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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章节十七


周日清早,魏思远的看诊室就被某位女人的抱怨声挤满了。

        “不是吧医生,我在外面看病最多也就几百块,怎么一只猫而已到你这边看病就要上千块,你们这是黑店吧!?”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妇女,四十岁的年纪,留着一头玉米卷,大眉毛大红唇。早上抱着自家咳嗽不止的黄猫来到always看诊,一听到价钱后就满口唾沫地埋怨。

        魏思远站在诊台的对面,一身长白褂熨得整齐平顺,从那名妇女一进来就听了她一番不满的连环炮,面色却始终保持温和,依旧耐心的向她讲解:

        “是这样的,宠物毕竟不会说话,不会告诉我们身体哪里疼,这些基础的化验、各项指标的检查、包括拍片和药品的估算费用其实是很正常的。”

        “化验?不都说了kitty化验过吗?你们这就是刻意敲诈!”

        对方不依不挠,还把手里猫猫【一年前】的化验单子狠狠甩向了桌面。

        恰巧这时有其他科室的男医师敲门进来:

        “思远,我来借个嘴套啊。楼下那只狗太凶了,大家怕被咬都不敢上前。”

        魏思远朝张医师点了点头,侧身往后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防咬套在第二排抽屉里。”

        张医生照着魏思远的指示拉开抽屉把嘴套拿了出来,走进看诊室前他耳边隐约听到了妇女说的话,立马就了然魏思远今天有大难题了。

        这种“问题主人”,典型的是每个兽医最不想遇到的刁蛮客户。

        魏思远注意力被拉开几秒,又被那妇女的锐声强制扯回:

        “你不做检查就不会看病吗?我生病了直接吃两片药就完事了。”

        “你用经验判断不出来吗?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当什么兽医啊?”

        干喔,你以为我们兽医是钛合金眼啊?

        不做化验我们是能透视到宠物的身体器官看病毒吗??

        张医生在内心疯狂吐槽道,这种无赖不讲理的客户,真的是让人气得想把这狗嘴套直接捆她嘴上。

        “我看百渡说这就是感冒,怎么到你这里就有可能性肺炎。我还要上班,没时间陪它做化验,我看你直接给我开药就得了。”

        张医师听那妇女哔哔赖赖听得火冒三丈,拿完物品都想上前替魏思远反驳摆不平了。

        要换作是自己遇到这种撒泼顾客,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拒看。

        然而当事人魏思远,面对那妇女恶劣的态度,并没有被激起怒意和她大声争辩。

        女人动作平缓地从诊台下的置物抽屉里抽了一副医用手套,一边戴一边讲述道:

        “照她咳嗽的频率来看,包括你一开始和我说的症状,食欲不振,咳嗽咳得猛了会想干呕,以我的临床经验来说,就不可能只是感冒了。”

        妇女双手抱肩,皱起粗眉盯着她,还是存有质疑,“但是百渡说”

        “我是医生,如果你执意认为百渡上说的才是准确的话,我也不会强制你什么,只不过没有一家正规医院会允许直接这样开药给你的。”

        魏思远抚了抚那只还在咳嗽的猫咪,回视她。

        “你那张化验单子已经是一年前的了,做检查是为了确认猫咪病因的基础条件,隐藏性的病症我们肉眼是看不见的。”

        “你可以离开,但是如果kitty因此错失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又或者用错了方式治疗,希望你不会后悔就好了。”

        魏思远伸手朝向诊室门口,工作中的她一向来是对事不对人的认真,态度温和,同时还带着一种沉稳的气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慌不乱。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妇女果不其然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魏思远抬眸扫了她一眼,像是看穿心思地为她补充道:

        “检验过程也需要一点时间,你可以先把猫咪寄放在这里,下班后来接送的同时就能知道化验结果了。”

        那妇女看了看魏思远,又看了看自己还在诊台上咳嗽的猫猫,语塞片刻,收敛了身上的尖锐,才缓缓吐字道:

        “那你一定要治好kitty啊。”

        -

        “你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的脾气最好的女人了。”

        午餐时间,几名同事在always隔上一条街的食堂里用餐,张医师乘着空档和魏思远聊起方才的妇女,不免由衷感叹道。

        面对客户的刁蛮,她不骄也不躁,情绪丝毫没有被影响带着走,而且还能和颜悦色地和对方交谈,这点确实是男医师佩服的。

        魏思远听着他的“赞美”,只是笑了笑,回答:

        “那可能是你这辈子见过的女人太少了。”

