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色暗芒（下）

“叮……”铁器撞击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狭窄的洞。一把铁锹，旋转出精美的弧度，撞开了直刺而来的一枪。

        “你们快走！”石诺掷出手中的铁锹，身影疾冲而至，捡起因剧烈震荡而从半人马手中掉落的长枪，朝着两位半人马的马蹄劈去。“快走！”。

        石诺不会什么武功，但却有一身力气。朴实憨厚的性格让他本不敢在这种时候还手，他也怕死，但他知道暮凡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歇斯底里的呼喊，惊醒了愣神的暮凡。却见石诺不过抵挡了片刻，便已招架不住两位半人马的围攻。天生骁勇善战的半人马骑兵，又怎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轻易对抗……

        “师父说习武只为守护心中重要的东西……哪儿什么守护，只是活着就如此费力！”暮凡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不觉间，身后早已没有了退路，只剩前路……”

        思绪转动，暮凡的神情不断闪烁，迷茫的神色逐渐收敛，一丝坚定跃然而上，“那我就看向前路，为了活着，这个卑微的愿望，尝试……”

        右手用力一握，一把紫色的长剑凭空出现在手中。

        “好俊美的长剑！”一侧的希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一个箭步冲出，侧身挥出一剑，扫向石诺的两柄长枪齐齐断裂。暮凡身形未停，手握长剑，直冲司空束而去。第一次，将手中的剑，刺向一个生命……

        身后的司空束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由神色一凝，他确定自暮凡来到矿坑身上并没有佩剑，而今突然拿出一把长剑，那只有一种可能：空间之力。这种能力在大陆上虽然并不算罕见，但以暮凡手中长剑的精美和锋利程度，想来他的身份绝非一般。那些强大的人类修士可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招惹的。

        但为何他会被自己抓起来？这么久了为何也没人前来营救？莫非他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

        眼中的迟疑很快被阴狠取代，这些问题司空束并不能想出答案。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只要眼前的人都死了，就再没人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小子，没想到你还藏了一手，不过无论怎样，你今天注定会留在这个黑暗的矿坑内，慢慢腐烂！”阴翳的笑容在脸上绽放，手中的战刀向前狠狠掷出，“叮……”暮凡举剑格挡，战刀径直弹回，被司空束一把抓住。前冲的身体顺势横劈一刀，逼的暮凡不得不向后微退，一脸警惕的盯着司空束。

        自己的速度比不上四肢遒劲的司空束，但灵活性占优。自己的力道和身体强度也大大不如，但高大的身形必然会让他暴露更多的防御死角……心中打定主意，暮凡身影闪烁，围绕在司空束身侧，不断挥出手中的长剑，寻找着可能的破绽。

        面对滑溜的如同泥鳅一般的暮凡，司空束一时间竟只能被动防守，以手中的战刀格挡四周闪烁而来的剑光。

        一剑怒劈而下，被司空束举刀架住，暮凡顺势躬身，一记膝顶重重顶在司空束的肚子上。痛感袭来，司空束挥出一刀，暮凡弯腰侧转，带动手中的长剑在司空束的背后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拉开身位，退出司空束的攻击范围，暮凡眉头紧锁。半人马的防御力果然惊人，自己凭借身体灵活性不断攻击，却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而司空束却是满心震惊，没想到暮凡竟有如此身手。一番交手，并未碰到对方分毫，自己却挂了彩，虽然这样的伤势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内心的震惊化作无尽怒火，更加坚定了要将暮凡留下的决心。司空束抬起头，一声高昂的马鸣声自他口中发出，回荡在矿坑内各条巷道间。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角，片刻间，一阵阵哒哒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小子，你让我很意外，但你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手握战刀，司空束戏谑的看向身前的暮凡。聪明人从不铤而走险，他不相信面对半人马士兵的围攻，暮凡还有挣扎的余地。

        急促的马蹄声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头，如若陷入包围，必定插翅难飞。

        电光火石间，石诺接连摆动手中的长枪，逼退身前两位半人马，用力推动矿车，来到四人身前，“快走，被包围就来不及了！”

        暮凡左臂有伤，快速奔跑必然会扯动伤口。希然不擅体能，更加逃不过半人马的追击，另外两位伙伴身体素质也不如自己。既然目标是铁轨连接的竖井，用矿车搭载众人前往，无疑是石诺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未做迟疑，四人一跃而上，挤进车厢。石诺用尽全身力气，推动矿车，朝着洞外奔去。

        “哼，想跑？”

        可是，人的双脚又怎会跑的过半人马的四肢？更何况还要推动搭在四人的矿车。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便要进入司空束的攻击范围。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石诺侧身撞向矿车，转身朝着司空束扑了过去。

        矿车在光滑的铁轨上向前掠去，轮子与铁轨发出急促的摩擦声，不像书本上描写的那样动听，每一声，都像一块砸向心底的巨石。

        石诺粗壮的双臂紧紧抓住了司空束的马蹄，前冲的力道拖着他的身体在地上滑行。虽然不能完全阻止司空束的前进，但却足够阻碍他，减缓他的速度，为暮凡等人的逃离争取时间。

        “石诺大哥！”暮凡一声惊呼，就欲回身相助，却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走！”希然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平静到让暮凡觉得冷漠。

        被石诺抓住马蹄的司空束身形微顿，眼中满是阴翳，一脚重重踹在石诺的后背，“放手！”

        “你们快走！”巨大的力道，让石诺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石诺并未理会司空束的怒喝，只是那么紧紧的抓着马蹄，让他停留在原地，庞大的身躯堵住了矿洞入口，也堵住能够及时阻止矿车的两位半人马士兵。

        周围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矿车距离竖井也越来越近，这一段并不漫长的距离在这一刻却显得好远好远……

        拖动着石诺走出矿洞的拐角，看着已然远去的矿车，满腔怒火的司空束不断踹向石诺的后背，一脚，两脚……一口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自马蹄的巨大力道，让他的后背一点一点陷了下去，血肉模糊。

        望着暮凡几人渐渐模糊的身影，柔和的笑意在脸上徐徐绽放。又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

        “快……”缓缓闭上了双眼……至死，石诺的双手依旧紧紧握着司空束的马蹄，未曾松动丝毫……

        “石诺大哥……”一滴泪，自暮凡的眼角滴落……

        滑行的矿车行至铁轨尽头，车轮重重撞在强制制动的石块之上。高速的矿车连带车上的四人向前飞去，跌下了深不见底的竖井。后方，半人马士兵已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对于自己未能第一时间制服暮凡，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溜走，司空束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脚踹开拼了命阻止自己的石诺的尸身。“继续追，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半人马并不知这口竖井下有什么，也不知道它通向哪里。自他们夺取黎明矿坑以来，一直只是他们处理废石的场所……

        满心苦痛的暮凡任由身体缓缓下坠，周遭的光线越来越暗，原本巨大的竖井口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潺潺的水流声依稀可闻。

        “噗通……”几声巨响，在安静的竖井底格外低沉。巨大的反冲力震的暮凡浑身难受，还未从剧烈的震荡中缓过神来，无穷无尽的水流席卷而来，强大的水压带来失重的窒息感，双手下意识的扑腾的两下。霎时间，周围汩汩的水声渐渐消失，暮凡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水中夹杂着一丝青草的香味，还有一丝泥土腐烂的土腥味，感觉很美好，隐约间，好像听见了希然的呼喊声……

        暮凡已经无从察觉，剧烈的震荡，水压所带来的窒息感以及呛水所导致的缺氧让他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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