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霍风冽见柳枕清脸色不快,就道：“待会见霍家的老兵就知道了。”
柳枕清点点头，他们之前商量过了，这里有霍家别院,自然有霍家老兵留在这里一边看家一边养老。
因为不能暴露行踪,所以不便入住霍家别院，但是可以让人出来与他们交换信息。
而且也需要有这个耳目在,因为潜入的贺阑和秦予一旦有消息传出来,必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霍家别院。
两人来到城内最热闹的茶馆，寻了一处最偏僻的雅座，霍风冽给柳枕清点好茶点之后,就独自离开,等他找人传讯后又很快返回。
“这么快？”柳枕清惊讶道：“你这是出门绕了一圈啊。”
“找了乞儿送信。”霍风冽简明扼要道。
柳枕清一身书生卷气的打扮，却坐没坐相的靠向正襟危坐的霍风冽，抬着眸子，眼尾上挑,“怎么？不放心我？敌人不是都甩掉了吗？”
一边说着,桌下腿还不安分，晃悠着轻轻撞击霍风冽一侧膝盖。
霍风冽无奈的看了柳枕清一眼,挪开腿,为他斟茶。“既然船只是从这里走的,这里必然也有他们的眼线，还是小心为上。”
“唉,我不会武功拖累你了。”柳枕清故作难过道。
霍风冽明明该知道柳枕清说着玩的,还是立马道：“没有,这一路多亏清哥的分析了。”
柳枕清却拧眉道：“你明明就嫌弃我了。”
霍风冽立马惊讶道：“我没有。”
柳枕清一脸委屈埋怨着,“那你的腿挪开干嘛？”
霍风冽顿时一阵无力,只能默默的把腿挪回来,任由柳枕清毫无规律的轻碰，甚至到最后就是挨着磨蹭。
好似故意调戏一般，霍风冽却只能撇开眼神，隐藏那一丝丝乱意。
高台上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正说着霍家军过去的战役，这是说书的最爱说的内容，其中不乏提到几句柳奸相，几乎每个城镇都有类似的说书内容，虽然属于老生常谈，但是台下人仍旧听得津津有味连连叫好，却不知角落中，他们口中的主人公镇国大将军正局促不安的忍受着柳奸相的细细折磨。
没等多久，霍风冽就道了一声：“来了。”
柳枕清顺着霍风冽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个面熟的半百大叔站在门口，一双战场上练就的虎目来回在茶馆的座位上扫射，规律无比，不骄不躁，却不会漏掉任何一个目标，直到看到这里，浑身一颤，膝盖要弯不弯，好像恨不得隔着十几米远就要当场下跪行礼似的。
不过人家大叔也有分寸，震惊了一会儿，就立马低头疾步走了过来，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直到跨到有屏风遮挡的位置，才单膝跪地行礼，“老兵的丁武参见将军。”
“丁叔，你见我不必行礼。”霍风冽一抬手，一阵劲风就形成了一个托力，让丁叔站了起来。
丁叔豪爽一笑道：“将军，虽然我已经退下了，但是我还是以霍家军为荣，见将军行礼是我最乐意做的事情，平时没机会，做梦都能梦见，现在见到了，可不得……啊呀老丁话多了。”
霍家军能安度晚年退下的人估计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丁叔只是其中之一。
听说他的名字，又见他似乎瘸了一条腿，柳枕清想起他是谁了。
丁叔以前是跟着霍风冽父亲的近卫兵，后来为救老将军受伤，不得不退下，就被放在了这边的别院养老。但是看着这虎虎生威的样子，估计还拥有给他一把刀都想随时奔赴战场的血性。
而柳枕清认识他自然是因为第一次南下时就住过别院。
霍风冽不是那种能跟人寒暄的性格，所以跟他见面的人不论平时如何，面对他都是话多的那一个。
丁叔问好了一会儿，就看向了柳枕清，“这位是……”
柳枕清微微一笑，原本长相就人畜无害，一笑自然讨喜，“丁叔你好，在下柳萧竹，是……”
“柳？”丁叔脸色瞬间一变，几乎是警惕又防备的看着他。
柳枕清立马尴尬的安静下来，好吧，这才是霍家的人该有的反应。
“丁叔，他是我朋友，此次同我一起行动办事。”霍风冽面色没有任何波澜道：“丁叔请坐。”
丁叔明显目光在柳枕清的脸上犹豫了半晌，但是终究还是军魂入体，将军说什么就信什么。
“柳公子好，刚刚老夫冒犯了。”
“没事没事。丁叔快坐。”柳枕清赶忙客气道。
丁叔见柳枕清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态度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坐下低声道：“将军，我之前听闻你出现在其他两府办案，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而且还用暗号引我出来？”
“我在为皇上办事，其余的不必多问，你只需记住两件事情，第一我们行踪是保密的，不可对任何人透露，第二如果有人传信传到了别院，就送来隔壁客栈。”
