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婚约
【谁拿着玉玦谁就嫁】
叶凡家的干菜炖猪肉将将出锅,隔壁山头的李家已经用过饭,各自做事去了。
此时天尚未黑,火红的晚霞衬着轻盈的云朵,映得这片大地更加苍茫辽远。
“长姐,这安州好敞亮!”
“是呢,与京城的气韵到底不同,八娘可还喜欢?”
“嗯,喜欢!”
说话的是两位娘子,正一前一后迈上台阶。
前面那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生得一副娇媚明艳的好模样,真真的美人胚子。
后面那个约莫十□□,身量高瘦,气质温婉,虽不如那个小的俏丽,却也是清秀可人。
这二人正是李曜的亲妹——二娘和八娘。
李父幼时孤苦,迹后便十分重视血脉,前后娶了五房妻妾,生下八个子女。
李曜为长,与二娘、三郎皆为嫡出,余下的四郎、五娘与双生子六郎、七郎为妾室所生。八娘生母为歌妓,生下她后便去了。
许是从小便没了母亲的缘故,八娘性子羞怯拘谨,只有在二娘面前才能稍稍放松些。
京城中无山,姐妹两个头一次见到这样高低起伏的地形,便觉得十分新奇。
台阶尽头是一片两丈见方的高地,高地正中那着一个八角凉亭,从亭中眺望,庄园的景色尽收眼底。
八娘难得表现出几分活泼样子,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好不容量爬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没来得及高兴,小娘子便吓住了。
凉亭对面,李曜和李三郎正一左一右相伴而来。
兄弟两个皆是身高腿长,眨眼的工夫便来至近前。
八娘想躲都来不及,一时间白着小脸傻在那里。
“诶?这是谁?”李三郎冷不丁看到个娇娇俏俏的小女娃,不由诧异。
不怪他连自家妹子都认不出来,实在是因为李家人多,情况又特殊。
兄弟几人从小跟着李父南征北战,除逢年过节外极少同姊妹们聚在一起,八娘性子又害羞,每每见了兄长们都是扎着脑袋,正脸都没露过。
李曜看了眼对面的台阶,目光落到八娘身上。顿了顿,方才说道:“同你长姐一道来的?”
显然,他是认识的。
李三郎惊奇地看向自家兄长。
八娘却是颤了颤,尖尖的脸蛋更白了三分。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个比父亲还要可怕的大兄会同自己说话!此时,她没有尖叫着晕过去就已经算好的了,哪里还有胆量回答他?
二娘踩上最后一级台阶,这才看到他们,连忙提起裙摆,赶至近前。
她牵住八娘汗湿的小手,恭恭敬敬地朝着李曜福了一礼,“兄长。”
李曜微微颔。想了想,又问了句,“可用过饭?”
“多谢兄长记挂,暮钟响时便一道用了。”二娘认真而又客气地应道,“兄长可用过了?”
“也用过了。”
接下来,便没话了。
相比之下,李三郎就自在多了,“阿姐,这俊俏娃娃是谁?”
“什么‘俊俏娃娃’,这是八娘。”面对他时,二娘明显亲近许多。
李曜心中有些无奈。
自从李父走后,他便把这个家当作自己最大的责任,同时也下定决心照顾好家中的弟妹。为此,他毅然辞官,远离京城的泥淖,来到这清静偏远的韩家岭,就是为了让他们生活得自在些。
没想到,妹妹们这般怕她。
这是他先前从未考虑过的。
两厢分开,李曜和李三郎下了高地。
终归是没忍住,李曜不甚自然地问:“你可知,她们为何怕我?”
李三郎想也没想便回道:“别说她们,我都怕你。”
李曜挑起凤眸,偏头看他,“你怕我?”
——看吧,就是这样,单是这双眼睛往上一挑,没人不怕!
