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九捆头发
◎很早就喜欢了◎
她触碰到熟悉的躯体, 闻到雪松与血腥交织的气息。他的怀抱温暖干燥,发间氤氲着热气。他的鼻尖微凉,像是初晨清凉的薄雾,泛着淡淡的潮。他的唇很软, 像是一朵云, 蕴着若有若无的水色。她用力一咬, 尝到丝丝缕缕的腥甜,仿佛干涸水潭终于等来甘霖。
顾栖迟突然觉得, 什么都不重要了。
所谓的迟疑与隐忍全部蒸腾成了泡沫,消散在炙热的空气中。贪念骤然滋长, 仿佛毒蛇吐着蛇信, 将她引离理性的山洞。将他拉进地底又如何,她暗暗想着。光已经穿透裂隙,他们终将看到澄明的天空。
“疼吗?”她轻轻吻了吻他脸上的伤痕。
“......不疼。”迟鉴眼睫覆上薄薄的水雾, 喉结滚了滚,艰涩地吐出零星字句。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昏暗的宫殿里,漆黑是主色, 而他们是唯一的灯火。
在顾栖迟看来,迟鉴少有侵略性。除去查案审判时的狠戾冷酷外皮, 便会看见其中温暖柔软的内核。
可他今天不一样。
她陷在柔软的被子里。长长的锁链躺在床上,又垂在平坦的地面。冰凉的触感缠绕在温热的小腿与脚踝,与冷白肌肤相衬,好似黑白冷凝的水墨画。
她被束缚, 可又陷入另一处桎梏。汗水在脊背流淌, 蜿蜒成溪。发间逐渐潮湿, 冰凉却炽热。她蓦地想起苗域中的纱绞藤, 温柔地攀登至高直的雕木, 绽出娇小却迷人的花朵。
她感受到尖锐的刺痛,眼尾不受控制地沁出泪珠。顾栖迟暗想,这大抵是她哭的最多的一天。
可柔软的暖阳温柔地将泪珠拭去,她迷蒙着眼,却看见如墨夜空中独属于她的一片星海。
疼痛乍停。
顾栖迟胡乱地揉了揉眼,捕捉到迟鉴眼中快速闪过的窘迫。她哑着嗓子低低笑了一声,抬手勾住他的后颈,重重咬了咬如樱的粉红唇瓣。
“你行不行啊?”她歪着头好似抱怨,眉眼间却全是藏不住的欢喜。
“你......”迟鉴堵住她的嘴,咬牙切齿一般挤出几个字:“你会知道的。”
疼痛再次袭来,顾栖迟猛一收紧手指,触到他肩膀处的伤痕。可月亮依旧在天上,他也依旧在身旁,用目光温柔勾勒她的模样。
顾栖迟的确知道了。
腰肢酸痛,几乎直不起来身。
她缩进轻如羽毛的被子中,疲惫地轻笑一声,抬手一寸一寸抚过迟鉴的脸。她捉弄一般遮住他的眼睛,感受到眼睫蹭在她的掌心,带来轻软的痒。
他的下巴上有着淡青的胡茬,触在身上有些粗糙,会带来持久的酥麻。
她不安分地手被轻轻捉住,而后覆上他的心脏。迟鉴将她搂在怀里,轻吻她的发尾。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顾栖迟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略微急促的心跳。
“我就是知道。”迟鉴的手又收紧了些,像是想要将她嵌进骨子里。
“你也上了战场。”
“嗯。”
“那你......怎么进来的?”
“近日战事激烈,谢玄兵力较为集中。我扮成那古士兵的样子混进军营,听见一些士兵的议论。”
“他们说......谢玄会在战争之后册封皇后。”迟鉴眼中现出郁色:“我立即猜到是你。”
“切。”顾栖迟见他眉头展平,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声音有些发闷:“谢玄就是个变态,所谓皇后,不过是满足自己执念罢了。”
“我和他根本没见过几面。”
“你生气了吗?”顾栖迟捏了捏他的耳垂。
迟鉴没有回答。
是生气吗?他努力回忆当时的情绪。疼痛酸涩胀满胸口,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生气。
他是她什么人呢?
他清楚自己在医馆的时候,用的是“朋友”这个称呼。可他清楚,从很久之前,他就不再把她当做朋友了。
而顾栖迟......
他其实一直看不清楚。她时而将他推远,可又常会突然将他拉得那样近。
他害怕听到一些他不期盼的回应。
“在想什么?”顾栖迟微微嘟了嘟嘴,仰头将他的脸扶正:“你为什么不说话。”
迟鉴将她轻轻松了松,认真地注视她的眼睛。虽然两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可他依旧觉得一切是这样的不真实。
“你......”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竟因紧张嗓子变得无比艰涩。喉结上下滚了两滚,他终于问出口:“阿栖,我的问题,其实你不回答也可以。我——”
“我喜欢你。”顾栖迟直接打断他,轻啄他一口,又重复了一句:“很喜欢你。”
“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了,但是我害怕你会拒绝我。”顾栖迟软软缩在他怀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在他的胸口。她觉得迟鉴现在的心跳有些过于剧烈。
“怎么,这么激动——”
她没有说完这句调侃的话。
因为迟鉴的气息骤然靠近,将她未说完的话尽数堵了回去。清冽的味道席卷口腔,她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
她好似处于暴风雨之中,雨水流淌而过,让她忍不住颤抖。她在混沌之中,踉跄地奔向唯一的围栏。
她听见雨声响在耳边:“我也喜欢你。”
“很早就喜欢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得以重新呼吸。她红着脸往一旁退了退,拉开与迟鉴的距离。她看着天花板,清了清嗓子,继续之前的话题。
“现在怎么样?”
