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听雨
飞花和蝴蝶回到弄潮城，来到临渊居住的客栈中。
临渊看着双腿齐断的蝴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蝴蝶对微微一笑，开口道：“个子矮了不少，以后咱们再说话就要，你就要弯弯腰了。”
此时的蝴蝶坐在轮椅，她依旧是那么温柔，只是看向临渊的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那一份羞涩。
临渊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含糊不清的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次刺杀是临渊组织的，结果包子身受重伤、飞花断臂、蝴蝶断腿、山鬼和松涛身死，只有他临渊，受伤最轻，而且是被自己反噬的。
“这次救下蝴蝶姐姐的是那个与你和蝴蝶姐姐交手的人。”飞花轻咬着嘴唇说道：“我们答应他，回来之后不再找他麻烦。”
当时飞花和赵停云说的是，回了弄潮城之后她去找大掌柜说不接刺杀他们的任务，那当然是骗赵停云的，或者说那只是权宜之计。
她只是弄潮城一个小杀手，哪里能找到梦魇的大掌柜，只能来与临渊说一下，毕竟这次的任务是临渊接下的。
临渊微微低头，不去看飞花和蝴蝶，说道：“但松涛和山鬼都死了。”
飞花还想说些什么，显然对临渊的回答不满意。
蝴蝶一把拉住临渊，对临渊说道：“那你做你想做的吧。”
听到蝴蝶的话，飞花的脸色不由的变了变，他的心中隐隐生气一丝不安。
临渊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想要报仇，杀手从来不报仇，我剑心碎了，产生了心魔，师父说要带我走一趟江湖。”
蝴蝶点了点头，又转头对飞花说道：“我们走。”
“蝴蝶姐姐。”飞花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
蝴蝶推起轮椅转身向外走。
飞花也赶紧跟了上去。
蝴蝶推着轮椅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说道：“你的心魔是什么，你可要想清楚了。”
说完，蝴蝶再不停留，走出屋子。
走出很远之后，飞花忍不住开口问道：“蝴蝶姐姐，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把命还给人家”
飞花大惊道：“蝴蝶姐姐，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蝴蝶笑道：“傻丫头，骗你呢，我哪里舍得死，还有好多事等着咱们去做呢”
……
赵停云送走李怀瑾后转身，转身进入到破庙。
庙里了凡和天心观的镜心正在打机锋。
镜心问道：“佛门是最擅长降服心魔，我想问何为心魔。”
了凡道：“执念深重，就是心魔。”
镜心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说法很认可。
她接着问道：“那什么又是执念？”
了凡脱口而出：“欲求不得便是执念。”
镜心摇了摇头道：“这话不对，我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很多，这些难道都是我的心魔？”
“想要得不到就不再想了，这不算执念。”了凡从怀里掏出一颗碎银子，继续说道：“钱你想不想要？”
镜心点了点头。
了凡将碎银子又揣进怀里，道：“我不给，你会想抢吗？你不会，你不抢，就是不想要了，不想要，它就成不了你的执念。”
镜心皱眉不语似乎心中在思量着什么。
“镜心道友既然有这么一问，那么想来是有心魔了，让小僧来猜一猜你的心魔是什么。”了凡笃定道：“我猜是姻缘。”
镜心猛地坐直身子，收束心神，一脸怒气道：“你能窥探我心思？佛门他心通？”
能够窥探人心是的功法很少，其中最高明的就是佛门六通中的他心通。
了凡摇了摇头道：“我可不会他心通，我真的是猜的，去云林寺拜佛的人很多，男人求什么的都有，而女人只求两样一是求姻缘，一是求子。”
这话一出，一旁竖起耳朵听的其他人顿时哈哈大笑。
镜心不知心中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脸色羞红。
青桐有些惊讶道：“师姐，你懂了凡心，那人是谁？”
“你闭嘴。”镜心一巴掌打在青桐的脑袋上。
了凡继续说道：“降服心魔，佛门讲究莫向外求，镜心道友若是愿意，可以试一试，想必你破除心魔之日就是踏入闻道境之时了。”
镜心点了点头。
江枫一行人在庙里休息一晚之后，与镜心二人告别继续赶路。
接下来的路走的十分顺畅，再也没有遇到过什么波澜。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天下起了雨。
一个撑着纸伞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人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小院中。
这二人到来的时候，杀机四溢，小院中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来的人正是左持伞和临渊。
赵停云走出门看到左持伞的一瞬间，立刻把江枫等人全部赶回到屋子里。
了凡和赵停云与左持伞对峙。
左持伞看着他们二人并没有说话，手持纸伞静静地站在雨中，似乎在等着什么。