这是李三郎内心真实的想法。
说起来,李曜与李家其他几个兄妹长得并不像,尤其是眼睛。李家兄弟各个长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只有李曜的是凤眼。
微高的眉骨衬得眼神更加深邃,微长的眼尾微微上扬,眼睑垂下,便能显出两道不宽不窄的双眼皮。这样一双眼睛,生而便带着凛然不可犯的威严。
此时,李曜正看着李三郎,明明不露喜怒,却叫他下意识地绷紧了皮。
“不,我一点都不怕!”李三郎立即改口,“兄长你这般、这般亲切,从来不会拿鞭子揍我,也不会拉我去校场单方面殴打,我又怎么会怕你呢?”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及至退到安全距离,拔腿便跑。
李曜:……
***
回想起姐妹二人脸上的惶恐,李曜摇头失笑。
叫他冲锋陷阵取敌级,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换成与弟弟妹妹相处,着实难住了他。
李三郎是个例外。他比三郎大十岁,从小就把他带在身边,调皮捣蛋、偷奸耍滑的时候就揍一顿,两个人的关系名为兄弟,实际更像父子。
至于余下的几个……如今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怕他吧?
李曜叹了口气,手下意识地伸入袖中,取出一块半月形的玉玦,在指间轻轻摩挲。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管家从窄巷中出来,一眼看到他,连忙迎了上来。
“回侯爷,先前您让送的东西,我已经叫人送去,叶小郎也收下了。”
“叶小郎?”
李曜一顿,据他所知,这韩家岭只有一户人家姓叶。
“可是对面坡上那户人家?”
“正是呢!”管家躬了躬身,似乎想说什么。
李曜眼前不由浮现出那张精致的脸。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表情可以那么丰富,害怕,茫然,惊喜,疑惑,愤怒,释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都在那张脸上看到了。
没想到,那凶巴巴、仿佛初生的小狼崽般的少年就是叶小郎。
李曜勾了勾唇,真是无巧不成书。
管家抬了下眼皮,试图瞧瞧他的脸色。然而,李曜太高了,不仰起脑袋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曜淡声道:“还有事?”
管家见他主动开口,忙道:“方才用饭时,我听那老孙头说了个事,不知将军走前有没有告诉侯爷……”
老孙头是庄园的管事,这些年李家人远在京城,一直是他守在这里。
原以为他说的多半是庄园里的事,李曜边走边听管家说。
没想到,管家上来就先告了个罪,“侯爷勿怪,这事原也不该我提,只是那老孙头特意同我说了,我想着……”
“你且说。”
“诶!”管家微躬着身,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李曜的步子,“说起来还与那叶小郎有关,老孙头说,叶小郎君满月时,将军曾去赴宴,并留下一样信物。”
李曜脚下一顿,声音低沉,“是何信物?”
“说是一对半月形的玉玦,长约三寸,雕着‘和合如意’的云纹,一块给了叶小郎,一块将军收着。”
“所为何事?”李曜停下脚步,棕色的眸子看向管家。
管家垂下头,迟疑了片刻,方才答道:“婚约。”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多言了。
经年之约,若能和和美美地成了,也算好事一桩。叹就叹在,如今两家的权势地位差得太多了。
若李父尚在还好说,婚约是他定下的,是遵是废不过一句话的事。如今他走了,孝字当头,论理不该违背先父遗志,可是,让谁去履约?
且不说那叶家门弟如何,单是那叶小郎的人品——倘若这几日听来的传言不虚……
管家摇摇头,无论把哪个娘子嫁过去,都不值呀!
此时,李曜笔直地站着,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管家暗自叹了口气,要名声、孝道,还是姊妹的终身?
他都替侯爷愁。
他终归没忍住,硬着头皮提醒:“既有婚约,想必将军一早就定下人了,侯爷不若问问,那玉玦由哪位娘子收着……”
李曜手上一顿,不着痕迹地将掌中之物收到了衣袖里。
“我知道了。”李曜沉声道。
管家愣了愣,呃,侯爷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此事,休要再提。”李曜丢下这句,便一脸威严地离开了。
管家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找老孙头算账去了。
与此同时,叶家窑洞。
叶凡正在配药酒,用的就是李曜让人送回来的那株灵芝。
“鲜灵芝一两,干山参三钱,粗磨成粒,装入纱袋,封口……对了,要用圆润的物体敲一敲,增大孔隙……”
叶凡回忆着药酒选修课上老师提过的注意事项,一边转着脑袋找趁手的工具。
“那里有一个。”胖团软软地提醒。
叶凡拿眼一瞅,咦,那是块玉?一边圆一边弯,形状倒是合适。
就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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