“不是很乐观。”迟鉴轻叹:“那古三日前发起总攻,大周现存的兵力已经坚持不了太久。”
三日前?顾栖迟眉目微皱,看来自己应该昏睡了三日。
她仰起头,有些急切:“那要怎么办?”
“无须担心。”迟鉴吻了吻她的眼睛,话语间多了几丝轻快:“我们有一处后手。”
棋盘中坚守数年的棋子冷漠地望着执棋的主人,它是他最好的剑,可他早已想要脱离棋盘。于是它在棋盘中蛰伏许久,终于找到机会,得以狠狠刺穿主人坚固的盾牌。
迟鉴来得快,走得也很急。顾栖迟被暖黄的日光刺地睁开眼,胡乱在身旁摸了摸,发现被褥早已变得冰凉。
她低笑一声,穿好衣服,扶着酸痛的腰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脚腕处的锁链已经被斩断,她将冰凉链条拾起,缓缓走到门边。
门外的侍女还在昏睡,嘴里时不时还呢喃几句听不清晰的字句。宫殿周围的几名暗卫自从昨晚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到了现在。
顾栖迟踏出殿门。锁链被高高抛掷在空中,重重砸向上方的屋檐,发出震耳欲聋的破裂声响。
宫殿四周林中的鸟群被声响惊得成群飞起,发出慌乱急促的鸣叫。很快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远处的暗卫赶到宫殿前,看着赤着双足站在门外的顾栖迟,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尽是慌乱。
“你——”
他震惊开口,却被顾栖迟直接打断。
“带我去见谢玄。”她捏了捏掌心一块小小的字条,发尾在身后扬起,像是蝴蝶振翅飞舞时的弧度。
暗卫不知道顾栖迟是怎么解开的锁链。他看了一眼四周,发现门口瘫着一个昏睡不起的侍女,而驻守在宫殿的那几名暗卫兄弟也全都没了影子。
宫中怕是已经脱离了控制。
他心下一惊,迅速吹哨。下一刻,数名暗卫涌至此处,沉默地围在顾栖迟的周围。
“姑娘请吧。”
谢玄在军营大帐中同军师商议战事,帐中人数不多,巨大的桌案上摆着复杂的地形图。
大周的兵力比他想象的要强。谢玄轻哂,没想到那位平平无奇的三皇子......居然还暗中组建了一支军队。
可那又如何。经过几日的胶着,大周已显颓势。只要再强攻几日,大周定无招架之力。
谢玄在一处用红笔圈着的地方点了点:“接下来重点攻击这一处。”大周东厂与锦衣卫那些人竟都上了战场,一个个极为难缠。谢玄打算重兵将其拿下,其余的散兵便不足为惧。
军师点头,正准备同他接着讨论,却见一暗卫撩开帐帘走进来,在谢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谢玄落在地图上的手瞬间一顿。
军师感觉奇怪,可没过一会儿,他就看见帐帘再次动了动,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极为出尘脱俗的姑娘。
姑娘身量高挑,很是清瘦,穿着件浅绿色的纱衣。长发尽数垂下,没有一处修饰。
军师被艳色晃得怔了片刻,而后急忙垂下眼准备离去。看来这位就是陛下准备册封的皇后,没想到......竟这么闯进了军营。
军师给谢玄行了个礼,转头就想走,不想被那姑娘拦住。
顾栖迟挑着眉浅浅一笑,望了一眼谢玄,而后挡在军师面前:“军师不必急着走,接下来的事,您也听一听为好。”
“你怎么来了。”谢玄放下手上的东西,神色如常,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不过他语气微冷,顾栖迟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
“自然是有事找你。”顾栖迟散漫一笑,勾了个凳子在谢玄对面坐下:“比如......聊聊这场战事。”
“你还是操心。”谢玄轻笑:“看来我那壶凝仙露,没有发挥应有的效果。”
“战事没什么特别的。”谢玄撩开帐帘,示意顾栖迟看向军营:“那古的兵力源源不断,而大周再无后继力量。”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除非有奇迹发生。”谢玄讽笑:“不过似乎不太可能。”
“是吗?”顾栖迟并不在意,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垂首捻了捻手上的纸条:“可若是......有呢?”
谢玄转过身,面上骤然一冷。
顾栖迟扬了扬手上的纸条,将它递给谢玄:“你的老朋友给你写的东西,或许有惊喜呢。”
谢玄死死盯着她,攥紧手腕上的深绿色佛珠,沉着脸走到顾栖迟面前,抬手接过纸条。
纸条不大,被折了好几次,上面尽是交错的折痕。许是被人长久的拿着,纸上还带着些潮湿。
谢玄将纸张展开,看见上面熟悉的字迹。
笔锋温润,可偏又透着些凌厉。
谢玄快速看完,而后一腿踹翻身旁的架子。他青筋绷起,将手上的纸条用力掷在地上。军师被吓得身体猛地一颤,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挪到他身边,拣起地上的纸条看了看。
而后他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陛下这......”
“谁给你的纸条?”谢玄上前两步,紧紧握住顾栖迟的手腕。腕骨疼痛,顾栖迟却一直在笑:“重要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大结局了!!!
◎最新评论:
【啊,有点突然诶,完结得好快】
【要很多很多甜甜的番外!】
-完-
https://www.lingdianksw8.cc/75414/75414795/6611333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