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毫无价值
黄昏时分，任远飞开车载着刘川奔驰在回t市的高速公路上。
他们在外省出差了五天，此行是为了一起入室盗窃杀人案调查一个嫌疑人的情况。
疾驰的车窗外，黄昏渐渐暗成了暮色，暮色又渐渐深浓成夜色。
晚上九点半后，任远飞终于开着车下了高速路口，进入t市市区。他先把刘川送回家，然后开往自己家的方向。
回家前，任远飞绕道去了那家小酒吧。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晚餐为了赶路只啃了一个汉堡包，现在肚子基本上是空腹模式，过去那里找点东西吃。
在酒吧门口下车时，任远飞不由自主地先看了一眼临窗的位置。
没有袅娜多姿的倩影，只有空荡荡的桌椅，心底顿时有一份隐约的失望浮了起来。
任远飞走进酒吧，发现酒保已经换成了一个白人青年，没人熟络地招呼他。
他在简丹常坐的那个座位坐下，点了一份黑胡椒牛肉意面和一杯冰水，打算填饱肚子后就马上回家休息。
这一天他和刘川两个一直在轮流开车赶路，一米八七的个头窝在狭小的车厢里实在是憋屈坏了也累坏了。
酒吧这晚生意清淡，客人寥寥无几，任远飞要的意面很快就被送上了桌。
他正风卷残云般地吃着面条时，大门处的风铃清脆悦耳地摇响了，意味着有新的客人进店了。
与此同时，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氛幽幽袭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香，这缕高雅的香氛任远飞一点也不陌生，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新来的客人是谁——是简丹，她来了。
简峰犯下的案件全部结案后，任远飞就再没见过简丹。
虽然他有意无意地经常跑来光顾这家小酒吧，但是一直不曾遇上她。今晚，他以为自己也收获了同样的失望，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
每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很难抵御美丽女人的吸引力，这是人的生物性所决定的。何况简丹除了颜值之外，还有其他方面的魅力加持。
任远飞没法对抗自己的生物性，但他也不会纵容自己的生物性——他只是希望有机会偶尔见到她，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奢求。
因为任远飞能够看出来，经历过命运太多的无常后，虽然简丹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内心深处其实已经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并且深深地封闭了自己。
现在她的心像一座重门深锁的庭院，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任何人能让她打开心扉。
任远飞加快速度咀嚼着嘴里的一大口意面，并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想把满嘴的食物咽下去后再转过头去和简丹打招呼。
然而，伴随着一阵暗香浮动，她轻盈曼妙的身影已经如云一般飘到了他桌旁。
“任队长，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虽然任远飞说的话听上去似乎只是常见的客套话，但是语气中带着由衷的真挚关怀。
因为他是真的想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些？丧子之痛是否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我还好，谢谢关心。”
简丹在任远飞对面的座位上翩然落座，神色清淡，笑容轻浅，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就像一条小溪，纵然沿途坎坷曲折，满身的伤痛与疲惫，依然是一派波澜不惊。
任远飞不由地暗中叹息：她的心该有多深啊！能把那么多的悲痛和哀伤都隐藏得丝毫不现。
“任队长，你怎么样？最近在忙什么？”
“各种案子各种忙，我们这一行基本上就没有消停的时候。还是你的职业好，每天设计各种漂亮衣服，工作也成了一种美的享受。不像我们每天跟坏人打交道。”
“其实，我最近也在跟坏人打交道呢。”
简丹闲闲说出的这句话，听得任远飞一怔：“什么意思啊？”
“你还记得唐泽安吗？”
任远飞听得神色为之一惊。
“你最近又在刻意接近他吗？简丹，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一点，我个人强烈不建议你这么做，风险系数太高。就算舟舟不在了，你也还是要爱惜自己，不要轻易去以身犯险。”
“我很爱惜自己，但我也不想放过害死封露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们——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可以跟我具体说一下吗？我看看有没有立案的可能性，那样就可以由警方来出面调查。”
“没有，我目前所有的不过都只是自己的个人猜测罢了，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控他们。”
“他们到底是谁？”
“是唐泽安和他的地下情人柯娜。”
把柯娜的个人资料简明扼要地对任远飞说了一遍后，简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问：“怎么样？她的个人资料中是否有值得关注的点？”
作为破案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任远飞自然第一时间就在柯娜的个人资料中get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重点所在。
