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公平
封露为什么没有联系自己？这个答案简丹来到影楼后才明白。
当她向一位接待员询问封露今天是否上班时，对方流露出一脸痛心惋惜的表情。
“露姐她……上个月就已经意外去世了。”
简丹难以置信地浑身一震：“什么？她出什么事了？”
“她和老公上个月去银沙岛度假，不小心失足从一处悬崖上摔了下去，听说捞到尸体时听说都已经泡肿了。真是可怜啊！”
银沙岛是f省一座风景优美的岛屿，它比较小众，不像某些知名网红景点那样挤满游客，在岛上度假能够获得更好的旅游体验。
封露当初和丈夫选择去海岛度假，出发时一定是满怀欣喜，谁能想到结局却是如此悲惨。
回到自己的宝马车里后，简丹的双手都还在微微发颤。
她就觉得封露没给自己传递消息有些奇怪，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她原来已经意外身亡，比孙万里还要死得早，自然会被警方彻底排除嫌疑。
每一个步入中年时期的人，都不可避免地开始陆续接到亲友中有人离世的噩耗。
简丹前两年已经含泪送走了自己的母亲鲁秀梅；今年又忍泪告别了初恋情人许明皓。
尽管他们的死都让她悲痛万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都是饱受癌症折磨的病人，死亡在某种程度上对他们算是一种解脱。这么想来，她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可是封露突然间也说走就走了，一场意外事故让她三十六岁的人生无比仓促地谢了幕。
她年幼丧父，少女时期又不幸遭到禽兽老师的性侵，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巨大的阴影下，生命就像一片荒芜的沙漠。
这两年好不容易找到知心爱人，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谁知忽然间又出意外死了。真是让人觉得老天待她何其不公啊！
简丹一动不动地坐在驾驶座上，哀伤如巨浪一般在心中涌动，涌出眼眶化作两行晶莹的泪水。
封露的死让她无法不难过，因为她与她某种程度上像是一对双生姐妹。同样的身世；同样的际遇；如花的生命有着同样可怜又可叹的飘零。
车窗外，是被夕阳染得像鲜血一样的天空。
泪眼朦胧地凝视着天空，她在心底无声默语：老天爷，你真是不公平，你实在太不公平了！
阳光明媚的星期天，陶曼苓独自带着七岁的女儿彤彤在文华酒店吃早餐。
这家五星级的奢华酒店提供一流的自助早餐。餐厅的环境精致又考究，食物新鲜又丰盛，客人却每每不多。
因为这里从不搞什么优惠啊、团购之类的促销活动，一直保持着高档大气上档次的格调。
这点让陶曼苓特意满意，她最讨厌那种人头熙攘吵成一锅粥的地方。
自从接替去世的丈夫许明皓成为太阳花集团的一把手后，陶曼苓每天的工作都是忙碌模式。
她已经无暇分身亲自照顾女儿，彤彤一直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她只能在周末和双休日抽空把女儿接回家，尽量多陪陪她。
餐厅十分幽静，因为客人寥寥无几，也因为背景音乐隐约得几近于无。
各式各式的精美食物盛在细腻如玉的雪白瓷器中，在长餐桌上琳琅满目地陈设着，任君自取。
彤彤拿着碟子跟在母亲身边挑选自己喜欢的食物时，突然仰起头满脸关切地问了一个问题。极纯的眼神，肉乎乎的小脸蛋上满是天真。
“妈妈，爸爸在天堂里有东西吃吗？”
“有，当然有。天堂是个好地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那里都有。”
对女儿说这番话时，陶曼苓的声音温和又甜美，心里却泛起一股生涩的铁锈味道。每次提起离世的丈夫，她就无法自抑地心酸与难过。
彤彤侧着头，用软软的童音又问：“真的呀！妈妈，那我们也去天堂找爸爸吧？我想爸爸了。”
“现在还不行，彤彤你还小，还不能去天堂。妈妈要留下来陪你，也不能去天堂。以后再说吧，以后咱们一定会去天堂找爸爸的。”
彤彤有点委屈地扁了一下嘴，“为什么小朋友不能去天堂啊？爸爸在天堂我还不能去找他吗？”
“不能，天堂有天堂的规矩。好了，别问这些问题了，走，咱们回座位上吃东西吧。”
陶曼苓刚带着彤彤在座位上坐下，餐厅门口又进来了三位客人。
眼角余光瞟到了那几个人影时，最初她并不在意，忽然有所触动地扭头一望，果然其中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属于简丹。
因为新保姆要下午才能来上工，这天的早餐无人准备，简丹就带上毛阿姨和儿子舟舟来文华酒店吃自助早餐。
她穿着一件丝光棉的宽松白t恤，下摆一角在腰间随意打成结，搭配深蓝色的高腰牛仔七分裤。
长鬈发束成松松的丸子头，身姿窈窕脚步轻盈，背影看起来依旧少女感十足。
陶曼苓无端端的喉头一梗，仿佛刚刚咽下去的一口火腿蛋松饼卡在了喉咙里，卡出一丝咸腥如血的滋味。
