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露草忽然回忆起了那个侍女的话，跟藤原悠复述了一遍。

        “小猫丸少爷可能是听信了水无濑家侍女的建议，想在您面前乖巧一些，让您心情愉快呢。”

        藤原悠这才明白过来，如果是因为她的原因发生改变的话倒是不错的趋向，但因为太了解小猫丸的缘故，藤原悠并不觉得对方能够真心悔过。

        可小猫丸歉也道了，她总不能上去就指责对方并非真心，想要找机会教育小猫丸就只能以后再慢慢找机会。

        但小猫丸这种态度一直持续了很久都没有改变，面对神社的其他孩子时，一声哥哥姐姐叫的完全没有一点不情愿，藤原悠特意和他单独谈了谈。

        “阿妈虽然年纪大了，但再撑几年也是可以的，猫猫不用害怕。”

        距离她离开还有整整四年的时间呢，小猫丸可以不用那么突然，循序渐进一些时间也都够了。

        小猫丸摇摇头，固执的说道：“阿妈也不确定自己会什么时候回归神明的怀抱吧。”

        “猫猫会好好照顾阿妈的，不会让神明大人把您从猫猫的身边抢走。”

        小猫丸的脾气倔，藤原悠也没办法，只是打算观察观察再看。

        另藤原悠惊讶的是，好长一段时间，小猫丸都维持这一种非常懂事的状态，还尤为喜欢和她黏在一起。

        孩子大了，不能总是和阿妈贴贴，他就总是安静的陪在藤原悠身边，藤原悠忙别的事情的时候就在一旁看书，偶尔凑到阿妈身边让阿妈摸摸他的头。

        学习文学能让人修身养性，一年的时间小猫丸变得内敛了许多，他努力在改正自己猫猫的自称，也颇具成效，现在除了面对阿妈的时候容易嘴瓢之外，已经可以流利的使用‘我’这个第一人称了。

        现在也是如此，小猫丸在研究京都诗人写出来的俳句，神情专注认真。

        小猫丸海藻一般的长卷发被一根丝绸发带束在身后，他本就长着一副聪明相，此时的他怎么看都是一个聪明孩子，藤原悠也想欺骗一下自己，然而现实不允许啊。从八岁到现在的九岁半，整整一年半的时间，小猫丸也只是掌握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九九乘法表也只能从一一得一背到一九得九。

        藤原悠对小猫丸的期待已经逐渐跌破下限，只要对方在她离开前能背熟九九乘法表，她这个当阿妈的就心满意足了。

        小猫丸看阿妈打了个哈欠，就主动站起身说要去给阿妈端茶，端着茶点从厨房经过的路上，碰上了六太他们，他乖巧的叫了声哥哥姐姐，“不介意的话，我这份点心可以分享给哥哥姐姐们。”

        六太他们怎么可能会从阴阳寮年纪最小的崽崽嘴里抢吃的，一年时间也习惯了变得懂事了的小猫丸。

        以前的霸道和爱发脾气果然只是因为年纪太小，长大后就慢慢变得懂事了起来呢。

        目送着六太他们离开，小猫丸脸上的微笑才渐渐收回，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僵硬，心里烦闷的情绪也很难抑制。

        但他不能用曾经的态度对待这些人，起码在神社里不行，他要忍耐着，让阿妈维持良好的心情。

        暗中观察的藤原悠不但没有多高兴，反而更操心了。

        好歹也活了五百多年，几年过去就满六百了，她当然能看出来小猫丸的反应是真是假，虽然孩子的成长就是从真诚变虚伪的过程，可作为家长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相较于现在的小猫丸，藤原悠有些怀念之前那个乖巧懂事，心中在想什么就说什么的真诚孩子。

        “猫猫现在的梦想是什么？”捧着热茶，藤原悠问小猫丸道。

        几年前的小猫丸会毫不犹豫的说要和阿妈永远在一起，当然他现在的梦想也没有改变，只是又补充了一些元素。

        “我想和阿妈永远在一起，还有神社里的大家！”

        一般情况下，六太他们也不是很讨厌，比神社外的家伙们讨喜多了。只是生活在一起的话小猫丸也可以接受，如果不用叫他们哥哥姐姐就更好了，顺带一提，小猫丸依旧很讨厌翠子。

        藤原悠笑着夸了小猫丸几句，实际上头发都快愁掉了。

        之后她又和小猫丸谈了几次心，都没能把这孩子从死胡同里拽出来，小猫丸也是认准了用乖巧换藤原悠开心这条路。

        “你还是个孩子，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奇怪，不用太压抑自己的。”

        在小猫丸十岁的时候，藤原悠又一次和小猫丸聊起了这个话题。

        小猫丸不明白阿妈为什么说他是在压抑自己，明明这两年他过得很快乐啊。

        物质上阿妈从来没缺过他的，想要什么只要对身体无害都会给他，即使到现在，和阿妈说睡不着，阿妈也会温和的在他床边给他讲睡前故事，等他睡着后才离开。

        他所做的只是多关心阿妈了一点，以及没把对其他人的轻视表现在脸上而已。

        这样阿妈都觉得他很压抑的话，小猫丸也没办法，但想了一会儿他就想开了，就像他不愿意面对阿妈死亡的那天一样，阿妈同样也见不得他受委屈。

        小猫丸扬起了笑容，拉着阿妈的手让她摸摸自己的脸。十岁的他已经到了阿妈下巴的位置，在这个时代已经被大部分人当成半个大人了，但好像阿妈还一直把他当成孩子看。

        不过他也不介意被阿妈当成孩子一样对待，就算亲生父母不喜欢他又如何，他得到的爱可不比那些弟弟妹妹们少，说实在的，可以的话，他还挺想感谢把他送给阿妈的那对夫妇的。

        如果他之前都过着像是在水无濑家那几天的日子，就算活下去，也体会不到这样幸福的感觉吧。

        “我没有压抑自己啊，阿妈，我最想要的东西，就是您能一直一直活下去陪着我。”

        小猫丸认真的看着藤原悠的眼睛说着，像是之前那样痛苦的日子，他片刻也不想再次体味。

        藤原悠还能说什么呢，难不成告诉他他的努力都是白费的，不管怎么样她两年后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面对那双带着憧憬和希望的眼睛，她实在是的开不了那个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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