        “女生并没有你们男人想象中那么坏脾气的,心细一点,其实你会发现所有女生都有各自很可爱的地方。”

        她不以为然地说,手里还在点按手机,回答线上问诊的客户询问。

        食堂里人声慢慢地漂浮在空中,一名服务员端上菜品,桌边的人腾出空位,莲藕排骨汤的清甜味卷入呼吸里。

        同事在旁边分配汤碗,张医师坐在魏思远的对面座,他喝了一口甘菊茶,笑着继续说:

        “我只是觉得思远你的性格很好,真的,不管是态度还是性子。”

        “我还记得我前年入职见到你的第一眼,那时候你还留着长黑发,就是外表看起来很亲和,很秀气的女人。”

        “和你共事了这2年的期间,我感觉你外表虽然温和,但是内心又是坚韧独立的。”

        “你对我的赞美也太高了。”

        魏思远浅笑说,回答完咨询者的简短问题,她放下手机,接过同事递来的汤碗时很自然地朝对方微笑道谢。

        “这毕竟是我的工作职责,面对客户只是一部分,最主要的还是救治动物,所以其余的相比起来可能不算什么难题。”

        餐具整齐地摆在瓷盘边的两侧,魏思远拿着餐巾纸率先将餐具抹了一遍,而后又抽出另一张湿纸巾擦手。一举一动都是轻缓、条理分明的,就好像是专门受过礼仪教导一样。

        “啊,也对,我都忘了这些年魏医生的座右铭了。”

        张医师同意她的观点,点点头,叙说:

        “生命之重,有贵千金。”

        不论人还是动物。

        魏思远的好相处在always兽医院里基本是人尽皆知的,做事负责任,勤快能干,工作中遇到任何麻烦都能从容面对,坦然处之。

        她尽可能以自身的绵薄之力去帮助每一个需要援助的小动物,身为兽医,却也难免需要面对世事无常的无奈。

        always有一只寄放在住宿相当久的荷兰垂耳兔,上了年迈的岁数,这阵子身子出了很大问题,急性肾衰竭,兔子主人常年在外地工作,将它寄放在这里后迟迟没有前来把他接送回去。

        魏思远前去查房的时候帮它做了检查,打算拨电话通知兔子主人,第一通响起没有接通,直到第二次拨号对方才接起:

        “你好,哪位?什么事?”

        “您好,这里是always宠物医院,我是上次和你对接的mscloe”

        魏思远穿着工作套装,坐在办公位置上翻着病历本,透过座机话筒认真和他讲述了那只垂耳兔的病况。

        兔子主人在听完所有描叙后,先是默语了几秒,而后向她给出了一个问句:

        “要不安乐死吧?”

        听到这句话的魏思远似乎心沉了沉,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出于尊重宠物主人,她不能做出过多干涉的拒绝,然而还是有意劝解,让对方思虑几次再做出决定。

        “没办法,我之前也是无意捡了这只兔子,我现在的女朋友有过敏性鼻炎,不能接回来。”

        “你也说兔子得这病需要做手术不是吗?它也步入老年了,就算现在医好了,那以后呢?唉,还是别让它这么痛苦吧。”

        魏思远听着话筒陷入沉默了,她垂着眼,有些欲言又止。确实,这只垂耳兔除了急性肾衰竭还附发了糖尿病,即便这次治好,晚年生活也只会伴着病痛折磨。

        周围冷空调的气压卷席到了魏思远胸口间,她仰起脸,目光在空中暂停下来,望着桌面上写了密密麻麻字体的病历卡。

        摆在桌沿的电子钟变换了两次数字,这段通话在不久后就挂断了。

        下午到了投放宠物饲料的时间,魏思远前去兔舍,特地给那只垂耳兔拿了自己鲜榨的菠萝汁,还有切片好的苹果和红葡萄。

        魏思远心很细,几乎记得自己接诊过的所有宠物的习性和口味,这只垂耳兔其实很爱吃甜的,但是因为先前就有糖尿病,吃的粮食都是特别配制的,营养,和非常无味。

        相比以往,那只老年垂耳兔这次吃得很勤快,几乎一肚子蔬果都下了胃。魏思远蹲在它的身边,只是摸摸它的脑袋,没有多说什么。

        吃完这餐,傍晚下班前,魏思远为它注射了安乐针。

        这只垂耳兔很听话,眼睛半垂着,被魏思远摸着的时候一点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地等待死亡将它接走。

        看着生命一点一点静止在自己的眼前,魏思远有瞬间还是红了眼睛。

        人类和动物都有灵性,双方在一起相处久了都会产生情感的,亲手抿息一个生命的苗火,即便情有可原、即便魏思远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宠物的死亡,她还是为之感到心口闷息。

