鬼,但是感觉鬼可能还没他现在的模样吓人。”

        唐泽安目前没法接受警方问讯,郑直和梁姗的任务只能押后。一起下楼来到一楼的挂号大厅时,他很认真地给她提出一个建议。

        “反正咱们正好来了医院,你不如顺便挂个号去看看你的皮炎。”

        梁姗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得了皮炎,我怎么不知道啊!”

        “刚才在车上,你不是用微信语音留言让人帮你买两支999嘛!如果不是皮炎很严重,你干吗买那么多皮炎平?”

        梁姗满脸的好气又好笑:“拜托,此999非彼999,我是让人帮忙从国外带迪奥999的口红,一只自留一只送人,才不是什么999皮炎平。”

        郑直满脸的理解无能:“迪奥跟奥迪是什么关系?999的口红又是什么意思啊?”

        梁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跟这个时尚绝缘体的直男同事简明扼要地科普了一把。

        他如听天书般听完她说的一切后,发出终极灵魂拷问。

        “口红为什么还要分色号?口红不就是红色的吗?”

        梁姗由衷地觉得自己刚才讲了半天统统是鸡跟鸭讲,浪费口水。

        入院一周后,遭到强酸灼伤的唐泽安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被转移到烧伤科的无菌室,躺在病床上□□不止。

        虽然输液瓶里一直在滴着强效镇痛剂,但是对于他这么严重的伤势来说,就算是吗啡也无法完全缓解他的痛苦。

        这些日子里,抢救费用加上其他治疗费用加起来已经花了好几十万。

        而接下来,至少还有六七次手术在等待着唐泽安。预计手术费用前后加起来在一百五十万以上,还不包括后续的康复治疗。

        虽然治疗费用耗资巨大,但是唐泽安付得起。

        他要求医生尽一切力量救治他,钱不是问题,只求尽量让他恢复几成昔日的模样,尽可能努力向正常人模式靠拢。

        “唐先生,我们会尽力的,但是你的伤势实在太严重,强酸物质造成的面部表皮腐蚀不可再生,也就无法修复,你已经毁容了。”

        医生离去后,唐泽安一边□□着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咒骂柯娜。

        ——这个臭娘们为什么没有煤气中毒死掉?结果跑来冲我泼硫酸。贱人实在太狠了,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一点也不念旧情。

        反社会人格障碍者,都是“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人——只能我对不起别人,不能别人对不起我。

        他们擅长背信弃义,却憎恨别人对他们背信弃义;自己不讲仁义道德,却厌恶别人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们。

        这天下午四点半的探访时间,护士通知唐泽安他有访客,已经在外面等了五分钟。

        一开始,唐泽安还以为又是警察来烦他。柯娜因故意伤害罪被捕后,居然还疯到供出了他之前苦心布局杀妻骗保的事。

        他刚恢复到可以勉强说话,警方就派人来找他问话了。他当然是不会承认的。就凭柯娜的一面之辞,别想把他拖下水。

        出乎意料地是,通过消毒间进来的人竟然是简丹。

        虽然宽大的白色无菌服遮住了她一身婉约的曲线,白色头套笼罩着她满头浓密的秀发,只露出一张秀丽的面孔,但他仅存的右眼视力还是很快认出了她。

        尽管一开始并不能完全看清楚长相,但她行走、站立时的优美仪态是那样的独一无二。

        唐泽安万万没想到简丹会过来探望自己。

        被柯娜泼强硫酸烧得面目全非后,他就知道自己想要攀折这枝美人花的计划只能彻底over了。

        眼下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说简丹了,随便哪个女人都不会要他。

        因为是在无菌室,唐泽安一身被强酸灼伤的伤口并没有缠上绷带,这样可以减少换药时的痛苦,也能方便医护人员检查与处理伤情。

        虽然没有照过镜子,但他知道自己毁容后的模样一定很吓人。下意识地微微一侧头,徒劳地不想被女神看见他那张惨过车祸现场的脸。

        简丹从容不迫地走到床边,一双妙目定定地凝视着病床上活鬼一样的唐泽安,似乎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昨天银行方面派了两个人过来探访,其中一个女人刚一进屋就吓得直往后退。

        另一个男人虽然强自镇定,但也站得离病床比较远,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显然也是害怕的。

        唐泽安声音嘶哑而吃力地说:“别看我,我的样子很可怕,不想吓到你。”

        “的确很可怕,但是我必须说,这副模样其实更适合你——现在你的外表和内心可谓高度统一,表里如一了。”

        简丹冷静又冷漠的话语听得唐泽安不觉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唐泽安猜想可能是警方跟简丹说了些什么,还试图为自己洗白。