霍风冽语气严谨认真，丁叔立马明白其意，领下军令。
“丁叔，我们刚刚来此，不清楚这里的局势，能否详细说一下？”柳枕清开口询问道。
丁叔点头道：“不知道将军和柳公子想要听哪方面的？这里的局势最近的确是有点不安，且不说远处常常冒出来的海寇水贼这类问题一直存在，就说这里水军兵权的交接，最近也是矛盾重重。”
“就说兵权问题。”柳枕清立马道。
丁叔就尽量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这里的矛盾其实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当年这里是没有三万兵马的。宋家是当地的世代守军将领，不过那只是陆地兵力而且不过五千人马，很难安定海域问题，那时候的海寇问题比现在严重多了，别说附近岛屿了，就是沿岸百姓都不得安宁，更不用谈海上贸易了。直到皇帝南巡……”
丁叔正说着，外面的叫好声突然大了起来，打断了丁叔的话，感情说书人正说到某个精彩内容。
而其中的内容正好跟丁叔要说的内容差不多，丁叔就停了。
只听说书先生激动道：“那时皇上年幼，说是南巡，其实就是大奸臣柳枕清想要南下视察耍威风。各位，你们说他南下真正用意是何？”
底下看官十分配合，有人喊打击海寇，有人喊排除异己，直到有人喊安排行刺。大厅不由得安静下来，随即又一次爆发激烈的声响。
丁叔听到这里冷哼一声，眼神满是对奸臣的唾弃。
霍风冽当时刚刚去北边战场，跟他哥哥一西一北，并未听说这次南巡的具体情况。
霍风冽侧目看向柳枕清，只见柳枕清幽幽的发着呆，撞他的腿也停了下来。
说书先生道：“各位都是聪明人，都说到了点子上，但是打击海寇，安稳我们这边是假，以权谋私是真，当年就是在离这里不远处的海岸港口，一场行刺发生，皇上甚至还受了伤，但是柳奸相却一点事儿都没有。若不是柳奸相死后清算，有人举报，都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不仅威吓了皇上，还以此为由杀了一批又一批平时反对他的人，更是把罪名推到了其中一个反贼王爷身上，以此为理由，继续拒绝反贼王爷们离开京城的请求，这导致了之后的三王乱政，我在这里就不累述，就说这里的刺杀事件之后，柳奸相直接大笔一挥，要求皇上赐予宋家三万兵权建立水军，理由是刺客可能是反贼勾结的海寇，所以害人的海寇也要清缴。”
底下有人问道：“好像的确有了一波大清洗，死了很多海寇，导致一段时间都没海寇敢靠近这里。”
此话一出，立马众生反对。“之后海寇更多，根本就是适得其反。”
“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完全不顾后果。”
说书人冷笑道：“大家可不会被那种表面功夫骗了，其实这是柳奸相在为挑衅霍家兵权做的尝试，就是为了把宋家发展成自己的兵权势力，为了避免老将不好用，所以刚刚给兵权就选定最年轻的宋少将掌权，以为可以借此掌控三万兵马，谁知宋少将根本不待见他这个玩弄权术的奸臣。所以说他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我们老百姓，即使为了谋私，为了权倾朝野，不臣之心真的跑到大周最南边都能听得清的程度。”
众人跟着附和，“乱臣贼子啊！”
“不愧是海王，年少时竟然就能顶住奸臣的压力。”
而丁叔这边听到「挑衅霍家兵权」时就已经冷笑连连。
霍风冽皱眉，有些不想听下去了，看向柳枕清，只见其眼眸越发寡淡。
霍风冽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只能主动轻轻用腿撞一下，刚刚清哥不是玩的很开心吗？就主动配合一下。
果然他轻轻一撞，柳枕清眼神瞬间恢复光亮，惊讶的看向霍风冽。
霍风冽低头喝茶，掩饰尴尬，只是腿还轻微的撞一下，似乎在勾着对方撞自己。
柳枕清哪里还有心思想过去的糟心事，也听不见满堂对他的侮辱责骂，满脑子都是惊喜。
难道二狗终于成长了，知道跟他调情了？
这勾人的小东西。
正当柳枕清抿着唇，要配合起来时，就听到上面说书人语气极尽嘲讽道：“那时候奸臣与宋少将同进同出一起除海寇，宋少将就没有好脸色给他，据说他得知宋少将男女不忌，还打算亲自送上门，以色谋权，最终还是被拒。就是说哪怕他柳枕清倾国倾城，咱们宋少将在大意面前也不为所动！”
这话瞬间引起了众人另一番激动，仿佛窥见了什么八卦一般，纷纷感叹。
“那大奸臣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简直有辱斯文。”
“虽然我们的宋少将平时放荡不羁，红颜蓝颜知己无数，但是关键时候还是不为美色所迷的。哪怕他柳枕清脱光了站在宋星幕面前，我也敢说我们的海王不会看一眼。”
这话说得侮辱人了。