简丹一行三人在餐厅另一角坐下了。落座的时候，她远远看见了陶曼苓，微一颔首以示问候。
陶曼苓视若无睹地低下头，一心一意地照顾女儿吃早餐。
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陶曼苓想去洗手间方便一下。
彤彤已经七岁了，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又是一个十分安全的场所，她先叮嘱女儿不要乱跑，再拜托服务员看好小孩别让她走出餐厅，就独自去了洗手间。
陶曼苓前脚刚走进洗手间，简丹后脚也跟进来了，脚步轻盈柔软得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她还是在镜子里看见的她，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咱们今天在这里不是偶遇吧？”
“是的，听说陶董事长双休日经常带女儿来这里吃早餐，我今天特意过来看看能否遇上你。”
“这么说是专程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吗？”
简丹直接表明来意，“前阵子我和一位面料供应商已经谈好的供货问题，在走合同程序时突然遭到对方反悔，后来听说他家的面料都改供给了你们集团。陶董事长中途截了我的货源，该不是在故意跟我过不去吧？”
陶曼苓一边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整理鬓发，一边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在商言商，我们也需要那批面料，又愿意出更高的价，供应商当然更愿意卖给我们了。谁不想多赚一点呢，是吧？”
“你们是童装企业，供应商提供的是高档女装面料，两者似乎有些不搭吧？”
“我们企业准备扩大经营范围，也想试水高档女装市场，所以采购这批面料完全是依照需求来的。”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后来联系的一家供应商，昨天又打电话给我说我预订的面料他们遇上了出价更高的买主，十分抱歉不能跟我合作了。我想请问一下，该不会是陶董事长又看中了我相中的面料吧？”
“就算是又怎么样呢？还是那句话，在商言商，价高者得，很公平的事，不是吗？”
“可我不觉得这是在商言商的事，算我小人之心吧，我怎么觉得陶董事长是在故意跟我过不去呢？”
陶曼苓定定地看着镜子中的简丹一眼，目光尖锐，宛如蝎子的尾刺；声音冷锐，像一把小刀在空气中嗖嗖挥舞。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想整一整你。”
与之相反，简丹的声音柔缓如丝绸，仿佛在春日扑朔的花影下与闺中密友絮语闲谈。
“陶曼苓，我不想与你为敌，但你如果还是要继续跟我过不去的话，我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之前我对你百般容忍，是看在明皓的面子不想跟你撕得太难看，并不代表我怕你——如果你足够了解我，你就会明白我什么都不怕，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陶曼苓听得心念一动，“你什么都不怕？那么杀人呢？你老公和那个小三儿该不会真是你杀的吧？”
简丹神色坦然地迎视着她惊疑不定的目光。
“我没有杀他们，不过，警方目前猜测凶手很有可能是某位疯狂爱慕我的男人。因为他对我怀着一份强烈而变态的保护欲，所以一连杀了三个在他看来都伤害了我的人。”
陶曼苓无法不大吃一惊：“什么？三个？后来还有人也被杀了？”
“嗯，第三位死者说起来你应该也知道他呢。当初你在网上化名‘lietome’中伤我的时候，有个‘吃瓜群众王老五’的id也跳出来各种抹黑我。那名死者就是躲在那个id背后的人。”
陶曼苓无法不倒抽一口冷气，突然觉得背脊梁上一阵发凉，像是爬过了一条冰冷的毒蛇。
“如果警方的猜测属实，两桩命案的三个死者都是某个疯狂男人在为我出头惩诫所有伤害我的人，那么陶董事长你近期最好别再跟我过不去，万一也被疯子盯上就不好了。毕竟明皓刚走不久，你女儿还小，绝对不能再失去母亲。”
陶曼苓脸色一变，“你吓唬我？”
“相信我，我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才会特意过来提醒你。当然，听不听就在你了。”
话一说完，简丹就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陶曼苓独自怔立在原地，空气仿佛有无形的重量沉沉压迫着她，让她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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