        “你是听说了什么闲话吧?柯娜那个疯女人说的话不能信,她完全没有任何证据就跟警方瞎说我杀死了自己的老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纯粹是因为我要和她分手,所以她用尽一切手段想要报复我。”

        “她当然要报复你了,因为你可不只要和她分手那么简单,你也想要像杀死封露那样杀死她。如果不是我,那天晚上她早就死于你一手炮制的煤气中毒了。”

        简丹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唐泽安却听得浑身一震。

        “什么……柯娜没有死……是因为你救了她?你……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你又怎么知道我……我……”

        唐泽安吃力地喘息着没有继续往下说,简丹了然地替他问出问题。

        “我怎么会知道你那天晚上要杀她是吧?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一直在暗中监视你们俩,柯娜的手机已经被窃听。那晚听到你开煤气烧上水才走人的动静,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所以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让人假扮外卖员上楼敲门吵醒了柯娜。”

        那一晚,简丹通过窃听设备听到唐泽安开煤气烧水的声音,很快就明白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其实简丹并不在乎柯娜的死活,毕竟她和唐泽安都不是好东西,他俩狗咬狗无论谁咬死了谁都是自作自受。

        但是,如果柯娜就这样“煤气中毒”死了,警方很难追查到唐泽安头上。

        就算能够证明他当晚在柯娜的公寓出现过,他也完全可以抵赖说是他走后柯娜自己烧的水,不小心出了事。

        而简丹对他们的秘密窃听是非法的,相关音频不能作为证据提交上呈警方。

        沉思片刻后,简丹果断决定打乱唐泽安的如意算盘。她通知在公寓附近的调查人员过去吵醒柯娜,然后坐等好戏开场。

        因为她深信当柯娜发现唐泽安想要置她于死地后,一定不会放过他。

        要知道西方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谚语:地狱的烈火,都比不上受愚弄的女人的怒火。

        一切正如简丹所料,遭到唐泽安冷酷无情的背叛,柯娜完全气疯了!她不顾一切地展开了报复行动,哪怕赔上自己的后半生也在所不惜。

        柯娜拿着那瓶强硫酸去泼唐泽安时,调查人员一路都跟着她,全程拍摄了她的反杀过程。

        视频文件第一时间发送给简丹,当她在手机屏幕上看着这对昔日的“灵魂伴侣”如今反目成仇的样子,唇角轻轻挑起了一个无比讽刺的冷笑。

        看完视频后,简丹就给任远飞打了一个电话,开门见山地说:“任队长,我想你有新案子要接手了。”

        简丹居然早就知道自己和柯娜的关系,而且还一直在秘密监视他俩的暗中来往。

        她所说的一切,就像迫击炮一样朝着唐泽安火力全开地轰过来,轰得他完全呆掉了。

        这一刻,唐泽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简丹与他的相遇并非偶然。

        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千方百计地接近她,其实是她在不动声色地制造机会让他接近。

        她很清楚他和柯娜的地下情,知道他们每周一次的偷欢幽会,却给他一种能够高攀上她的错觉,让他为此不惜对柯娜痛下杀手。

        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却不知道真正掌控一切的人是她。现在柯娜关进看守所、他躺在烧伤科的悲惨下场,都是她精心设计的结果。

        简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离间自己和柯娜,让他们最终进入到相互残杀的模式?

        虽然一身严重的烧伤,但是唐泽安的脑子没有受伤,很快就猜到了原因所在,无比吃力地发出询问。

        “你……难道……认识封露?”

        “没错,我认识封露,她是我的朋友。”

        唐泽安难以置信:“封露……她居然……有你这样的朋友,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提起过?”

        “无论封露有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我,她对于我来说,永远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朋友。当我发现她的意外身亡并不简单,你这个所谓的丈夫极有可能是杀死她的真凶,我就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现在这个结果虽然不够十全十美,但整体上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尽管没有证据把你送上法庭接受审判,可是柯娜朝你泼强硫酸的这波操作真心解恨呢!还有,个人认为你的新形象非常适合你,外表和内心都一个样——统统糟透了。”

        简丹居高临下地盯着唐泽安,目光灼灼,唇角挂着一个冷酷而优雅的微笑。

        这一刻,她的美是凛冽的,锐利的,杀伤力无穷。

        让病床上的唐泽安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呼吸突然变得极度困难,心跳也突然加速。

        心电监护仪第一时间发现了病人的生命体征出现问题,立刻发出急促的报警声。护士光速冲进来进行抢救,简丹则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离开医院后,简丹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直接开车去了陶曼苓家。

        过几天t市有一场盛大的庆祝国庆的文艺演出,彤彤将上台表演钢琴独奏。

        简丹提前半个月就为她精心制作演出服,今天特意把自己亲自设计并亲手缝制的一袭白色公主裙送过来。

        简丹从衣盒里取出那件漂亮的裙子时,一旁的彤彤已经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哇塞。”

        陶曼苓在一旁含笑说:“彤彤,干妈做的衣服是不是好漂亮?”