“如果柯娜以前是专业的跳水运动员，那么案发当晚坠崖的女人极有可能不是封露，而是柯娜冒名顶替的。毕竟银沙岛是旅游景区，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认识真正的封露。封露当天下午抵达银沙岛的预订酒店时，大堂拍到了她的影像。可以肯定，入住酒店和离开酒店前往沙滩的都是她本人。唐泽安应该是租摩托车出海时杀了她，然后再载上打扮得和封露一模一样的柯娜返回沙滩。接下来，柯娜以封露的身份在清风崖表演了一出表面上的失足坠崖、实际上的悬崖跳水，为唐泽安提供了确凿无疑的不在场证明。”
“任队长，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强烈怀疑从一开始唐泽安主动接近封露就没安好心，就是怀着骗她结婚再杀死她骗取保险金的念头。因为柯娜和唐泽安五年前就认识了，她刚在银行当柜员时就和他成了同事。如果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交往，那没理由一直隐瞒这种亲密关系。除非他们想要联手干什么不法勾当，所以才不能被别人知道他们的真正关系。不是吗？”
“没错，其实关于这一点我之前也和同事讨论过。大家也都倾向于如果唐泽安是蓄意杀死封露骗保，那么他极有可能是提前好几年就在布局。而且不得不承认，他的杀人计划堪称完美犯罪。虽然知道他和柯娜的关系后，我们不难推测出他们的犯罪手法，却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一切。”
“虽然目前找不到证据证明他们和封露的死有关，但是未必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们了。这两个人联合作案无非是为了实现共同利益，而利益同盟往往最不可靠，一旦双方的利益有了冲突就会变得不堪一击。如果我能分裂甚至攻破这个利益同盟，他们自相残杀应该是早晚的事。”
任远飞秒懂了简丹的意思。
“你打算通过接近唐泽安，来离间他和柯娜的关系是吗？”
“没错，目前的进展还算顺利。柯娜已经不高兴了，但唐泽安还能哄得住她。如果有一天他哄不住也不想哄了，你猜他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他已经动手杀过一个女人了，当然也不会在乎再多杀一个。”
简丹微微一笑，一双眼睛却是冷冷的，目光像深秋时节寒凉如水的月光。
“柯娜应该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俩谁杀谁只怕还不一定呢。说实话，这两个人无论谁把谁弄死了对我来说都是喜大普奔的事。反正都不是好东西，都死有余辜。”
站在警务人员的立场上，任远飞苦笑着说：“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但是作为警察，我还是更希望把他们俩都送上法庭接受正式的审判。”
“任队长，这一点恐怕很难。毕竟只有一桩新的命案发生了，你们警方才能正式立案调查。”
任远飞无法否认这一点，他神色凝重地看着简丹说：“拜托你一件事，你介入这两个人的关系时一定要很小心很谨慎。如果感到任何不妥就立即停止行动，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任队长，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尽管很清楚简丹头脑聪明心思机敏，但任远飞还是难免不安，毕竟她打交道的对象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从来不关机。如果有任何发现也给我打电话，只要是警方能够立案的线索，我就马上接手，你就不用继续冒险了。”
简丹点了点头：“任队长，我会的。如果有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第二天上班后，任远飞忙完手头的正事，就开始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关系，重新调查起了封露之死。
这桩发生在银沙岛的命案早就以“意外坠崖”结案了，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推翻这一定论。
按说任远飞根本无权插手这一案件，他这么做是违反纪律的行为。
但一向严谨认真的刑警队长，在有必要的时候果断越出常轨。因为他实在不想让封露白白冤死，也不想让简丹继续冒险。
任远飞打了好几通电话，辗转托了好几层关系最终联系上了一位母校的师兄。
师兄比他高了好几届，目前在银沙岛所属地级市的市局工作，他拜托他找人重新过一遍封露的案子。
重点有两个，第一是追查案发当天或前后，柯娜是否出入过银沙岛；第二是找到案件的所有目击证人询问一个问题——案发当晚，他们是否看清楚了“封露”的脸。
听了任远飞所推测的封露之死的真实可能性后，堪称见多识广的师兄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女人的老公和情妇真是一对高智商犯罪人才呢，杀人杀得一点不留痕迹。”
师兄很是费了一番力气，帮任远飞核查了这两个重点所在。
案发前一天，柯娜从t市回到了家乡——位于f省南面的一座海滨小城。
从小城到银沙岛很方便，坐船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在往返轮渡的售票纪录里，并没有找到柯娜用身份证购票的信息。
不过调阅案发当天码头的监控视频时，却发现了她戴着帽子墨镜于中午十二点登船前往银沙岛的身影。
显然她用了□□购票，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更加说明有鬼。
案件中的所有目击证人再次接到警方的询问电话时，基本上都表示自己当晚并没有看清楚封露的脸。
一来当时是晚上，光线不是很好，可视度不佳；二来悬崖上海风比较大的缘故吧，她全程用一块大方巾裹住头部肩部，打扮得酷似阿拉伯妇女。
师兄把自己核查到的一切告诉了任远飞后说：“老弟，你的猜测看来没错了！这个女人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被老公和情妇联手做掉的。”
周末的晚上，唐泽安约简丹出来看电影。
理由很正当，心情苦闷的时候不要一个人闷在家里，应该安排一些活动散散心。
