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季知念一人推着行李箱，随着潮水般的人群出了登机口。

        林月身穿一米白色的长裙，清雅淡丽，脸上挂着浅浅地笑意走来，拉过行李箱，牵着女儿的手在人群的簇拥下向外走去，动作行云流水，亲昵自然。

        “念念，你一路过来，会不会太累？”温和柔美的声音响起。

        脑海里残留的温柔的女声，时隔十年再次响起，她睫毛颤了颤。掌心握着她的手，细腻柔软，她想把手甩开。最后，她还是忍住了不自在。

        亮的刺眼的白灯，光滑的地板，机场大厅空旷。男人身穿剪裁精良的西服步履矫健，女人则装扮时尚，妆容精致，人来人往。

        眼前的景物，陌生，耳边的声音，也陌生。但她已无路可去。

        “啪”——行李箱被重重放在后备箱。林月饶过车门，坐进驾驶座，车辆启动。车辆汇入夜色中。

        季知念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林月向后瞟了一眼后视镜，随意道：“念念，你叶叔叔人很好的，你要是想爸爸的话，可以把他当成你的另一个爸爸，知道吗？”

        “妈妈，我是不可能把他当成爸爸的，我有自己的爸爸，永远只有一个。”季知念愣了一下，随后第一次正视林月，极其认真道。

        声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她有点不安，躲避林月吃惊的目光，将目光投向车外。握紧手，心却渐渐安定了。她永远只有一个爸爸。

        他是山，她依靠着，在山下笑着长大。所以他最重要了，无人可替也无人替代。

        林月握着车盘的手一紧，车稍稍偏移了一下。最后她收回视线，听不出情绪道：“念念，我知道爸爸刚刚去世了，妈妈理解你现在的难过，但是你要慢慢走出来了。”

        季知念没转头，还是一声不吭，默默打量着繁华喧闹的江城。高楼拔地而起，霓虹闪烁，夜景飞速从车窗迅速闪过，很漂亮。

        车辆在经过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停下。林月看着前面的车尾有点出神，视线扩散。却突然，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很轻。

        他是英气挺拔的男人，沉稳。她和他在大学相知相爱。毕业后，她从大城市跟着他去了他的家乡，一个和她格格不入的小地方，破烂落后，没有了城市的灯红酒绿。

        她觉得她自己可以适应。爱情是最重要的，但是她高估了自己。她无法忍受那种生活，先是吵架。后来，在女儿5岁的时候，她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月不禁咬了咬牙关。他去世因为一个十分荒唐的原因——追缉犯人，车祸，撒手人寰。她真想再见他一面，只是要问他，后悔不后悔自己做警察？

        她真该庆幸自己的选择，拥有了幸福的生活，丈夫，儿子。现在，是她把念念也接过来了，她当然会代替他好好照顾好女儿的。

        车辆最后进入市中心的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到了，季知念眼睛微动，乖乖跟着林月穿过一楼大厅，乘上电梯。白色大理石光洁顺滑。随着走动有微弱的流光一道道闪过。

        推开门，空旷无人的房间，微微的凉意首先扑面而来。整室的白光倾盆而泻，将室内照得清清楚楚。正前方是一扇大的落地窗，将整个江城的的夜景囊入其中，一片的璀璨绚丽。

        季知念有点退缩，她在门口站了几秒，似乎进去很费气力。林月转头惊讶道：“念念，进来呀。”最后她缓缓抬腿，进去了。

        房间整体色调是淡黄色，客厅中间是米黄色的长条沙发，散落着一些小的玩具模型，奥特曼，机械车……再往前走，向左看去，一张引人注目的的家庭照。

        照片中有四个人，正装得体，拍的很清晰。季知念停下，无声无息地向前走近几步，默默打量。前排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和一个小男孩，后面是男人和女人，姿势亲昵。

        这时，林月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走上来，柔软的嗓音在室内流淌，道：“妈妈给你说一下叶叔叔家的情况吧。”

        她先指着男人道：“这你叶叔叔，和我都是二婚的，他之前的那段婚姻里也有一个女儿。”话音一顿，她像是想拉近关系，调侃道：“你说，巧不巧？他女儿和你竟然是一样的年纪！”

        指尖指向那个露着牙齿的少女说：“你瞧，她叫叶清清，平时也挺乖的。你转学就是和她一个学校，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一问她。”

        季知念点了点头，然后又细细打量着叶清清。一双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肉嘟嘟的，嘴唇弯的大大的，笑得很开心。

