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怕的。

        那护卫又摸了一根麻绳出来，一头扎在陈自如的手腕上，然后拉长一截后将中间一截扎在淑芬的手腕上，像牵着两只同一条绳索上的蚂蚱般，拉着两人往外走。

        淑芬手上的麻绳扎得有些松垮，当时一口心提着高高的，怕被他看出来。也不知那人看没看出来，抬起头来看了淑芬一眼，随手拉了拉紧绳索打了个死结，什么也没说。

        如此一来，要想挣脱绳索逃走就难了。

        少年跟在他们身后，那个被称作大哥的护卫并没有再多绑他一道，由着他自己走。一行人出了门鱼贯而出往左手边走，沿着那排低矮的瓦房走，走到了三岔路前。

        眼看两边就要分道，少年突然快走两步走到陈自如身边，用手肘狠狠往他腰间一戳，接着用脚踢他膝盖。陈自如猝不及防痛得一声嚎叫，弯下腰来。他正要骂娘，少年欺身压了过来，后背一弯，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要动，我把你手上的绳索割开些，记得等下用石灰扬他眼睛。”

        陈自如来不及说些什么，少年又是一脚踢了过来，大声道：“要死一起死，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决不想死在那贱人、狗贼手中！！我死后要化成厉鬼，叫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生，想当魏国公，叫那狗贼死了这条心！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叫他轻易得手！！”

        他喊得大声，真如凶神恶煞一般，听得淑芬一颗心砰砰直跳，拼命地扭转身子来看她大哥，一连声地问道：“哥，哥，哥！你还好吧，没事吧。”

        此时，少年已经被护卫一把拖开了，大力拉着往另一边走去了。

        陈自如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骂了一句娘，看向他妹妹道：“没事。这小子莫不是失心疯了。我又没得罪他，做什么好端端地上来打我。”

        “正常。”那护卫牵着绳子拉了一把，扯着兄妹俩往外走，边走边道：“换了谁被自己的大哥折磨这许多年都受不住，他能支撑到现在，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你们俩也是傻，没脑子还是怎样，看着情形不对就赶紧逃，居然还走了过来。我也是服了。”

        淑芬跟在他身后，趔趄地走着，闻言忽觉这人也不是太坏，口气似有商量余地，想了想低声求道：“大哥，你是好人。你能不能不要杀我们，放了我们。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你放了我们就当是替自己积德了。”

        “积什么德呀，我呀，坏事已经做了不少。”

        “放了你们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淑芬机敏地接口道：“你想要什么，要银子也可以，我把我这些年攒得压岁钱都给你啊！”

        “小孩子能有多少银子，你少来骗我。”说话间，那护卫牵着他们推开了一道角门。

        走出角门，地上湿漉漉地有些打滑。眼前是一条狭窄的山路，青石苔藓遍布石阶蜿蜒向前。那护卫拉着他们一直走，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停下脚来。

        这就要杀了他们兄妹吗？

        淑芬挣了挣身后的绳索，奈何已经被扎得死死的，一点动弹不得。下意识地回头看她哥，见陈自如朝她咧嘴笑笑，看起来并没有很慌。

        她眨眨眼，想起刚才那一幕。

        难道，有诈？

        “我也不想杀无辜之人。”那护卫走到陈自如的身后，抖了抖他手上的麻绳，绳索很轻松地解开了。

        “小少爷的把戏，不是头一回了。我们放人走，也不是头一回了。叫你们家里人准备好五十两银子，过几日我亲自去取。还有记住，从这里逃出去后，起码躲上三个月不要随意出门。万一叫我们爷看见了，大家都不好过。”

        听起来这护卫根本就知晓，他们是哪户人家的孩子。

        淑芬沉默着，这种情形她要谢他不杀之恩吗？

        原本他们就是被无辜捉来的，且日后还要上门来索要银子，此时还朝他道谢就变成傻子了。

        那人大约也知晓，见他们不出声也不多说什么，从怀中摸了一个油纸包和一个水囊来递给陈自如道：“里头是几个馒头，这是水。从这里一直往上走，走到半山腰有个亭子，再往右手边下去一直往前走就下山了。下了山莫要回头也莫要找人多问，跟着太阳下山的路一直朝前走，走过莫家村就能开口想法子了。”

        说完就摸出一把小刀来，隔开淑芬手上的绳索，嘿嘿冷笑道：“你们俩当我们兄弟几个是傻子，要不是有心放你们一马，这手上的绳子会系得这般松松垮垮？”