柳枕清的嘴角不由的抽动起来，正无语的间，就感觉原本轻轻撞他的腿停住了，柳枕清看向霍风冽，只见他沉着一张脸，隐隐有发怒的征兆，那杀气仿佛有形状一般释放了出来，就连一旁的丁叔也感受到了。几乎本身的汗毛直立。
正被这杀气激的浑身不安，突然就感觉杀气瞬间收去。
丁叔疑惑的盯着霍风冽，就见他的将军似乎浑身僵硬，低垂着头，睫羽颤抖，大一层淡淡的红从脖子开始往上蔓延。
正不明所以，就看到柳公子似乎凑过去要跟将军耳语。
丁叔识时务，看向旁边，不去偷听，也没多想将军的异样，完全不知道，坐在他对面的「无耻之徒」不用腿调戏将军了，而是直接上手，搭在霍风冽的大腿根处。
然后摆出一副借势凑过去说话的姿态，弄得霍风冽不仅坐立难安，也不好主动避让。
仿佛别有用心的是自己，而柳枕清只是过来说话，无意中按上去罢了。
“说书人乱说的。”柳枕清轻声道。
“嗯……嗯，我知道。”霍风冽僵硬道。
柳枕清勾了勾嘴角，看着霍风冽逐渐红透的耳垂，莫名有点想要咬上去的冲动，但是没下嘴，只是凑得更近耳语，让气息喷在上面，看着它逐渐红到娇艳欲滴。
柳枕清笑着使坏道：“宋少将的确男女不忌，我们也的确同进同出，他也的确没有好脸色给我。”
霍风冽一愣，不由的看向柳枕清。脸色逐渐铁青。
柳枕清继续道：“但是他们说我脱光了站在宋星幕面前，他都不会看一眼这一点肯定错了。我脱过啊，他当时一直盯着我看。”
霍风冽瞬间瞳孔紧缩，因为只是小时候跟宋星幕有几面之缘，所以根本无法分辨此时柳枕清的话语。
只听咔嚓一声，茶杯在霍风冽手中碎裂，惊得丁叔都回过头来了，见两人凑得这么近，当即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霍风冽神色不受控制的愠怒。
柳枕清瞥了一眼碎裂的茶杯，轻笑道：“还指着我说，哪里倾国倾城了，他比我好看多了。”
此话一出，霍风冽愣住了。
柳枕清故作真诚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哥当时也在，我们三个一起泡澡，他非要让你哥说哪个是最好看的美男子，你哥指我，他都气死了，回头还找你嫂子质问，可小心眼了。”
霍风冽愣愣的挖掘印象中的宋星幕，似乎……似乎男生女相，的确属于美男子一类。性格举止也比较轻浮。
看着愣住的霍风冽，柳枕清忍住满腔笑意，总感觉每次快被这些俗世俗人刺痛时，只要霍风冽在身边，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开心，虽然……都是靠欺负他得来的，不过柳枕清毫无愧疚。
“当年同进同出一个月是为了制定计划打海寇，他没好脸色，是讨厌我当时的种种做法。他是我和你哥最好的兄弟。”柳枕清总结完，也算是安稳了霍风冽的心。
霍风冽的脸色微缓，虽然还有一肚子疑问，但也没多问，只是故作淡定的咳了咳，伸手轻柔的推开还按在他腿上的手，让柳枕清坐回去。
“嗯，我知道。”
丁叔见两人似乎说完了，就道：“刚刚说书先生的话，两位都听到了，差不多就是这样，只是那人死后清算出一堆事情，这里的兵权就有些尴尬了。很快，皇上亲政后不久下发的命令，调走宋星幕，兵权由他的叔叔，宋靖接管。”
“不是说宋星幕跟柳枕清关系不好吗？那就是得民心，为何调任他？”
就算是元珏也不清楚他跟宋星幕的关系才对，这是柳枕清最不解的地方。
“据说是他擅离职守，一时疏忽导致沿海被海寇偷袭，损失惨重，对于刚刚亲政的新帝而言是冒犯大周的打脸行为，有人上告，皇上就下旨惩罚了，宋家没有人替他说话，他就被送走了。”
柳枕清听得不由惊讶，虽然那人是有些混不吝，但是责任心还是有的，绝对不会这么疏忽。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吧，毕竟那时候正是动乱之时，还有三王余孽在逃，加上现在反贼的去向就是从这里离开，柳枕清不免多想了一点。
“之后呢？”霍风冽问道。
“之后他在南边群岛练兵时不时的带兵攻打附近的流寇，打出了名声，民间送外号海王，皇上就又把他调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回来接掌兵权不算顺利，他父亲去世了，所以跟他叔叔关系一般。毕竟是等于抢兵权，皇上真是给他弄了一个难题，虽然是提拔，但是这般提拔家宅不宁啊。”丁叔说道。
柳枕清心中明白，拿到手的权力又被逼着吐出来，宋靖不一定敢对皇上有怨念，但是一定不会对他的侄子有好脸色。不过宋星幕这人混不吝，估计也不在乎。
只是元珏这样的安排有点不着调的感觉，用意是什么？打压宋家？让其内讧，自我抑制发展？还是别有深意呢？
柳枕清知道的情报太少，无法猜到元珏的安排，他莫名有一种感觉。
他们随着线索追到宋星幕的地盘，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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