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缠人
那日，菊园里的家宴结束，老爷得了新旨意，要往长安去，若是往常，应是菊园一应打点一切事宜，可苏更甫说心疼瑶儿，叫夏清荷一应打点妥当，凤素瑶赶紧派了个丫鬟，叫喜儿的，前一日特地往荷园去回此事。
喜儿撑着伞一路走到荷园，见园内静静的无人，只有几个个小丫头和嬷嬷闲坐在荷花池边的小亭子上喝茶闲聊，一个小丫头眼尖，看见她进来，赶紧问道：“喜姐姐怎么下着雨还往我们这里来了，什么要紧的事值得姐姐跑一趟？”
喜儿边放下伞，边笑道：“是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回大奶奶，不知道此时奶奶可方便？”
那小丫头回道：“喜姐姐可来的不是时候，奶奶刚吃了午饭，这会只怕正在午睡，喜姐姐不嫌我们荷园冷清，静静的歇息一会儿再回奶奶。”
说着，这小丫头接过喜儿，让着喜儿坐下，又从小厨房里拿出来小蝉做余下的各色小点心，又沏了一壶热热的香茶，给喜儿到了一盏。
喜儿道了声多谢，端起来那盏茶，饮了一口道。
果然，茶香溢满唇齿，盈盈热气驱散了周身雨气。
“这是今年新进的安溪铁观音么？我记得月前进茶，老爷自己留了一些，剩下的都给了菊园和梅园，那日要给荷园，却没有了，外面的采买的老善家的什么时候又进了这些？”喜儿问道。
“这哪里是什么贵重的安溪铁观音，听说是我们小蝉姐姐从外面带回来的，小蝉姐姐带着奴婢几个将那些鲜叶晾青，晒青，做青，炒青，初揉，初烘，复揉，再烘干，才做成的，小蝉姐姐还给起了个名儿，叫什么‘回心茶’。”
“这么复杂，怪不得外头的人都说满宅子里的大丫头小丫头，没一个能比得上你们园的小蝉，数她的手最巧，不过我看，你这这小丫头嘴真巧，到会说话办事的，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儿，回头我回你们奶奶，让她好好夸夸你。”
喜儿笑着问道。
“喜姑娘，你不知道她？她是月前才从外面进来的小丫头，叫“莲心”，刚开始在菊园里伺候，后来老爷说我们荷园里人少，才拨到我们园里来的。”一旁的襄嬷嬷笑回道。
“哦，是了，月前是从外面进了一些新的女孩子，给梅园了两三个，菊园留了两个，剩下的给了荷园了。到是我们红燕姐姐粗心了，竟然没有发现这么口齿伶俐的丫头。”喜儿道。
“谢谢喜姐姐夸奖，红燕姐姐日日在菊园里忙碌，自然不记得奴婢这些小丫头”
“你这丫头”
几人正说话着，听到清风堂内传出来笑声。
“想必是奶奶睡醒了，喜姐姐等了好一会儿了，趁着这会儿得空，快往上堂去吧。”小丫头莲心道。
“谁在外面？”小蝉听到声响，打起莲子出来，看见喜儿在门外等着。
莲心赶紧回道，“小蝉姐姐，喜儿姐姐说有要紧的事要回奶奶，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小蝉道。
小蝉打起帘子将喜儿迎了进去，喜儿一眼就看见夏清荷歪坐在榻上，面前的矮几上放着吃残了的各色小点心，和方才在凉亭上看到的差不多，小萱姐见她进来，到也没有很害怕。
喜儿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个万福礼，道：“请大奶奶的安，老爷明日就要去长安了，我们奶奶让奴婢来回大奶奶，请大奶奶为老爷准备行囊，明日一同送老爷出门。”
夏清荷微微愣了愣神，小蝉直接问道：“往常不都是二奶奶打点么，今日怎么让我们奶奶来打点？”
听了这话，喜儿脸上并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样子，从容回道：“老爷一直和大奶奶举案齐眉，自然应该让大奶奶去打点一应事物，只是老爷之前顺着大奶奶心意，才叫我们奶奶受累给老爷打点的。”
夏清荷笑了笑，暗暗的看了这丫头一眼，说了声知道了，才叫她下去了。
待她出去后，小蝉故意说道：“这往常都是二奶奶给老爷做这些繁琐的事情，今天老爷到想起来姑娘你了，那妖精也同意。”
夏清荷淡淡的笑了笑，“这我到管不了，不过，我刚瞧着，那丫头到是个识礼知节的丫头，既不说老爷与咱们园不睦，又不说她二奶奶此次不受重视，言语间不卑不亢，是个伶俐的丫头。”
“我当是谁呢，怪不得姑娘不认识，这个丫头还是年前才买进来的丫头，刚开始在桃园里伺候，后来三奶奶去了，就又回到了菊园伺候，我看是二奶奶看上了那丫头聪明会说话，会办事，这才留下来了，不然，那么些从桃园里出来的丫头婆子，连三奶奶的贴身大丫头春苗都出去了，怎么就剩那个小丫头，如今，听说她已经是菊园里管那些采买婆子的二等大丫头了，上次老爷去宫里领宴，就是这位喜儿姑娘打点的，奶奶要是看上她了，那简单的很，奴婢去回了二奶奶，替奶奶讨回来就是了。”
小蝉酸溜溜的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口渴，才停下来到了盏凉了七八分的冷茶喝了。
“我看咱俩真应该到过来，你来当主子，我来当伺候你的丫鬟好不好？”夏清荷笑道：“不过是见到一个小丫头，随便夸了两句，咱们家小蝉就浸到醋缸子里了，那丫头再好，也比不上咱们家手巧，一片真心只为我的蝉姐儿，给我奇珍异宝我都不换。”
听了这话，小蝉噗嗤一声笑出来，连一直看她们俩说话的萱姐儿也跟着笑了笑，“我看啊，姑娘就是一天闲的慌，非得让我啊怼上两句才高兴，好了，我叫莲心打了热水，姑娘和小姑娘用完点心了，赶紧梳洗一下，我替姑娘去准备老爷要用到的东西。”