        他说着收起绳索，沉着脸，瞪着陈家兄妹，冷声吓唬道，“你们俩给我放聪明了，出去后莫要多嘴打听魏国公府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想活得长久就闭上嘴！明白了吗？！”

        “明白了。”兄妹俩齐齐应了。

        淑芬这才诚心诚意地谢过这位，“多谢大哥的关照，我们懂的。”

        那人不再多说，转身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哎！”淑芬长吁一口气，一下就蹲到地上，双手捂住脸，嘤嘤喊了两声，哭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今晚要在这里丢了性命。幸好没事。”

        “哎！”陈自如也哎了一声，用力拉淑芬，“快别在这里哭了，这事还不算完呢。你没听刚才那人说叫我们不要回头，不要问东问西，要走过莫家村才算真正逃出了生天。”

        淑芬用衣袖抹了眼泪，顺势站了起来，呜咽着小声道：“那我们赶紧走！”

        冷风阵阵，夜鸟发出尖利的鸣叫声，月光穿过树枝映照出莹白色的光芒。兄妹俩沿着青石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走了约莫一刻钟，走到了一条岔道上。

        两条路，一条是上山的路。

        另一条路在右侧，凭空出现，不知通往哪里。

        陈自如指着上山那条路说道：“应该不是这里，那人说要走到半山腰有个亭子，再往右手边下山。这里没有亭子，而且这山不会这么矮吧，这就走到半山腰了？”

        淑芬皱眉疑惑道：“他也没说亭子就在路边啊，要不咱们拐过去看看有没有亭子，若是没有再接着上山不迟。”

        “也好。免得走了冤枉路。”陈自如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个油纸包，打开后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妹妹，“芬芬，饿了一天了，先吃个馒头喝口水再走。”

        “嗯。”淑芬也实在是饿得慌了，拿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护卫给的馒头挺大个的，本来淑芬觉得自己能一口气干掉三个馒头，结果边吃边喝水，一个半馒头下去也就饱了。陈自如吃了两个馒头，颠了颠水囊道：“不能把水都喝完了，等下想喝就没有了。馒头倒还有五个，水不多了。不知道这一路下去有没有山泉，要是有的话得灌上一些。”

        淑芬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话上。

        她小脸微侧，竖起耳朵认真听了片刻，小小声地道：“那边好像有人在说话，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好像是哎。”陈自如脚步挪动往说话的方向走了两步，头伸过去侧耳听了会儿，喃喃道：“现在又没声音了。”

        淑芬走到她哥身边。

        兄妹们傻傻地站了片刻，不约而同地往右手边走。走了十来步而已，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上面对面站着三个人，空地的另一头还有路，他们显然是从另一边上来的。

        少年和穿着蓝色绸衣的男子面对面。站在蓝色绸衣男子身后的还有被称为大哥的护卫跟着。

        淑芬扯了扯她哥的衣袖，示意她哥赶紧走！这趟浑水岂是他们能趟的，不如趁着他们还没被发现赶紧离开，没道理已经逃出来的人还跳进火坑的。

        正打算静悄悄的离开，蓝色绸衣的男子说话了，“阿大，上次你就不肯动手，跟我说家里老母亲得了急病，要急着赶回去看看。今夜是你表忠心的时候，杀了老三，我给你十两银子意思意思。”

        杀个人才给十两银子。

        淑芬被这人抠门的劲儿给惊呆了，又莫名觉得好笑，这威胁不像威胁，收买也不像收买，给十两银子意思意思，这人脑子有坑吗？

        叫阿大的男子果然没有动静。

        蓝色绸衣的男子阴阳怪气地冷笑，瞬间拔出剑往少年身上捅。少年一个转身，手上多了一把暗夜中闪着蓝光的匕首，直直地往男子的脖颈间一刀捅了下去。

        鲜血如泉水般疯狂的涌了出来，那人一声嚎叫，冲着身后的护卫大喊：“你是死人吗？还不过来帮我，杀了他，杀了他，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好不好？”

        叫阿大的护卫依然没有动静。

        少年仿佛起了杀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味道，一刀又是一刀跟捅马蜂窝似的停不下来。

        淑芬被他这疯劲给吓到了，浑身颤抖，凌乱地拉她哥。见她哥没动，就使劲的拽他！！

        陈自如也是被吓傻了，被淑芬拉了几下，醒过神来，反手拉住他妹妹的手一路狂奔往山上跑。跑了一段路，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处凉亭。

        淑芬指着那个凉亭道：“哥，是那条路没错了，我们往那里走！”

        兄妹两人跌跌撞撞地冲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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