“我老婆刚走的那个月，我完全不能呆在家里，因为家里到处都有她留下的影子，很容易触景伤情。所以我每天都在外面呆得很晚，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电影院。看电影能够帮助缓解情绪上的苦闷，亲测有效哦！要不要试一试？”
“好吧，我确实也不想呆在家里。就像你说的那样，呆在家里很容易触景伤情，每一样东西都会让我想起我的舟舟。”
在约好的时间地点，唐泽安等到了准时前来赴约的简丹。
她穿着一袭杏色的旗袍，浑身线条流动，婉约如诗，女性的曲线美被烘托到了极致。
虽然精致的秋香色盘扣一路系到颈部，不肯露出一寸肌肤，玲珑的胸脯却透过丝质衣料颤悠悠地悬出，比袒露更加惹人遐想。
唐泽安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再次在心底暗想：这一身美妙的线条如果能亲手摸一摸该多好啊！
看完电影出来后，唐泽安还舍不得就此结束与简丹相处的时光，又建议去附近的咖啡厅坐一坐。
他们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促膝对坐着倾诉心事。
作为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每一次简丹表达了自己对儿子的深切怀念后，唐泽安也会照本宣科地各种抒发他对亡妻的深切怀念。
他充满感情地回忆着封露在世时，对他的百般体贴千般关爱。而她离世后，他一个人又是如何感到形单影只孤苦寂寞。
唐泽安留意到简丹聆听他的“心声”时，神色总是格外的专注。
自己的叙述能够让她听得这么入神，他心里十分得意。因为这意味着她不只是需要他的陪伴，也同样关注他的一切，并予以深切的同情。
而女人是一种十分感性的动物，对一个男人的同情往往很容易转变为爱情。
他们在咖啡厅坐了很久，谈了很多。
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夜晚十一点，走上人行道的时候，简丹“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唐泽安立刻伸出双手扶住她。
她轻盈柔软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偎进了他怀中，让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作“软玉温香抱满怀”。
她的如云黑发也拂上了他的脸颊，带来丝一般柔滑的触感。还有一缕淡雅的幽香在鼻端氤氲开来，如美酒佳酿一般令他未饮先沉醉。
所有美好的感受，对于唐泽安来说都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下一个瞬间，简丹已经站稳了身子，有些赧然地一低头向他道谢。
“谢谢你。”
“没什么。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走吧。”
唐泽安陪同简丹走向附近的停车场，一路上他都在反复回味着片刻之前与她那场极其短暂的亲密接触。
她软玉温香般的身子只是在他怀里轻偎了不到三秒钟，留给他的感觉却好得足以回味一生。瞬间秒杀掉了他之前有过的所有女人。
一边走，唐泽安一边在心底暗自拿定了主意：这个女人真是传说中的尤物，我一定要努力把她追到手。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任何代价都可以付出。
机会目前唐泽安有大把，毕竟简丹愿意经常和他单独见面，就意味着他有机会拉近与她的距离，有望进一步发展两个人的关系。
然而，柯娜却是一大隐患。
如果她知道了他对简丹的心思，她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她一定会闹起来坏了他的好事。
一念至此，唐泽安的眼睛微微一睐，射出两道危险的冷光。
周六晚上十一点，柯娜像往常那样等到了利用夜幕作掩护悄然前来的唐泽安。他还带来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
“娜娜，还记得上回我们喝了威士忌，makelove的时候有多尽兴多享受吗？我想再体验一把那种美妙的感觉，特意去进口超市又挑了一瓶这种酒。怎么样？今晚我的计划安排满意吗？”
柯娜媚眼如丝地看着唐泽安笑了。
“听起来不错，十分满意。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喝完酒后你的表现如何，你既然做了这种安排，那么今晚你可要让我特别满意才行哦！”
“是，我的女王殿下。”
两个人在一起喝完半瓶酒后，柯娜已经醉意盎然。她娇笑着一把抱住唐泽安，他也使出浑身解数去满足她……
激情终于结束时，柯娜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搂着唐泽安的脖子昏昏睡去。
唐泽安十分耐心地等到她睡熟后，再小心翼翼地挪开她搂住自己的手臂，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柯娜租住的这套单身公寓是一个面积不到四十平方的通间。
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开放式厨房，右手边是卫生间。穿过厨房与卫生间中间的过道就是客厅兼卧室的区域，当中只用一层布帘做为隔断。
唐泽安走去开放式厨房，动作轻悄地接了满满一壶水放在煤气灶上烧。
水烧开后往外溢，很快浇灭了煤气灶的幽蓝火苗，唯有煤气滋滋暗响地往外冒。
在开着空调门窗紧闭的小公寓里，能置人于死地的一氧化碳迅速蔓延开来。
再次确认一遍所有窗户都关紧后，唐泽安打开大门离开了柯娜的公寓，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她最后一眼。
因为床上的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已经毫无价值，虽然以前他喜欢过她，但现在的她却成了一块挡路石，他只想尽快一脚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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