        魏思远心不在焉地收拾了工作包就准备离开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一个备注为“小绵羊”的用户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

        【思远姐姐,我差不多快到了。】

        走到兽医院外头,昏黄的暮色已经降了下来。

        always兽医院座落在市区,隔壁沙龙美妆店的大门是敞开的,一个高贵妇女全身名牌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发廊里的烫发。

        对面是一栋办公大楼,每一个窗口都还散着光圈,魏思远盯着那些光粒,又听到市区里的车笛,大厦的广告词段,还有像夏天里蝉鸣一样此起彼落的人□□谈。

        这是城市的杂声。

        这条路口的人流和车流在魏思远眼前一帧一帧地经过。

        有时候是漂浮的,有时候又是晃动的。

        女人侧过身,目光越过人潮,穿过街巷,一直到尾端路灯下才有一个影影绰绰的小小影子。

        这么一个小小的影子,身上带着自己独特的属于时光沉甸的舒静,在都市的喧闹里格外特别。

        她每向魏思远靠近一段距离,贴附紧裹在女人周身的低落和闷郁就被涌开了。

        至少和以往两人总是擦肩而过不相同,这一次,许七安是明确的因为她,朝着她走来的。

        “不好意思来迟了,明明今晚是我约你的。”

        许七安小步跑了一段距离,裙摆悠悠铺开弧度,她额边的碎发有些凌乱,青春漂亮的脸颊被夕阳照得莹莹含亮。

        “思远姐姐等很久了吗?”

        车笛没有了,人杂声也没有了,许多纷扰的琐碎零件在魏思远身体里互相撞击的感觉都没有了。

        “其实是我早下班了。”魏思远摇摇头,秀白的手抬起,露出腕表上的时间给许七安看。

        许七安像只乖巧的绵羊凑近女人身边,看了眼确实如魏思远所说的,脑袋瓜点了点。

        今晚的约确实是许七安主动邀请的,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思远姐姐给予她的帮助都太多了。包括原野上的爆浆奶茶和手术室外的罗汉果,所以许七安想请魏思远吃顿饭,答谢她对自己的照顾。

        虽然开口前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纠结了好几回,邀请的台词反复斟酌修改了好几次,不过最终说出口就是进步了!

        许七安不知道的是,对于她的邀约,魏思远同样是意外且受宠若惊的,女人劳累工作完收到信息后,又像一朵太阳花盛开灿烂了。

        许七安的性格更内敛一点,平常都是魏思远主动带话题,但是今晚她的话并不多,许七安也侦察到了,只是先偏过脸悄悄瞄女人。

        些许疲惫的困色沉没在魏思远的眼底,当她看向别处时特别明显,只是一转头和许七安对视,就自动收起,转而露出那种亲切的浅笑。

        “思远姐姐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许七安想了一下,还是小声地问了。

        “嗯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魏思远双手交叠在胸口前,没有打算把缘由说出口,她认为许七安没有必要为她消化这些负面的消极情绪。

        许七安看出了她没有想明说的意思,小巧的鼻尖皱了皱,闷闷说:

        “喔如果思远姐姐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她的话刚落完,走在她身侧的女人就忽然说:

        “你可以停下来,站在我身边一下吗?”

        许七安没有理解到魏思远的目的,只是点点头,听从女人的话站定了。

        “靠一靠。”

        女人的声音由高至矮,落到了许七安的耳边,魏思远身子微弯下来,脸颊轻轻碰在了许七安右边没伤势的肩膀上。

        “让我靠一靠就好。”

        她这么说道。

        许七安还没来得及反应,鼻尖就闻到了魏思远身上薄微的清淡香息。她们站在树影底下,隔壁亮堂的面包店玻璃门上还倒映着她们亲密的画面。

        许七安像个小木头呆了呆,她想要捕捉这种围绕在女人身上的氛围,但是魏思远已经站直身了。

        “走吧,再不出发就晚了。”

        也就是靠了一下子,魏思远就恢复了精气神,她走在前头,转回身朝许七安轻笑。

        “思远姐姐想去哪里?”

        许七安在后面跟上,歪头问她。

        “和你私奔。”

        魏思远笑着回,语气轻而快,周身被闪烁的落日余晖包围。

        许七安听着女人说的话,表情微微呆滞,却又很快反应过来魏思远是在开玩笑逗趣她。

        虽然刚刚有一瞬间,她确实误会了思远姐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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