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魔
自从了凡和尚进来之后，千面狐就有些疑惑，这个和尚似乎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此时，他们包围了了凡之后，千面狐终于想起在那见过了凡了。
说起来，千面狐能重伤通幽境的岳长老，还多亏这个和尚帮了大忙。
此时，若是赵停云不在这里，他们几个围住了凡和尚，那几乎就等于是一群绵羊围住了一头狼，别说抓人了，不被人追着打就不错了。
千面狐脸色微微变了变，提醒江枫等人道：“大家要小心，这个和尚很厉害，是个通幽境的高手，我之前遇到过他。”
听了千面狐的话，众人也都是大惊，眼前这个和尚浑身上下一点气机都没有，收敛的极好，似乎是个不会武功的的和尚。
其实柳翠、萧叶、郑山以及千面狐在江湖上年青一代中也算得上是翘楚了，但这些天遇到的全都是通幽境的高手。
之前在虎头牢
遇到的身穿麻衣曲老和长相凶戾的中年汉子岳长老也就罢了，毕竟年级在那放着，这两个人的年级要比他们大许多。
他们这群人中，除了无法修行武道的江枫之外，其他人都不需要到岳长老那么大年级，只需要再过几年，就能达到通幽境。
但眼前这个了凡，看起来似乎比千面狐还要小一些，他都已经通幽境了，这让众人实在有些震惊。
了凡对千面狐微笑道：“没想到那日匆匆一面，女施主还记得小僧，不过几位何必要围住小僧，小僧本来也不打算走啊。”
站在一旁的赵停云看了宋凝和惊鸿所在的方向一眼，道：“今天这场上可不止一个通幽境。”
赵停云是通幽境，但他说出这样的话显然不是在显摆自己的境界，而是另有所指。
众人立刻向宋凝和惊鸿看去。
宋凝用扇子敲了敲手，道：“大家也都不用藏着掖着了，既然都是为了这个小狐妖而来，那不如咱们先打一场，江湖规矩，以武会友，你们觉得怎么样？”
说完，他舔了舔嘴唇有几份跃跃欲试。
天上兜率宫，人间千机殿。
千机殿作为一个与天上仙宫比肩的超然势力，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想而知。
宋凝作为千机殿年青一代中的翘楚，更是如今千机殿在江湖上行走的唯一弟子，虽然在江湖上从来没有拿着千机殿的名头如何显摆，但遇上同辈高手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千面狐走出来媚声道：“我觉得这个注意很不错，既然宋公子与这位大师都是对我们有所图谋，那不如你们二位先打上一场，谁赢了我们便听说的。”
在场上的几人都是聪明人，自然都明白，千面狐这话明显是想要渔翁得利。
惊鸿最了解自家公子，略显娇弱的眉宇间浮现一丝担忧，小声道：“公子，不要听她胡说。”
宋凝摆摆手道：“怎么能是胡说呢，我觉得这个姑娘说的有道理。师父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我与江湖同辈之间的差距。”
宋凝这话说的客气，但却眼神灼灼的盯着赵停云和了凡。
赵停云轻笑了一声道：“好呀，那就打。”
他话音一落，腰间长剑出鞘，猛地向下一压，念道：一剑停云。
瞬间剑气一分为三。
两道落向了凡和宋凝，一道飞向院子外面。
了凡瞬间浑身金光大放，将头顶的剑气抵御住，无法落下。
宋凝手中扇子展开，往头顶一扇：“天河挂。”
瞬间他和惊鸿所在位置的头顶上出现一条长河，挡住落在头顶的剑气。
墙外一道黑影猛地吐血飞出，正是当阳门的夜影，夜影被剑气逼出之后，面色大变，他对自己隐匿身形的本事还是很自信的，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被人发现了。
夜影身形被逼出之后，十分果断，头也不回的疾驰逃遁，他只是一个洗髓境，藏匿追踪的本事是不错，但说起与人打斗，那他可完全不是院中人的对手，柳翠出来都能锤死他。
夜影的身形被逼出后，其他人也都感应到了他的气息，但却没有人去追，因为相比院外的那个洗髓境，院子里的两个通幽境高手显然更难对付。
宋凝看了惊鸿一眼，转头望向了凡和赵停云，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好战样子，道：“既然动手了，那就痛快打上一场，其他人都躲远点。”
院中的其他人都往远处挪了挪腾出一片空地，刘翠怕灵儿被误伤道，更是抱着灵儿躲在一个角落里。
灵儿伸长脖子往前看，想要看得清楚些。
宋凝将手中扇子向前一甩，道：“建木生。”
宋凝身前瞬间幻化出两根青翠色的巨大木头，分别向了凡和赵停云激射而去。
赵停云挥刀一劈，一刀将那个圆木劈成了两半。
了凡则手作拈花状，从地上吸起两片树叶到手中，猛地将树叶扔出。
“拈花指。”
两片笑树叶与巨大的圆木相撞，树叶瞬间穿过圆木，将圆木击的粉碎。
