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弃天

陨星滑落，带着疯狂的嘶吼，打破了天空的沉寂。

巽逸如同行尸走肉般站在那里，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天空。陨星的滑落在这灰濛的天空中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痕迹，也倒映在了巽逸那有些无神的眼中。

与天空的摩擦使得那陨星的表面出现火光。火光的出现，染红了天空，也让下落的陨星开始燃烧了起来。

它的形体在燃烧中逐渐变小，但他的怒吼却越来越大。

这力量，是它以燃烧自身为代价换来的，是用它的命换来的。

在发出生命中最强也是最后的呐喊后，那陨星耗尽了最后的生机，留下浓浓的怨气，化为了灰烬。

在这陨星化为灰烬的同时，天空中的同样位置赫然又出现了一颗繁星，开始下落。同样的方向，同样的声响。

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

一颗颗陨星如重放般的坠落，使得天空下的巽逸如同吸水的海绵般，开始不断积攒着怨气。他那无神的双眼也逐渐被仇恨填满，甚至就连梅林中盘坐的肉身，此刻也开始散发出了怨气。

轰鸣声响起，第八颗陨星如回光返照般发出最后的尖啸后，再次消散在空中......

随着第八颗陨星的消失，第九颗陨星再次出现。

可就在这第九颗将快要坠落之际，巽逸神识内，那沉寂的灰芒却再次出现了异变。

好似警示般，那灰芒不停闪烁，使得那灰色的天空也跟着开始了闪烁。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巽逸猛地惊醒，他身上那浓厚的疯狂，也随着巽逸的苏醒，瞬间消散。不过与其说是消散，不如说是被隐藏。

方才自己的情况，也让巽逸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确不甘心，也的确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我也可以不顾自身，如同陨星般，同归于尽...但，他们让我活下去，这是他们最后的愿望...所以，即使是欺骗我自己，我也不能不遵守...既然如此，那这陨星就与我的道不同，我的天地中，不需要陨星。”

巽逸开口的刹那，那原本将要落下的繁星，竟毫无征兆的在空中直接碎裂。那繁星的消失，仿佛断了一根琴弦般，打破了这一循环的曲子。

再也没有陨星的出现，只剩下那灰色的天空，还在不断的闪烁。

“这一次...又被你救了...”

这灰芒究竟是什么，巽逸不知道，但在巽逸能想起来的记忆中，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危机中被这灰芒救下了。

这灰芒具体从何而来，究竟为何物，巽逸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在至阳帝君洞府中突破时昏迷，醒来后，这灰芒便出现在了他的神识中。原先巽逸也没有特别在意，可如今这灰芒却让他愈发的好奇起来。

“我虽然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我的神识中，也很感谢你让我醒来...”

巽逸眼中精芒闪烁，稍作停顿，继续开口。

“但，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所以我也不可能让一个我无法掌握的因素...出现在我的道基中。既然你已融入了我的神识，成为了我神识的一部分，成为了这天，那...我的天地中，就不需要天！”

说出这话的刹那，巽逸抬手向着天空一挥。

随着巽逸这一挥，天空逐渐暗淡，连同那闪烁的灰色，消逝在巽逸的眼前。

这片天地本就诞生在巽逸的体内，是巽逸的一部分。

可以说，巽逸的意志就是这片天地的一切，只要他心念一动，就算让这片天地彻底消失也不是不可以。

但，巽逸这舍弃天空的举动，若是放在外面，被其他筑基以上的修士知道，那一定会让他们在大惊失色后，咨磋巽逸的不明智。

天地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五行生克，阴阳循环，生死轮回，天命不会让一方过于强胜，也不会让一方过于弱小。这，便是天命的道，将万物向着趋近平衡引领，也是他的公平，他的绝对规则。

这天与地，便是其中的一种绝对的平衡。

修士生于这片天地中，吸纳着这天地间的灵气，自然是要遵守这规则的。也只有顺从天地的平衡，他们的修为才能有机会达到新的高度。筑基时形成的天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乃界中界，自然也要遵守这平衡。

舍弃了天，就等于打破了这一最基本的平衡，这么做，无疑是对规则对天命的挑衅。

那被帝君所创出的忘识术，便是打破平衡的一种手段。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天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便会降下天劫，来惩罚那些试图反抗之人。

