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精神病院

　　　　离书局70多公里外有一家精神病疗养所，里面关着的不是疯子就是天才过头的疯子。

　　随着社会分工的精细化，原来五彩缤纷的世界逐渐向走向社会的人永久的关闭了非工作领域的大门。

　　不管是进入食品加工、轻工业、纺织业、矿业或其他任何行业的人，只要你踏进了这个工作领域，便要永远在一个地方干着同样的事情，日复一日直到你麻木或者厌倦。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社会参与感散逐渐散，社会性人格缺失。

　　常规的旅游、聚会、探险只会对自己的现状产生更深刻的抵触情绪。

　　于是很多人愿意抛弃拥有的一切成为一名合法的流浪者，小部分人在不知不觉中被迫加入精神分裂或抑郁症行列。

　　先进的人体外科、内科的医学研究和技术能够无缝的完成人体改造和器官移植，神经内科和精神科这两个最神秘的医学领域的迷雾非但没有看透，反而越发诡谲。

　　卫蓝今天要看望的病人有些特殊，被关在一间单独的病房，并且有生物机械犬24小时巡逻看守。

　　在取得相关的手续后卫蓝来到了那间病房，再次见到了这名病人。

　　何程，一名奇怪的精神病患者，起初的症状主要表现出轻微的恐水、畏光、怕风，严重期时出现语言功能丧失，眼睛斜视、眼球运动失调、下颌下坠、口不能闭、流涎。

　　种种症状表明他患上的是一种很古老的单股RNA病毒——狂犬病。而何程所感染的狂犬病属于变异株，全球只有这一例，所以他不仅是病患，也是研究对象。

　　狂犬病病毒对宿主主要的损害来自内基小体，虽然小命保住了，体内的病毒被杀灭，但是脑干和小脑的神经元已经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病好后何程的依旧畏光、恐水、对对异响敏感，过度的刺激全让他情绪失控，变得暴躁不安。

　　卫蓝不定期会来看望他，因为现在他是何程的监护人。

　　门口的看护犬相对固定，属于通用型商业化的型号，主要的功能是守护和预警，并不具有护卫和攻击性。

　　对于犬科类动物来讲夜视是最基本的能力，走廊的灯光偏暗对它们视物没有任何障碍，当然还有灵敏的听觉。

　　100米之外它就已经发现了卫蓝，它的耳朵抖动了一下，然后继续趴在地上打盹。

　　卫蓝经过它的身边停留了片刻，护卫犬转过头，用散发着荧光的瞳孔注视着卫蓝，尾巴轻轻的晃动了两下重新趴了下去。

　　一道模糊的身影蜷缩在病房的一角，地上是一堆被撕碎的布条，借着幽暗的光线，卫蓝还能看到因为下颚无法闭合的缘故，流淌的水口已经将地上的布条浸透。

　　卫蓝翘起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手上提着的事物。随着第一道声音响起，墙角的身影迅速的爬了起来，掉转头顺着声源处警惕的看去。

　　“何程。”卫蓝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身影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下，然后偏着头盯着卫蓝爬了过来。

　　这所以说爬，因为此时的何程是四肢着地走过来的。

　　卫蓝抬起了手，对着何程晃了晃。

　　哗哗的水流声使对方如受惊的猫迅速跳开，他重新躲进了角落，喉咙中发出了惊恐不安的低吼。

　　卫蓝手里拿着的是一瓶高度白酒，酒水哗哗的声音使得何程惊惧不安。

　　卫蓝没有理会他，将手里的白酒丢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传出，黑影低吼一声再次受惊跑开。

　　黑暗中那双属于护卫犬的瞳孔警惕的看了一眼声音所在，确认是卫蓝制造的动静后再次趴在地上。

　　一股浓烈的酒香在黑暗中传出，随着地切声音消失，那道黑影轻轻的向酒瓶移动。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有哺乳动物鼻子抽动的声音，接着是吧嗒、吧嗒舌头舔舐的声音。

　　何程病重后表现出畏水，但是对于酒却表现出极为深厚的兴趣。

　　卫蓝每次来都会带一瓶酒给他，酒用塑料瓶装的，瓶口开了个小口方便酒流出来。

　　因为何程绝对不敢触碰掉在地上的酒瓶，只会蹲在地上伸长舌头舔着流淌出来的酒。

　　“嗤。”

