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馄饨

江如鸣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家的厨房里就多了一个人在做饭，甚至不一会儿，那香味儿就飘到了鼻端。
  她先吃过了可以空腹吃的药，整个人都颓废地窝在沙发上。
  小米粥正在煮，陆天明低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江如鸣的样子，从沙发旁拿过堆在那的小毯子盖在了她身上，自己随意地坐在茶几上看着她，手肘放在膝盖上。
  “怎么搞的？我给你买的药箱呢？我之前不是每一个都标好了怎么吃吃多少吗？”
  江如鸣拽着自己的小毯子，闻言摇摇头。
  陆天明噎了一下，又问：“那我给你买好的速冻饺子速冻馄饨呢？这些你总该会自己煮熟吧？”
  江如鸣顿了下，又摇摇头，“没、没了。”
  陆天明：“没了？”
  他嘴角勾起了一下，忽地低头凑近躺在沙发上的江如鸣，低声试探性问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不会……分手之后把我给你买的东西都扔了吧？”
  江如鸣瞳孔都颤了颤。她听了这话反而觉得自己十分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陆天明眯了眯眼，“嘶”了一声。
  “……真行啊你。”
  江如鸣由下至上看着陆天明，能看到客厅柔和的灯光洒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说到馄饨……”她忽然道，“呃……想吃馄饨了。”
  陆天明：“嗯？什么？”
  江如鸣拽紧了自己的小毯子，只露出一对眼睛，期待地看着陆天明。
  “想吃馄饨了。”
  陆天明气笑了，眉尾一挑，“使唤我呢？嗯？”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故意板着脸道：“我今天来是因为李老师让我来的。我现在又不是你男朋友，干嘛听你的？”
  他轻飘飘地走开，去看小米粥煮得怎么样了。
  江如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好奇地问道：“那个……我们当初为什么分手来着？”
  陆天明在手机上点了点，一边点击着什么一边道：“呦，贵人多忘事哈？甩了人就不记得了。”
  嗯？是自己甩了他吗？
  江如鸣一下子觉得心虚起来了，不再多问。
  小米粥煮好之后，陆天明试了一下味道，然后才找到橱柜里仅剩的一个干净的碗，盛了小半碗甜粥，端给了江如鸣。
  “来，坐起来喝，躺着容易洒。现在有点烫，你先试试看。”
  江如鸣吃了药觉得身体好一点了，于是格外饥肠辘辘。她迫不及待地坐起来接过勺子，结果一碰到舌头，烫得她整个人往后一缩。
  陆天明无奈道：“都说了烫，真不听话。”
  江如鸣觉得自己的舌头整个都烫麻了，不由得伸出来难受得“嘶哈嘶哈”直喘。陆天明笑着看着她的样子吗，一手端着碗一手拿回了勺子，也故意使坏，学她的样子在那“嘶哈嘶哈”。
  江如鸣恼怒了一下，大舌头道：“不许学我！”
  陆天明学得有模有样：“不许学我～”
  江如鸣那一瞬间，原本没有力气的胳膊忽然被注满了力量，抄起沙发上的靠垫就朝陆天明飞了过去。
  陆天明很熟练地接住，抱在怀里。
  “每次都打这么准，高手。”
  江如鸣皱眉道：“你好烦！”
  陆天明一边用勺子慢慢搅动手里的小米粥一边轻轻吹气，闻言瞪大了眼睛道：“哈？我烦？是谁大晚上从床上爬起来给你送药送饭？是谁伺候您老人家吃饭？是谁给您点馄饨？哆啦A梦也就我这样了吧？”
  江如鸣迅速抓住了关键词，“馄饨？”
  她眼睛亮了一下，“你买馄饨了？”
  陆天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是啊，等着吧，一会儿外卖送到了我再给您煮，好不好？”
  他一口一个“您”，讽刺意味拉满，却舀了一勺甜粥稳稳地送到缩进小毯子里的江如鸣嘴边。
  “来，太后娘娘，张嘴，喝毒药了。”
  江如鸣也没管他说什么，舒舒服服地躺着，乐得不用自己动手。
  “我是太后你是什么？”
  江如鸣得意地扬着下巴瞅着陆天明，“太后身边可就只有大太监！”
  她笑嘻嘻的，因为占了陆天明的便宜而得意无比，眼睛弯弯像是藏了星子。
  陆天明几无痕迹地呆了一瞬间，目光倏忽温柔下来，笑了一下道：“行，您是慈禧老佛爷，我是大太监李莲英，老奴生来就伺候您的命，行吧？快吃吧，还不饿啊？这顿能说。”
  江如鸣这才安静下来，一口一口喝着勺子里的甜粥。
  粥熬得很好，但是再好也容易腻。江如鸣胃口恢复过来就觉得甜粥有点没滋没味儿了，陆天明送到嘴边的勺子也被她皱着眉头躲了过去。
  陆天明一见她这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问了句：“不吃啦？”
  江如鸣在小毯子下抱紧了膝盖，蜷缩成一团，“想吃馄饨。”
  陆天明看了看手机，“再等会儿，外卖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他端起碗，连勺子也没用，仰头直接把江如鸣没喝完的粥给干了，然后一边擦嘴一边进了厨房，收拾了碗和勺子，才推开家门。