击碎圆木之后，那两片树叶去势不减，一片射向赵停云，一片射向宋凝。
赵停云一刀横扫。
“千钧阵”
顿时，万千刀芒一分为三，一份裹住飞来的树叶，另外两份分别如洪流一般撞向宋凝和了凡。
了凡浑身再次金光大放，将围住自己的剑气洪流挡在身外。
宋凝站定，大喝一声：净土界。
宋凝身形瞬间消失，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了凡扔出的那片树叶，赵停云一刀挥出的长河剑气撞在他消失的位置，顿时周围的空气一阵鼓荡，微微有些扭曲。
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场上三人的战斗吸引，却没有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惊鸿微微闭上眼，头发瞬间变白，气息也从一个洗髓境暴涨到观照境巅峰。
然后，惊鸿身形一动冲向灵儿所在的位置，众人见状大吃一惊，但回救都已经来不及了。
谁也没有想到，千机殿的人竟然也是不讲武德，竟然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搞偷袭。
此时，灵儿身前只有毫无戒备的柳翠，见惊鸿来到身前，柳翠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惊鸿一把抓住扔了出去。
江枫脚下白芒一闪，瞬间来到灵儿身后，抢在惊鸿之前，一把将灵儿拎起来甩向千面狐的方向。
惊鸿眼中闪过一抹怒色，握起秀拳，就要一拳砸在江枫脸上。
“惊鸿，不要伤人。”
宋凝的声音，在惊鸿身后响起。
惊鸿回头，看到胸口处狐裘上不断渗出鲜血的宋凝。
惊鸿立刻回身掠到宋凝身前，一把拉住他，跃上屋顶，三两个纵跃见消失不见。
另一边，被江枫抛向千面狐那一边灵儿，刚到半空中就被一把飞来的桃木剑穿在脖子的衣服上，带着向墙外飞去。
院墙外，一个身穿道袍的女子一把提住灵儿的衣领，一个小道童单手掐诀将灵儿身上的桃木剑收回腰间剑鞘中。
这二人自然就是天心观的镜心和青桐。
镜心提着灵儿，片刻时间也不耽误，咬破舌尖，双手掐诀，口中默念：“清泉福地。”
院内的江枫等人看到灵儿被一柄桃木剑带走，都是一愣。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从惊鸿出手抢灵儿，到江枫将灵儿扔向千面狐，再到桃木剑飞来劫走灵儿，这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江枫吃惊道：“御剑术。”说着他脚下白芒一闪，消失不见。
千面狐等人也都身形拔地而起冲向墙外。
江枫来到墙外的时候，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江枫接过柳翠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口鼻中喷出的鲜血，声音沙哑道：“人找不到了，带走灵儿的是把桃木剑。”
赵停云道：“应该是天心观的人，道家修的是抱心守意，我也没发现他们。”
江枫道：“这么短的时间就不见了，估计灵儿应给是被人带到洞天福地去了，我们先回去吧。”
千面狐急道：“不管那小狐狸了？”
此时，最着急的就是千面狐和柳翠，因为他们三人时最亲密的，都是一起出门逛街。
赵停云轻轻拍了拍千面狐的背，道：“着急也没用，道家的洞天福地，我们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
……
镜心带着灵儿和青桐来到了一个湖泊旁，湖泊四周长满了花花草草，还有不少蝴蝶，环境很不错。
此时的镜心面色惨白，刚一出现就瘫倒在地，像是耗费了很大的力气。
凡事都有代价，强行带人进入洞天福地对身体损耗很大。
镜心转头看向呕吐不止的灵儿，对着青桐道：“青桐，办事。”
青桐一愣：“师姐，什么事？这小妖不是已经抓过来了吗？”
镜心看着青桐瞪眼道：“取丹。”
青铜吃惊的指着灵儿道：“师姐，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她。”
“废话，师姐我身体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能杀人……杀妖吗？”镜心盘膝打坐，准备恢复。
青桐转头看向灵儿，灵儿此时也已经吐完了，躺在地上。
青桐转过头，有些为难道：“师姐，你是了解我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杀过人。”
镜心怒道：“让你杀的是妖，又不是人，你怕什么。”
青桐再次看向灵儿，灵儿一瞪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不屑的看着青桐，一副你今天不杀了我，我就瞧不起你的样子。