片刻之后，小院的墙头和屋顶上又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狐裘的年轻公子，千机殿宋凝。
一个是穿着广袖道袍的严肃道姑，天心观镜心。
看着雨中持伞而立的左持伞，他们四人都面露凝重之色。
“阿弥陀佛”了凡唱了一声佛号问道：“可是弄潮城的听雨剑仙左持伞。”
“今天来的不是听雨剑仙左持伞，是暮雨杀人左持伞。”
左持伞看着了凡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踏出的距离都一模一样，脚步落下，溅起的雨水，打湿了他脚上的鞋，他也丝毫不在意。
他没有用真气护住身体，身上更是没有半点气机流露，仿佛就是一个普通人。
左持伞没有回答了凡的问话，看着几位年轻人，眼中露出一抹欣赏道：“不错，云林寺、千机殿、天心观这一代的弟子都很不错。”
他又转头看向赵停云，道：“最不错的就是你，弄潮城的新秀武榜看来又该换榜了。”
赵停云难得的认真道：“前辈谬赞。”
站在屋顶的镜心道：“前辈好歹也是剑仙，真要以大欺小吗？”
“以大欺小？”左持伞摇头道：“你们也太小瞧自己了，你们四人联手，可敌剑仙。”
做慈善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他愿意与这些年轻人多说几句，不出意外这些人将来个个都是天人榜上的人物。
了凡、赵停云、宋凝、镜心四人都是面色凝重，没有开口。
临渊开口道：“梦魇只有杀人和被杀，从不报仇，我们这次来，不是来杀人的。”
赵停云是人自然不信他的话，此时的左持伞浑身杀气腾腾，一点遮掩都没有。
左持伞浑身杀机重重，却偏偏面色平静，指了指临渊道：“我这个弟子上次来办事的时候，被你们打的剑心崩碎，心魔横生，我这次来就是为他剪除心魔的。”
宋凝有些不解，惊讶道：“输了一阵，就心魔横生了？”
他自从走出千机殿之后，似乎就没怎么赢过，输了难受是真的，但还不至于这么输不起，哪能输一次就心魔横生。
宋凝的话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但传到李元耳朵里就格外的刺耳。
“我这个徒弟确实有些不成器，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的徒弟，我带他来就是要了解了这段恩怨。”左持伞顿了顿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件事跟天心观没什么关系，跟云林寺关系也不大，至于千机殿，我们还欠了你们一个人情，你们今天都可以活。”
他这个话的意思很直白，其他人都可以活，但赵停云必死。
了凡看了临渊一眼，对左持伞道：“你确定你徒弟的心魔就是没能杀掉赵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杀了赵兄也无济于事，这又不是你的心魔。”
左持伞同样看了临渊一眼道：“你不用于我说这些，打完这一场，他不死的话，再说不晚。”
一把桃木剑飞掠而来，在剑气的裹挟下，桃木剑喷吐出红色剑芒，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声若奔雷，快若流光，刺向左持伞的眉心。
“道门御剑术”
左持伞饶有兴致的看着疾驰而来的桃木剑，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弹在剑尖上。
桃木剑来得快，去得更快。
被左持伞这么一弹，飞建议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镜心并拢双指对着桃木剑猛地一指：“定。”
瞬间桃木剑悬停在镜心的身前。
左持伞刚刚弹飞镜心的桃木剑，眼前立刻出现一个金色的身影，朝着他一拳打出。
“金刚不坏、罗汉拳”
左持伞念出这两个招式，身子微微一晃，躲过这一拳，随后一掌打在了凡胸口处。
了凡浑身的金光顿时一阵闪动，片刻之后，黯淡了下来。
左持伞微微惊讶道：“竟然没能打碎你的金身？”
说话间，左持伞抬头望天，此刻天上有无数火雨坠下，将整个小院照的都一片通红。
这些火雨仿佛是从天外坠下的流星，在下落的过程中，不断合并，最终合并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的温度极高，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的微微扭曲了，四周的雨水一瞬间被蒸干。
“天火流星，还真是巧妙。”
左持伞口中点评宋凝的天火流星，手中雨伞微微一转，将撞来的火球打的飞向宋凝。
刚刚镜心的桃木剑被打的原路返回，镜心能够将它定住，但现在宋凝却没有这份本事，眼看自己召来的大火球撞向自己。
“净土界”
宋凝的身影瞬间消失。
片刻之后，宋凝又出现在原地，此时的他面色潮红，气喘吁吁。
宋凝转头看向镜心和了凡，两人虽然都是一脸凝重，但都面不改色。
宋凝心中不禁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同为天才，差距之大犹如皓月与烛火。
自己这个天才在真正的天才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至少镜心刚刚的桃木剑他就挡不下来，想到这些宋凝的心微微有些乱了，他迅速闭上眼睛，让自己静下心来，再睁开眼睛时，他依旧眼中有光，斗志昂扬。
左持伞看向赵停云，道：“其他人的招式我都见过了，现在该你了。”
赵停云上前走了几步，每一步踏出，脚步声都如鼓点一般。
