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相遇
【叶凡头也不回地竖起中指】
李家庄园。
“兄长！”李三郎风风火火地冲进正厅。
“听说韩岭山有一窝野猪，一到春耕就跑出来伤人，我想着带人去端了它老窝，兄长去不去？”
李曜将古剑放入匣中，微微颔首，“正想着松松筋骨。”
“我就知道，你一准儿去！”
李三郎的视线在青铜剑上扫了个来回，嘿嘿一笑，“兄长，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事儿……”
“隔壁有个姓叶的小子，兄长若是听了他的事，铁定再也不会骂我不着调！”
李曜没吭声，他这个话唠弟弟根本不需要别人搭话，自己就能说上一箩筐。
“嘻，那小子花大价钱买了一筐子古物，前几日拿到铺子去当，你猜怎么着？”
李曜接过缰绳，配合地应了声：“怎么？”
“哈哈哈哈……”李三郎扶着马鞍，笑得前仰后合，“都是假的！”
“如今这十里八乡都传遍了，说那叶家小郎是个傻子！”
叶家小郎吗？
李曜翻身上马，凌厉的凤眸现出些许笑意。
其实，他老早就见过叶凡，早到原身根本不记得。
元丰五年，原身出生。
叶老爹摆了整整一旬的流水席。正赶上李父回村小住，便带着李曜前去吃喜酒。
农村没那么多避讳，在叶老爹的盛情邀请下，李曜随着李父一同进了叶家的窑洞。
那一年，李曜十岁，已经是个行事稳重的少年郎了。
他底下亦有弟妹，并非初次见到新生儿。不过，这么白，这么软，这么好看却是第一次见。尤其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他的目光牢牢地被小娃娃吸引住。趁大人不注意，悄悄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脸。
叶母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温柔地问：“小郎君要不要抱抱他？”
李曜本能地想要摇头，然而拒绝的话滚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没等他考虑清楚，怀里便多了小小软软的一团。
向来淡定的少年第一次慌了手脚。
怀里的娃娃却不认生，挥舞着胖胖的小手冲他笑。
李曜也笑了，默默想着娃娃还挺好玩。
下一刻，脸上便挨了小家伙一巴掌。
并不疼，却让他臊红了脸。尤其在长辈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时。
因为这一巴掌，李曜牢牢地记住了叶家小郎。
***
李家兄弟骑马进山时，叶凡也没闲着。
工钱的问题解决了，卖酒计划也在顺利进行，他终于可以抽出时间上山采蘑菇了。
胖团比他还兴奋，兴冲冲地飘在前面，用嫩嫩的嗓音唱着：“采蘑菇的小郎君，背着一只大竹筐……”
天高云淡，山清水绿，再加上一只活泼可爱的小光脑……
叶凡心情不错，脚步更加轻快，不知不觉便爬到了半山腰。
这是一座土山，山势不高，很少见到高大的乔木，只密密实实地长着些不成材的灌木和杂草。村民们偶尔上山砍些柴禾，其余时候并不常来。
正因如此，树阴底下、杂草丛中那些软叭叭娇滴滴的小蘑菇才得以保存下来。
点数，时空穿梭机，回去找前男友算账！
这么一想，叶凡浑身上下便生出满满的动力。
脑海中不断响起“已成熟，可收集”、“未成熟，不可收集”、“剧毒，不可食用”、“无毒，可食用”的提示。
听到“可食用”三个字，他心头一动。
“胖团，如果只收集蘑菇的一部分，能获得点数吗？”
“咦？能……还是不能呢？”这个问题着实把胖团难住了，程序员没写呀！
似乎生怕被嫌弃，胖团闪了闪，连忙说：“我、我查一查，凡凡别急……”
叶凡揪起一朵小冬菇，耐心地等着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胖团依旧困在数据库中。
柔和的光团在半空中滴溜溜地转着圈，光晕越来越亮，以至于有些刺眼。
叶凡下意识地摸向颈后的黑痣，竟然有些烫手。他觉察出不妙，连忙说：“胖团，快停下！”
再这样运行下去，这个傻乎乎的小光脑会把自己烧短路的。
“还、还没查到……”软软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叶凡抬起手，把小家伙拢到手心，好在没有预想中那般烫手，反而温温的，像个暖手宝。
胖团焉焉地窝在他掌心，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即使叶凡没有到过未来世界，也几乎可以断定，不是所有的光脑都像他的胖团这样情感丰富，与众不同。
让人喜爱，也让人心疼。
叶凡捏捏它软软的身子，拿过方才采到的冬菇，揪掉菌盖，只把蘑菇腿放到它面前。
“程序不是万能的，代码算不出来的事不妨用人类的方法试一试。”
胖团扭了扭，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暖暖的白光闪过，小小的蘑菇腿从掌心消失，系统面板上“财富值”一栏发生了变化。
原来是“32点”，此时变成了“37点”。
“可以！”胖团兴奋地跳起来，重新恢复了活力。
看着小光脑欢快的模样，叶凡也跟着笑了。
他小时候比胖团还要敏感自卑，而且固执，要强，任性。真难想象，那时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的李曜是怎么顺顺利利把他养大的。
这是第一次，叶凡有那么一点点体会到了李曜当年的心情。
***
山顶上。
胖团发现了一个点数很高的大蘑菇，兴冲冲地飘回来。
“凡凡，在那边，山崖下！”
叶凡顺着白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竟是一株品相极好的灵芝。
灵芝名贵，若能顺利采到不仅可以增加点数，还能卖钱。唯有一点，只有他亲自收集才有效。
当然，他还是很惜命的，确认了有把握安全地采到后，他才扒着灌木爬下去。
离着灵芝越来越近，不知怎么的，叶凡心头一跳，没由来地生出一股紧张感。
他顿了顿，做了个深呼吸，脚下更加小心。
好在，还是顺利拿到了。
叶凡抓着灵芝，还没来得及高兴，崖下猛地响起一声惊呼：“兄长小心！”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他脚下一滑，猝不及防地摔了下去。