青桐缩了缩脖子，道：“师姐你放了我吧，这事我真的做不了，我要是杀了她，肯定会产生心魔的。”
镜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可真是个废物，人家伸着脖子你都不敢砍。你不杀她，要是让她跑了，将来师姐拔除心魔的因果说不定就落在你头上了，到时候你别怪师姐心狠手辣。”
青铜急忙道：“师姐你放心疗伤，我保证看好她，不会让她跑了。”
躺在地上的灵儿朝青桐撇了撇嘴。
……
客栈的屋子里，惊鸿正在给宋凝包扎伤口，宋凝身上有几十处伤，其中胸口处有一个露着森森白骨的伤口，形状像一片树叶，这个伤口是被了凡和尚打的。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都不是很深，不过几十处刀伤，看起来也是触目惊心，这些都是被赵停云的刀芒划伤的。
惊鸿拿出药膏小心的给宋凝涂抹伤口，宋凝痛的龇牙咧嘴。
惊鸿眼眶有些红，心疼道：“他们下手也太狠了。”
宋凝看着浑身的伤口，摆了摆手道：“他们已经手下留情了，尤其是那个拿刀的，砍了我几十刀，刀刀避开要害，明显就没出全力。那个和尚扔来的的树叶也是横贴着胸口进去的，虽然看着伤口吓人，其实就是皮肉伤，要是真想伤我，估计那树叶能给我整出个透心凉。师父说的没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惊鸿擦了擦眼泪，埋怨道：“每次说你你都不听，看你还敢不敢逞强。”
宋凝拍了拍惊鸿的手，有些无奈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惊鸿没有说话，又拿出一个枕头放在宋凝脑后，让他躺的舒服些。
宋凝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道：“这场架还是我要求打的，招式也是我的最花里胡哨，到最后才知道，我竟然是最弱的，心里感觉好难受啊。”
惊鸿坐在床边，挽住宋凝的胳膊，道：“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千机殿吧，在家千日好，出门日日难。”
宋凝装出一副不小心的样子，伸手摸了摸惊鸿的屁股。
惊鸿身子猛地一颤，如被触电了一般，急忙起身，羞红着脸道：“公子，你都这样了，手怎么还是这么不老实。”
“这就是在外面的好处，我欺负了你，也没人知道。”宋凝哈哈大笑，道：“我是不会回去的，虽然家里的师兄们都不错，但是他们个个都一本正经的，很无趣，今天咱们见的这些人却都很特别，让人大开眼界。”
惊鸿点了点头道：“这些人确实都很特别，就连那个不会武功的都有挪移身法的秘术。可如果不回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宋凝道：“当然是跟着他们，那小狐妖的尾巴还没到手呢。”
惊鸿不解道：“公子，那狐妖的尾巴，对你有什么用，你从见了那狐妖之后就一直惦记着它的尾巴。”
“不是对我有用，是对你有用。”宋凝玩弄着惊鸿的头发，继续说道：“相传，狐妖的尾巴是可以替死的，狐妖每多一条尾巴，就相当于多一条命。也就是说，狐妖的尾巴也可以帮你重塑一具肉身，这样你就不用一体两魂，担心时刻面临魂魄离体，魂飞魄散的危险了。”
……
青桐和灵儿已经在清泉福地中住了好几天了。
在福地中，青桐每天只能吃些野果，因为福地中也没有什么别可吃的。
至于灵儿，青桐觉得她的嘴实在是太刁了，说什么只吃上好的草药。
清泉福地，听起来像一个世界，其实就是巴掌大点地方，方圆不过五里，里面小花小草虽然也有不少，但真没有什么名贵药草。
不过好在青桐作为天心观的弟子，虽然没有随身携带大量的名贵药草，但身上带的丹药确实不少，就问灵儿吃丹药行不行。
灵儿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丹药可比药草价值高得多。
起初，青桐以为师姐镜心只要休息几个时辰就好了，但没想到镜心竟然一连五天，就在湖边打坐，一动不动。
青桐十分疑惑，强行拉人进入清泉福地确实会让人气血双亏，但也不至于五天恢复不过来呀。
这五天，青桐去看了镜心三次，若不是每次都被师姐打赏一个浑厚有力的“滚”字，青桐都怀疑镜心已经不行了。
镜心当然不是在养身体，她的身体在打坐几个时辰之后就已经完全恢复了。
她现在只是在想，下山之前师父与她说的那些话。
她与师父和青桐在山上修行，师父对青桐说的最多的是你多与你师姐学着点，让师傅少费点心。
而师父与她说的最多的，却是多学学你师弟，不要太正经。
她始终搞不懂师父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弟子。