如此一来，巽逸的道基将变得极不稳定。除非能他将那天重新恢复，或是找到新的平衡，不然他的体内世界，甚至还不如原先那空无一物的世界。

那灰色天空的消散的刹那，便有浑浊的混沌瞬间涌入，那天塌般的压力，使得巽逸的体内天地剧烈颤抖，如同大雨中失去了屋顶的房子，任凭那混沌形成的大雨灌入屋子。

察觉到天地的不稳定，巽逸心中一沉。

他的体内天地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压力，已经出现了崩溃的趋势。若他的世界就此崩溃，巽逸不清楚会有什么后果，他不敢去赌。

眼下留给巽逸的选择只剩下两个，一个是将被他消散天空重新恢复，另一个便是找到一种新的平衡。

“我...既然已经决定了我的道基中不需要天...那天便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道基中...”

巽逸虽相比于之前有所成长，但他的骨子里却依然有一股倔犟。

在灵籁宗时，他执意要外出历练。在仙泉城被追杀时，不肯使用脑中的功法配合梦雪。在金蝉大师暗示不要挑战柳川道人时，依然选择挑战。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情，除非是撞上了南墙他才会回头。眼下亦是如此。

“我的道，是什么?”

想要让体内天地找到新的平衡，就必须要先弄懂自己的道是什么。这也是巽逸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

修行，亦是修道。

俗话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修士修行，便是为了得道。

道，看似虚无缥缈，无形无象，无始无终，却又包容万象，亘古不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究竟能领悟多少，就要看自身的造化与悟性了。

大地不断颤动，掀起一块块小石头，有的更是击打在了巽逸的身上，但巽逸却一动不动，仿佛没有感受到一样。

他的双眼再次变得迷茫起来，不同于之前的疯狂，这次却是平静如水。

随着那混沌的压迫越来越强，大地在轰鸣声中，寸寸开裂，如同巨蟒般飞快延伸，从边缘向着中心汇聚。

就在这裂缝即将汇聚的刹那，站在原地如同木桩的巽逸忽然抬手一挥。

一挥之下，那快要支撑不住碎裂的大地，竟出现了那么一瞬的凝固。

“我...不知道...”

巽逸轻叹一声，眼神也恢复了清明，不过这清明中却是带着些许苦涩。

“我不知道我的道是什么，我的修行是一出生便被安排好的。甚至我想要变强，也是为了报仇，是别人引导的...”

“但，我相信，大道千万，总有一条道适合我，若是一条不通，那我便走两条，两条不行那便三条...”

巽逸说话的瞬间，那原本被凝固的裂纹，再次加速了扩张，眨眼间便汇聚在了中心。

没有想象中的怦然碎裂，那数千块大地的前段竟缓缓抬起，向着天空指去，乍一看，犹如有数千条道路拔地而起。

只不过，这些通道虽长，却好像没有建完，依然无法够到原来天空的位置。但，这些通道的出现，却如同脊梁般撑起了那混沌的压迫，使得巽逸体内天地的颤动逐渐减缓了下来。

“若还是不够，那便以云铺道，铺出一条能让我活下去的道...”

巽逸的双目随着他的话语，愈发的明亮，他抬起手指，向着那看似没有完成的通道一指。

指出的刹那，那数千条道路的前段竟凭空出现了多多彩云。那彩云极为平整，沿着通道向着天际继续扩张，最终达到了天空原本的位置。

“此道，非天。但，此道，通天。这便是我的感悟。”

巽逸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明亮，此刻，他的感受很奇妙，犹如捅破了窗户纸般，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可就在这时，巽逸却双眉一皱，猛的看向下方。

却见他的视线所视之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只蝴蝶。

那蝴蝶虽小，却玲珑素雅，那对翅膀上的花纹呈凤色，在开合飞舞时犹如一只凤凰，那对玉色的触须，轻轻抖动，显得楚楚动人。

“我的天地间怎么会出现蝴蝶?”

这蝴蝶虽美，但它的出现，却让巽逸心中一惊。

正欲将其抹去的瞬间，巽逸的周身却突然出现扭曲，一股排斥之力赫然出现。

“时间...到了吗...”

梅林中，巽逸盘坐在地上，在体内天地中巽逸似乎渡过了好几天，但实际上却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他皮肤上那六条金色脉络，停止了闪动，逐步暗去。随着这脉络的暗去，其上那紧闭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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