电光石火之间，胖团化成一道白光，像长长的丝带将他的身体裹住。
然而，胖团只是稍稍减缓了他下坠的速度，并没有彻底阻止。
呼呼的风声，纷乱的马蹄声，陌生汉子的呼喊争先恐后地冲撞着耳膜。
地面越来越近，叶凡认命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腾空而起，将他稳稳地接到怀里。
十分狗血的剧情。
叶凡也像狗血剧情中描述的那样缓缓地睁开了……一只眼。
然后，他便愣住了。
不，他已经傻掉了。
他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回到了那个血糊糊的身体上，被李曜抱着冲出宿舍楼。
李曜的表情……一点都不温柔，反而皱着眉头，凶恶恶的。
一阵天眩地转，叶凡在男人怀里倒了个头，紧接着就被丢到了地上。
“嘶——”
屁股上的钝痛让他恢复了些许神志，他仰起脸，圈瞪向马上的男人。
“李曜，你不想活了，敢摔老子……”
原本想拿出生平最凶狠的语气，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团棉花，带上了丝丝沙哑，还有哽咽。
李三郎打马上前，横眉厉喝：“无知小儿！长安侯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还不快——”
李曜抬手，阻止了他下面的话。
李三郎瞪了叶凡一眼，不甘心地闭上嘴。
叶凡根本就没空搭理他。他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他刚刚的称呼——
长安侯？
李曜就是那个“身高八尺，体壮如牛”的长安侯？
叶凡抬起头，看向周围。
此时，他的男朋友，不，前男友穿着长袍，戴着金冠，身姿挺拔地坐在枣红骏马上。
在他身后，有人挽着弓，有人背着箭，无一不是孔武有力，神情恭谨。
叶凡撑着手臂，缓缓起身。
屁股依旧在隐隐作痛，不是梦。
眼前的男人长着一张和他前男友一模一样的脸。就连那垂着眼、抿着嘴、一声不吭的样子也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前男友也穿过来了。
这得是多大一盆狗血？
叶凡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嘴角高高扬起。
“李总，挺会穿嘛，还是个侯爷呢！”
他拼命维持着淡定，半点都不想在李曜面前示弱。
李曜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相比于叶凡的激动，他显得十分平静。
平静之余，还有一丝诧异。
“可是摔疼了？”
低沉的嗓音，语调微微上扬，和记忆中一样让人脸红心跳。
“这不废话么，你摔一个试试？”装什么高冷，还不过来抱老子！
李曜微微昂首，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崖顶，“从上面跌落，更疼。”
看着他淡漠的神色，叶凡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李曜给长随打了个手势。
长随会意，走到叶凡跟前，把一株肥厚的灵芝放到他手边。
叶凡下意识地接过。
李曜再次开口，“别再冒失。”
听着他淡淡的、如同对待陌生人一样的语气，叶凡的笑容一寸寸僵在脸上。
“李曜，别闹了。”这样的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李曜扬了扬眉，“你记得我？”
他说的是“记得”，不是“认识”。
叶凡抿着嘴，没吭声。
他就那样定定地站着，每一块肌肉都绷得死紧——如果不是这样，他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把这个渣男掐死！
李曜挑眉，生气了？
熟悉到骨子里的表情，终于让叶凡无法淡定，他猛地冲到李曜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粗暴地扯开。
护卫们面色皆是一变，纷纷拔刀。
李曜隐晦地打了个手势。
叶凡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一心盯着李曜的胸口。
左边胸口，装着心脏的位置，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痣，和他脖子后面那颗十分相像。
李曜曾经开玩笑地说，这是记号，为了让他生生世世找到他。
叶凡闭了闭眼，就算这世上有两个长得像、声音像、举止也像的人，总不可能连身上的痣也一模一样！
他贴着李曜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李曜不愿认他，就像他想不通李曜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一样。
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李曜也穿过来了，他们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慢慢磨。
叶凡胖团，转身离开。
李曜冷不丁开口，“小蘑菇。”
叶凡脚下一顿。
“小蘑菇”这个外号，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李曜起的。
因为叶凡小时候头发又多又软，蓬蓬松松地顶在脑袋上，身子却瘦瘦小小，就像一棵行走的小蘑菇。
此时此地，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叶凡额头上青筋直爆。
你不是想装吗？
麻烦敬业点成么！
别他妈的撩完不认账！
李曜指了指横躺在地上的竹篓，好心提醒：“你忘了带上小蘑菇。”
叶凡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竖起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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