小丫头莲心在外面听着，刚开始还不敢进来，听见又好了，赶紧让婆子将热水盆递给她，端着进去了。
第二日清晨，天刚亮起来的时候，三个园子的主子和下人早早的就起来了，拿着各样东西，将苏更甫送到大门前。
小蝉命几个小厮婆子拿着昨日晚间就准备好的衣衫，药品和一些做好的容易储存的吃食，满满当当几大包袱，上前来交给跟着老爷的小厮，一并往套好的马车上装。
凤素瑶叫过跟在老爷身边伺候的小厮，细细的嘱咐：“你们年轻少壮的，出门在外，要多护着老爷平安，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要照顾老爷的饮食，不能忘记，到了驿站，记得提醒老爷写家书回来，”说着，又转过身来，看见苏更甫，脸上登时显出万般担心又不舍，道：“老爷此去，万般小心，家中老爷尽管放心，一切有我打点。”
吴疏影今日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舍不得，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哭的梨花带雨，就连睫毛都沾了几滴凝露，小小的脸也不装扮，娇娇嫩嫩的，她又生的身材纤细，此时更是十分惹人怜爱。
今日来送行的家眷亲友很多，凤素瑶恨不得将自己最值钱的头面首饰都穿戴在身上，头上戴着一直累金丝偏凤钗，项上戴着金璎珞，手上戴着一对儿金手镯，身着紫色薄纱袄裙，一身的富贵风流，叫外面不知情的人见了，肯定以为她是这宅子的正妻。
夏清河穿着打扮十分简单，身着天青色袄裙，头上挽着寻常的发髻，倒也带了几支金钗，看着恬淡素雅。
与这两位不同，吴疏影穿着粉红袄裙，简单挽了个发髻，头上戴着几支朱钗，看起来不像是金陵的样式，只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哭的梨花带雨，就连睫毛都沾上了雨露，一张小小的脸，也没十分盛妆，她又生的削肩细腰，十分纤细小巧，此时更是不顾众人，哭的娇娇柔柔的惹人怜爱。
苏更甫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的将她一把揽在怀里，疼惜的悄悄安慰道：“我这一去，不过一月就回来了，又不是一年半载的不回来，你在家，好好等我就是。”说完，又在她额间轻轻的吻了一下，吴疏影这才略微的缓和了些，渐渐的止了止泪水。
夏清荷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一笑，凤素瑶不动声色的瞥她一眼，只装作没看见，又忙着叫小厮好好归置东西。
等着诸事安妥，苏更甫看看众人，又走到夏清荷面前，道：“清河，此去长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夏清荷笑了笑，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微微一笑，缓缓道：“老爷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万事需要小心，再者，秋日里长安常日干燥寒冷，叫跟着的小厮煮了菊花茶，枇杷露，一早一晚的伺候老爷服用。”
“荷儿，你还记得那些”苏更甫动情的说道。
“自然记得，当初，那些年在长安的时候，妾身身体不足，老爷亲自煮过这些给妾身，妾身不敢忘记。”夏清荷从容道。
氛围本来刚刚好，苏宅正妻与老爷正含情脉脉的道别，本是一副十分和谐的场面，可吴疏影啜泣着，娇娇弱弱的说道：“老爷，老爷，梅梅舍不得你”
说完，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可可怜怜的望着他。
苏更甫见了，一下子又招架不住，转过头来轻轻将她揽在怀里。
“这种场合，众位宾客，小厮，丫鬟，婆子那么多的人都在，四奶奶毕竟也是这苏宅里的四奶奶，这样子的做派，成什么规矩？”
“这要是咱们奶奶，必定不会这样，那可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以前就听说，四奶奶是个娇娇弱弱的可人儿，怪不得咱们老爷那么喜欢呢，今天这样的场合，都能见她这样，可见，背后还不定怎么样缠人呢”
几个丫鬟婆子悄悄议论着，这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刚好落在了老爷奶奶的耳朵里。夏清荷心里没有半分波澜，脸上自然没有半分嫉妒神色，凤素瑶暗暗的冷笑了几声，回过头来，正着脸色严肃道：“老爷还没走呢，你们就这样子敢随便议论主子，想吃板子了不成？”
几个婆子丫鬟知道凤素瑶素日里的脾气，有几个吓得当即不敢说话，登时又安静了下来。
苏更甫放开吴疏影，握着凤素瑶的手，道：“我这一走，后宅里的事都托付给你了，辛苦你了，也多谢你了，也幸好有你，凤儿，有你，是我苏家的荣幸。”
凤素瑶听了，笑道：“老爷这话说的，到像我不是这苏家人了，还客气上了，难不成，想把我当丫鬟婆子的卖给人牙子去？罢了罢了，我可不敢领老爷这情，夫妻之间，这不是应该的么，还说什么谢不谢！”
她一面说，众人一面笑，她又叫小厮丫鬟好好伺候，亲自送苏更甫上了马车，这才引着众人回园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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