他每走出一步身上的气息便强大一分，五步之后，他停住了脚步。
“半步闻道。”左持伞微微有些惊讶，转头对临渊说道：“你们输的不冤。”
临渊看着气势犹盛当日与自己打斗时的赵停云，也是惊讶不已。
赵停云闭上眼睛，缓缓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大喝一声：“万剑归一。”
一刀劈出，万千剑气幻化城一条长河飞掠而出，笼罩在左持伞的周身。
左持伞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只是静静的持伞站在那里，看着笼罩周身的剑气。
大道至简，万法归一，这一剑被赵停云称作万剑归一，那自然是这些剑气合而为一的时候才是这一剑最强的时候。
临渊站在不远处，万千剑气如同一个牢笼将左持伞罩在里面，有些呆住了，这真的是一个通幽境能过斩出的剑气吗？他确实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临渊响起那一日他和赵停云的战斗，一样是在傍晚时分，一样是下着雨。
那天他最后递出的那一剑是他最得意的一剑，他当时以为赵停云必死无疑，但赵停云连出三剑破开了他那一剑。
其实临渊能感受到，赵停云想破开他的那一剑只需要最后递出的那一剑揽星河就可以，赵停云当时连续递出三剑，想来是要杀了自己。
正在临渊失神的时候，江枫出现在了他的旁边。
不等临渊有任何反应，江枫抓起他的衣服，脚下白芒一闪，两人消失不见了，同时，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打斗声。
在临渊身旁空间微微扭曲的时候，正在等万剑归一的左持伞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他猛地从伞中抽出一柄极细的剑，就要破开笼罩周身的剑气。
“别让他出……”
不等赵停云提醒。
了凡双手中猛地拈起两把树叶，扔向左持伞挥剑的地方，与此同时，一柄桃木剑、一根圆木也分别从房顶和墙头坠下，砸向左持伞挥出的剑。
左持伞连出两剑都没有破开赵停云的剑气，他又重新把剑插回到雨伞的伞柄中。
不远处，无自理的打斗声也停了下来。
左持伞依旧从容的站在剑气中，丝毫没有因为临渊的消失而露出任何惊慌的表情。
“你们不会是想用我徒弟的命来威胁我吧？”左持伞声音微冷道。
赵停云微笑道：“前辈说笑了，在场的除了我都是出身名门正派，怎么可能会做出劫持人质威胁人的事呢。”
左持伞平静的看着赵停云，没事有说话。
“我们只是希望你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赵停云转头看向屋子，喊道：“放人。”
门打开，临渊从里面走了出来。
此时的临渊看上去有些凄惨，脑袋上有一个大包，眼睛上一片淤青，鼻子上还流着鼻血，显然是挨打了。
临渊出来之后，有些羞愧的看着左持伞，平静的喊了一声：“师父。”
左持伞看着临渊，微微点头道：“这次表现不错。”
临渊道：“有师父在嘛。”
赵停云收到回鞘，顿时围困左持伞的万千剑气瞬间化作一团烟雾，消散在天地之间。
临渊道：“师父，咱们回去吧。”
左持伞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临渊走出小院。
赵停云轻轻松了口气。
了凡笑道：“赵兄，你怕什么，他堂堂大剑仙，不会真的杀你，他还真能不要脸吗？”
镜心从墙头上飞身而下，道：“这个听雨剑仙做事还真是古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赵停云道：“朱颜剑仙落雁、浮萍剑仙红绫、忘忧剑仙陈平那个不古怪？不古怪就成不了剑仙。”
宋凝道：“咱们都抓了他徒弟，他那还好意思再出手。”
了凡道：“说起剑仙，我还是最仰慕圣剑李雪，听说她好为人师，不知道见到我，他会教我些什么。”
左持伞带着临渊走在雨中。
左持伞问道：“想明白了吗？你的心魔是什么？”
临渊答非所问道：“我以后再也不想着杀天才了，他们这几个人中，最弱的我也杀不掉。”
左持伞道：“他们四人中，只有千机殿那个小子有些拉胯，其他三人想杀你易如反掌，你不想着杀他们是对的，我们杀手没有正邪，但要知道那些人我们杀的掉，说难听点就是找软柿子捏。”
“我都记下了，师父。”临渊笑了笑道：“我想回去看看蝴蝶，那天我抛下她们转身离开，才产生了心魔。”
左持伞拍了拍临渊的肩膀道：“你知道就好，其实你比起蝴蝶差远了，她双腿尽断之后，修为不但没有倒退，反而隐隐间摸到了闻道境的门槛，还真是福祸相依。”
临渊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沮丧道：“可惜松涛和山鬼都死了。”
左持伞道：“不可惜，杀手的宿命就是被杀，事情没办成，把雇主的钱双倍还给人家，这笔生意咱们梦魇做不了，谁有本事谁来做吧。”
临渊小声问道：“师父你是怕了？”
“怕？当然怕，同时得罪天心观、千机殿、云林寺、天水李家和妖族，谁不怕？”
左持伞看着临渊的脸问道：“刚刚他们把你拉到屋里，除了打你一顿之外，有没有给你说些什么？”
“他们就打了我一顿，然后把蝴蝶写给我的一封信给了我。”临渊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信上只写着短短的一行字：临渊，回来吧，不要骗自己了。那天我是真心想让你走的，你没再回来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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