　　距离何程一墙之隔的病房亮起了一道黄色的微光，然后传出了拖沓的脚步声。

　　“好酒……有没有我的……份？”

　　沙哑低沉的声音有些唯唯诺诺，显然是在问卫蓝。

　　卫蓝转过头，看向旁边这个特殊的病人和他的病房。

　　卫蓝查过他的资料：褚云飞。一名在籍的流浪者，40岁职掉了车间的工作，在R305年正式成为一名流浪者。

　　他在在文明之外流浪了10年，奇怪的是他只有R305~R310这五年的流浪记忆。

　　R310~R315年这五年的时间对他是个空白，对流浪者组织也是个空白，这五年他们没有查到褚云飞的踪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那里？做过什么？

　　重新归文明的褚云飞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一样，但是他对一切非自然的声、光、电和现代化设备表现出强烈的排斥。

　　如果受到连续的刺激则会变得极为暴躁并产生暴力倾向。

　　他是在何程之后才被送进这间病房，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将屋内所有的东西全部拆散并丢了出来，包换桌子、电灯、摄像头，并用床铺上的被子将窗户全部封死。

　　卫蓝看着他，移动了两步，两人靠得还近了些。

　　透过木制的格栅门，可以看到褚云飞后方有一方木桌，桌上点着的一支深红蜡烛的灯芯上菊豆大小的火苗照亮了方圆2米内。

　　桌上放着两本书，最上面的一本是《天工开物》，下方的看不清楚，还有几截已经捻秃了的粉笔。

　　地上除了一个草堆作为他睡觉的床铺就只剩下满墙的涂鸦了。

　　卫蓝起初过来时看过几次，涂涂改改的都是一些零碎的图案，看不出特殊之处。

　　褚云飞此时双手抓着木格栅，整个人趴了上去，头偏向了隔壁的何程那里，眼睛盯着卫蓝，瞳孔中散发着希冀的光芒。

　　“这个……给你……换，换……酒。”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结巴，但是说法的方式又有区别。

　　卫蓝双眼低垂，看到他伸出的手中拿着一盒火柴。

　　火柴这个东西已经消失了几百年了，这种小东西就连博物馆都没有保存。

　　“最后一盒！给……你！”

　　卫蓝伸出接了过来，拉开内盒一看，一排整整齐齐的红头小方木棍排裂在盒子里，大约有20来根。

　　卫蓝没有客气，将它收进口袋，从口袋中掏出一瓶酒递给了褚云飞。

　　一支精致的玻璃小酒瓶，只有300ml的容量，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酒。

　　“谢谢！”

　　他闪电般的将手缩了回去，生怕卫蓝反悔，并且快速的拧开了酒瓶，朝口中灌了一大口。

　　“外面不安全，快躲起来，都要躲起来。”

　　说完褚云飞用手偷偷的指了指隔壁，“像他这样……安……全…。”

　　卫蓝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褚云飞现在仍然是在籍的“流浪者”。他的手臂上流浪者专属的二维码还在，皮下植入的电子芯片也没有被取出。

　　卫蓝了解过他的情况，患的是“创后应激综合症”，院方诊断的结果是他受到过的非常强烈的外部刺激，导致他的精神方面出现了障碍。

　　正是因为他病情的特殊性，使得他虽然回归到了文明社会，但是依然保留了流浪者的身份。

　　流浪者组织属于一个国际性的组织，接收所有向往自由和出现厌世情绪的人。

　　所有流浪者都会有双重的身份证明：该国家公民身份、世界流浪者身份。

　　国家公民是指取得某国国籍，并根据该国法律规定享有权利和承担义务的人。

　　流浪者则是真正没有国界的自由组织，一旦成为了一名流浪者，除了在手背激光刺上识别身份的二维码和植入了身份芯片外，唯一的限制是不能和现代文明有任何的交流和接触。

　　一旦和现代文明有了交流，流浪者的身份就会被注销，重新恢复原国国籍。

　　像褚云飞这种回归现代文明却仍然保持流浪者身份的人并不多，至少卫蓝目前接触到只有眼前这一位。

　　卫蓝没有理会喝着酒的褚云飞，向来的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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