  “一会儿过来给我开门，我回我家拿煮馄饨的锅来。”
  江如鸣窝在沙发上不想动，“门边好像有钥匙，你自己拿着呗。我不想去开门。”
  陆天明顿了一下，“好。”
  但他走的时候并没有拿门边的钥匙，不一会儿还是一手端着锅，一手拿钥匙打开了江如鸣家的门。
  江如鸣目瞪口呆道：“你有我家钥匙啊！”
  陆天明眼神飘忽不定，“……那怎么了？你自己给我的，又不是偷的。”
  江如鸣的重点却根本不在这儿。她认真道：“你有钥匙干嘛老让我给你开门呀！我都病了！很累的！你真是个心眼儿很坏很坏的人。”
  她冲陆天明做了个鬼脸。陆天明一边给锅插电，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后背因为厚实发达的肌群而微微驼背。
  “……  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可以直接用钥匙进你家？”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锅，低声问道：“是这样吗？”
  江如鸣不解地问道：“以后？你进我家干嘛？我家老鼠进来都是饿着死的。”
  陆天明气笑了，盯着她看，“你以为老子进来就为偷吃你橘子啊？”
  江如鸣歪头，“那你来干嘛？”
  陆天明沉默了几秒，顾左右而言他道：“来给你当田螺姑娘，以免不会做饭不会照顾自己的小笨蛋自己把自己再弄病了，然后半夜跟我说‘小李子，想吃馄饨’。”
  江如鸣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辩驳道：“……我会照顾自己！”
  陆天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是吗？我还不知道你？挂面都能煮不熟，微波炉加热买来蒸好的馒头都能烤成石头块，自热锅都能忘加水直接自热成干锅。你说说，哪样不是你干的？”
  江如鸣一下子哑然，因为该死的这些竟然都是她现实生活中干过的蠢事。
  外卖到了，正在敲门。陆天明一边开门一边道：“行啦，好好躺着，一会儿馄饨就好了。”
  外卖员把一个很大的塑料袋交给了陆天明，陆天明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不只是买了馄饨，还买了速冻水饺、汤圆、葱油饼，还有薯片、果冻、奥利奥、可乐……
  他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嘱咐道：“吃的我给你买好了，这回可别扔了啊。黄桃罐头我给你放外边了，一会儿吃完馄饨再吃，正好就不冰了。”
  他还在絮叨，江如鸣却忽然道：“你教我吧。”
  陆天明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江如鸣对他道：“就……所有啊，做饭、买药，这些，你都教我吧。”
  陆天明关上了冰箱，眉宇间闪过不可置信。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这是干嘛？”
  江如鸣：“哎呀，你教不教嘛。”
  陆天明撕开馄饨包装，起锅烧水。
  “……你没事儿学这些干嘛？你不是说，你妈妈告诉你女孩不能学这些吗？现在又不听阿姨的话了？”
  江如鸣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因为……我要自己生活嘛，这跟男孩女孩没关系。下一次生病的时候，我至少要……”
  她想起上一次梦境中自己丢脸地跟妈妈大哭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至少要能随时找得到退烧药和热水。还有好几十年要过呢，我总要学会这些才能活下去呀。”
  陆天明搅动馄饨的动作慢了下来，“一个人？”
  他顿了一下，“……你，一个人生活？”
  江如鸣疑惑道：“有什么问题？”
  陆天明：“我没有别的意思哈，虽然咱俩分了，但你也不是……也不是不能再谈恋爱，你让你以后男朋友照顾你不就得了？我都能做到，要是你……以后的男朋友都做不到，那趁早分了得了。”
  江如鸣想起自己最开始进入这个梦境，绝望地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坚定地摇摇头。
  “不是这个道理。妈妈都没有办法每天在我身边，何况是男朋友。我是个成年人，只有我自己……可以对我自己的生活负责。”
  她吃过了最后一粒药，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馄饨香气，不由得有些犯困。
  是很舒服的那种困意。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然灵光一现，想通了这个梦境的关键人物是谁。
  就是……她自己呀。她白天从头到尾都只见过她自己。而她的要求就是……
  “希望自己可以舒服地睡一觉，健康地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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