抓到灵儿之前，她的目标很明确。
按照师父说的，抓住狐妖，取出妖丹，炼化妖丹，破除心魔，踏入闻道境。
但见了这个小狐妖之后，她有些犹豫了，她的感觉如青桐所说的一样，杀了这个小狐妖，也会产生心魔。
因为她感觉这个小狐妖别说大奸大恶，连顽皮都算不上，就是个有点倔的小女孩。
杀了这样的妖，产生心魔是理所当然的。
镜心不住地在问，师父究竟想让我做什么，怎么做才是师父想要的。
想了很久，她终于有了一点头绪。
她想起了一件往事：
“镜心、青桐为师问你们，若一件事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做怎么办？”
青桐：“不知道就不做呗。”
镜心：“不知道就学，就问师傅。”
师父又问道：“镜心，如果有一天师父不在了，或者师父也不会，又没有人能教你，你又该怎么办？”
镜心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没有回答。
师父：“要找到自己的道。”
现在这个问题来了，可是她还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道。
镜心在湖边一坐就是五天。
到了第五天，青桐实在是受不了了。
不是受不了师姐打坐，也不是受不了每天吃野果。
他受不了灵儿每天吃他的丹药了，他的心不断的滴血。
青桐心想：你这吃起来也太狠了，这哪是个狐妖啊，这分明就是个吞金兽，真不知道之前那伙人是怎么养得起她的。
青桐再次来到镜心身边。
镜心缓缓睁开眼睛，问道：“青桐，你的道是什么？”
青桐一愣，师姐这是什么情况，问这样的问题。
镜心又问：“要是杀那只狐妖能拔除心魔，你杀不杀？”
青铜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师姐，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下不去手，杀了她，我才会产生心魔。如果她是我的心魔我也不杀她，不杀是心魔，杀了还是心魔，我看她也不想能做作妖的妖怪。”
镜心看着远处拿丹药当零食吃的灵儿，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镜心来到灵儿身边，蹲在她面前，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灵儿对她翻了个白眼。
镜心没有在意，继续问道：“什么是妖仙之力。”
灵儿伸出脖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摆出一副你砍死我的样子，道：“妖丹。”
镜心有些被逗笑了，一把抓住灵儿的脑袋，道：“你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小狐妖，今天我就把你这颗脑袋拧下来当板凳坐。”
被按住脑袋的灵儿则是两只手张牙舞爪，不断乱折腾，喊着道：“放手，放开我……。”
过了一阵子，镜心有些玩累了，不在逗弄灵儿这只小狐妖，又回到湖边打坐。
青桐走过来坐到镜心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姐，你不杀妖取丹了。”
镜心看了青桐一眼，道：“师姐还没想好，你很想让她死吗？”
青桐连忙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听师姐你说，每次下山降妖除魔从不留情，没想到这次心软了。我本来还想劝你放了她，看她也大奸大恶的妖怪。”
镜心捡起一颗石子，扔到湖中：“我从来没杀过妖，降妖除魔只是一种说法，天下妖怪本来就不多，秋风城有个三五只，万妖楼有个十多只，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只。”
青桐有些担忧道：“可是不杀她，师姐，你的心魔怎么破？”
镜心摇了摇头道：“不能为了破心魔就杀无辜吧，那样的话我们就成了魔。”
青桐好奇道：“师姐，你的心魔究竟是什么呀，每次问你，你都不说。”
镜心闭上眼，不在搭理青桐。
她的心魔本来只有她知道，现在想想师父也早就知道了，她的心魔就是她的师父。
“师姐，你不愿意说就算了”青铜也知道师姐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指着远处从睁开眼就不停嘴的灵儿，道：“可是，要是不杀她，赶紧给她送回去吧，她太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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