        但是她总感觉有点不安，那双眼睛似乎透露出一丝讽刺和不屑，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看错了吗？

        季知念缓缓收回打量的视线，林月似乎是为了隆重介绍，故意将男孩放在最后。

        她摸了摸照片上男孩的脸蛋，轻轻挽住女儿的胳膊，道：“念念，你看，这是你弟弟叫叶俊明。”指甲移到一对酒窝，顿住。

        “你和他都有一对酒窝，”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的紧张：“你和弟弟都是妈妈的孩子，在这个家里，妈妈最希望你能和他好好。”她看季知念的目光很柔和，此时却带着一丝逼迫，好似在等她的答应，后者最终缓缓点了一下头。

        林月的嘴角一下子上扬，视线划过已经变得陌生的脸庞。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小巧精致的五官，亭亭玉立。眉眼间跟她爸爸一摸一样。

        心里猛地一阵发酸，她掩饰似的，揉了揉季知念光泽的乌发，似乎是要把心里那股酸涩压过去。季知念被揉的心里乱七八糟的。她真的很不适应林月这么自然的亲近。

        光线把房间照成暖色，林月布置不少女生的东西，显得很温馨。季知念望着陌生的房间，心里空荡荡的，像个无底洞一样漏着风。她的行李箱在脚边，孤零零的。

        打开行李箱，她把一只憨态可掬的布偶小狗拿出来，小心翼翼，虽然早就掉了不少毛，却仍然整洁干净。可以看得出来，主人对它的喜欢和爱护。

        她盯着布偶小狗，黑玛瑙的狗珠子，水汪汪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抱住布偶小狗，胳膊越来越紧。寂静的房间内渐渐响起一丝抽泣声，很浅很浅。

        等她整理好后，外面似乎传来动静。她站在门口，耳朵贴近门上听了一会儿，再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终于推门而出。

        在客厅，一个方脸的男人，一身合体剪裁的西装，正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照片上的男人，季知念走到跟前。房间静悄悄的，脚步声也听不到。

        她轻轻叫了一声：“叶叔叔好。”手脚不自觉瑟缩，全身透着紧张，不安。叶正建听到后抬起头，妻子的女儿周身透着一股书卷气。他点点头，道：“念念，是吧？”

        “嗯”

        叶正建打了个照面就继续看报。似乎是完成一个任务一样，敷衍，只要做完就不再关心。

        就在季知念不知所措的当口，林月从厨房走出来，拉着女儿的手，道：“哎呀，打过照面啦！念念，你看，这就是你叶叔叔，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跟他说。”

        叶正建看到林月出来的那一刻，神情瞬间放松，朗声道：“是是是，有什么事，你可以说。”

        “饭好了，有话饭桌说，这么晚了，你去叫清清出来吧。”她吩咐叶正建，带着女儿去厨房吃饭了。

        饭桌前，饭菜散发诱人的菜香。刚落座，一道娇小的身影跑出来，一身黄色带蕾丝的紧身裙，头发扎着可爱的丸子头，坐好后说道：“你是姐姐吗？”

        季知念抬头，嘴角刚扯开一个微笑，道：“你好，我叫。”

        对方已经不等她说完，哇了一声，筷子快速夹了一口西红柿，撒娇道：“妈妈，你做的西红柿真好吃！”

        林月温和地笑着说：“好吃，你就多吃点。“看女儿在失神，她夹了一口土豆丝，柔声道：“念念，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我做的土豆丝吗？多吃点。”

        叶清清顿时故作不开心，憋着嘴。林月见状，赶忙给她也夹了一口土豆丝。她这才恢复，小声道：“谢谢妈妈！”

        “诶？弟弟呢？”

        “他送到你奶奶家玩去了”。

        “……”一时间，桌前热闹渐起。

        季知念默默低头吃着碗里的饭，听着耳边不时的欢声，胃酸突然反上来，她连忙扒拉几口饭。叶清清趁着说话的间隙，不时瞄一瞄，对面，越看，心里越嫉妒。

        肌肤如玉，泼墨般的乌发。黑白分明，五官愈发小巧。身型纤瘦，整个人透着一股书卷气。

        叶清清心中一阵厌烦，长得跟她妈一个乖巧样。但她妈还不是做小三，抢夺别人的家庭。林月该死地抢走了我的妈妈！她还不满意吗？忍耐姓林的已经忍得要疯了，再来一个？！

        跟我在一个学校，是吗？乖姐姐？你来的真好。这么想着，嘴角的弧度对着季知念笑得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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