        彤彤用力点头,稚气美好的小脸蛋笑得像一朵怒放的向日金葵。

        “嗯,好好看啊!我好喜欢。”

        简丹含笑地抖开裙子,“来,彤彤,穿上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换上白色公主裙的彤彤,美得像是童话里的小仙女,她开心地凑在简丹的脸颊上亲一下以示感谢。

        “谢谢干妈。”

        小女孩两瓣玫瑰色的嘴唇带来的柔软温暖的触感,让简丹记忆的沙滩上蓦然飞起一群鸥鹭。

        十七岁那年的圣诞节,大一新鲜人的简丹头一回在大学校园过这个洋节日。

        许明皓邀请她一起去学校礼堂参加圣诞舞会,她羞赧地表示自己不会跳舞,他笑眼温柔地说:“其实我也不会,但是没关系啊,我们可以去感受一下那种节日的气氛。”

        礼堂里音乐铮铮,霓灯闪烁,仿佛是一个彩色的梦境,一切美妙得几乎不真实。

        然而许明皓却是那么真实的存在,他一直陪在简丹身边,一直牵着她的手,对她的每一次凝视,眼睛里都笑意流动。

        漆黑的瞳仁在笑弯的眼睛里熠熠闪亮,比启明星更加明亮耀眼。

        舞会进行到一半时,外面下起了雪。简丹和许明皓反正都不会跳舞,就一起离开礼堂,去外头欣赏那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

        漫步于飘雪的校园,她走着走着觉得有些冷。他拉开自己羽绒服的拉链,把她裹进怀里取暖。

        伏在他温暖厚实的胸膛上,她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雪花不停地落下来,有一片落在她的唇上,但是那点冰凉很快被一种柔软温暖的触感取代了。

        那一刻,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断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半天后,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吻。

        这是她的初吻,也是他的初吻。

        头一次情不自禁地吻一个女生,他有些紧张,不敢太造次,四瓣唇刚刚碰到一起就马上分开了,唯恐自己的行为会冒犯到她。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吻,一个轻得多年后回想起来令人伤心的吻。像是一个浅浅的梦,瞬间就被惊醒,徒留无处寻觅的失落与感伤。

        陶曼苓留简丹吃了晚饭再走,饭后她又陪着彤彤玩了好一会儿,时钟过了八点半才告辞离去。

        彤彤依依不舍地送她出门,还再三跟她确认一件事。

        “干妈,您星期天要记得来看我演出哦!”

        简丹微笑着说:“好,干妈保证不会忘的。”

        “可是,干妈您会不会临时有事出差呀?”

        “不会,干妈答应你,一定会来看你演出,你就放心吧。”

        彤彤高兴地拍着小手笑了:“耶,太好了!”

        在陶家住宅楼的地下停车场取车时,简丹接到任远飞打来的电话。

        “你今天下午去医院探视过唐泽安是吧?”

        “是的。”

        “医院方面说,下午有位女性访客探视过唐泽安后,他的病情突然恶化,生命体征一再下降,五分钟前已经抢救无效身亡。”

        “是吗?真是一个好消息呢!”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算是吧。当然我过去见他,最主要还是想让他死个明白。至于他受伤后的身体状况受不受得了这样强烈的精神刺激,不在我的考虑范畴内。毕竟我有什么理由要替这种人渣着想呢?”

        任远飞沉默着没有说话,因为他警务人员的立场实在不便表态。

        简丹也不需要他的认同,自顾自地说:“任队长,我要开车,如果没其他事就先挂了。”

        晚上九点钟左右,简丹回到了家。

        打开大门时,屋子里一片漆黑冷寂,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音,仿佛是火山爆发后的庞贝古城。

        她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灯光很快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满室的冷清寂寥。

        这晚是十五,窗外的夜空里挂着一轮饱满的圆月,颜色是婉约的鹅黄,分外的大和圆,散发着毛茸茸的晶莹光芒。

        月圆人不圆,简丹形单影只一个人,独立窗前仰望着那轮满月,在孤独怅惘中突然想起俄裔作家纳博科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人生就像一线短暂的亮光,此前此后都是无尽的黑暗。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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