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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毛遂自荐


温乔看门外无人,摘下面巾,“陈大哥。”

        陈云见是温乔,一惊,连忙关上门,“怎么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陈大哥,我是来求你帮忙的,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

        陈云急道,“事情是怎样我说了不算,现在是穆远镇昨天已经收到了通缉你二人的皇榜,王令是偷盗伯府地契,罪大恶极,一经发现就地处决啊!”

        芒急着分辨,“我们不是故意要偷地契……”

        “那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两个奴隶,私自逃跑,还偷走伯府地契,要不是你们无牵无挂,这可是要株连族人的。你们来找我更是没用,我甚至不敢收留你们,你们喝完这碗水就走吧,如果一经发现侯府私藏通缉犯,侯爷就有麻烦了。”

        陈云说完不忍心,从包里掏出几枚铜币,“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你们自求多福吧,哎……”

        他是真的为温乔感到痛心,这样灵巧机智的一个人,怎么走了这样的断头路。

        “陈大哥,”温乔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让你包庇我,我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侯爷。”

        陈云一愣,更是摇摇头,“温乔,你别想了,莫说侯爷现在已经休官卸甲,毫无实权,就是他在任,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奴隶去挑战蜀国的律法。他是欣赏你的才能,可是有能力的人多了……”

        温乔从包里拿出一根丝巾,是她们在河边初次见面农夫穆送给她捆伤口的帕子,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穆字。“这个,行不行?”

        她在赌,丝帕这种贴身物品一般是不可能给别人的,当时可能也是农夫穆善心爆发身无他物不得已拿出来给她止血,她现在赌的就是农夫穆有没有经常给别人丝帕,她是普遍还是唯一。

        陈云看见这根丝帕愣了一下,他经常跟着杜云穆,对杜云穆的物品还是比较熟悉,一眼就认出是他主人的私人物品,他又想到那瓶去痕膏,本不相干的两件事放在一起就透露着一种奇怪的信号,精明如陈云,脸上的表情一下就有些古怪。

        温乔看他表情,心里的希望如晕染的墨滴越来越大,果不其然,陈云犹豫了会,“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问问侯爷。”

        “等等,”温乔叫住他,“你这有笔吗?”

        陈云答,“只有墨块。”这是他平时施工划线时用的。

        “给我用一下。”

        陈云去找了块墨块给温乔,温乔在丝巾上画了一笔,能画上,很好。

        她刷刷的挥了一会,芒和陈云在一旁一头雾水地看着,“这是什么?”

        温乔没有回答他们,等他画好了,递给陈云,“你去拿给侯爷,他会明白的。”

        这样云里雾里的暗号,仿佛隐藏着巨大秘密。陈云捧着这根丝帕,快步去了。

        温乔和芒在小屋里等着,时间过得很慢,太阳一点点向西坠去,二人在屋里坐着,也不说话。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来的是陈云,他们就有救了;如果来的是官差,那就没有活路了。

        而全部的希望都在那根帕子上。

        天越来越黑了,奴隶们陆陆续续的回来还工具,好奇地看着二人。

        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咬着唇,用力地绞着手指。

        “芒,”温乔扶着他的肩,“你后悔吗?”

        芒转过头看温乔,流出两行泪来,她摇摇头,“我不后悔,哪怕是逃亡的每一天,我都是自由的。”

        “是我对不起你。”温乔低下头,一个深陷泥淖的人如何再去保护另一个被困者。

        “不,乔。”芒擦干眼泪,“我很开心能遇见你,在你身上我看到了生命的另一种活法,就像混沌的天际终于洒下一丝暖阳。我很庆幸能在生命最后时刻看见这束阳光。”

        温乔在芒的肩上拍了两下,“不到最后那一刻,我们不能绝望,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夜色一点点弥漫开来,天上一丝星光也无,广袤寂静的田野上只有巡逻的守夜人燃起星星灯火,像来自地狱的手信。

        就在两人绷起的神经快要达到极限时,一阵马车碾压青石板的哒哒声由远及近,温乔连忙站起来,就见一辆熟悉的四角吊着香囊的马车朝他们过来。温乔心里大松一口气,去摸芒的手,激动地说,“是侯爷。”

        杜云穆来见她们,那就说明这件事并非不可回转。

        马车停了,陈云跳下来,轻声说,“侯爷睡着了,顺王茂县连日降雨,雨水引发洪涝,侯爷这两日都在那边抗洪,你们运气好,我也是在送信半路碰见侯爷。”

        正说着,车帘子被掀开,杜云穆疲惫的脸出现在微弱的灯光里,“我还有要事,你最好在回府这段路上说服我。”

        他示意温乔上车,温乔看看了芒,陈云说,“她和我坐外面。”

        温乔躬身上了马车,马车不大,但坐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杜云穆一身灰色棉衣,衣摆泥浆点点,一双鞋污得更是看不出样式,他微微挎着肩,额上一丝乱发凸显他的疲惫。

        温乔跪下,“侯爷。”

        马车启动了,这东西她第一次坐,温乔没有准备,惯性使得她往前一扑,正好栽在杜云穆身上。

        杜云穆一怔,温乔连忙跪直了,这生死攸关的大时刻为什么要有这些狗血情节,何况她现在的境况也不适合以色相诱。

        温乔连忙说正事,“侯爷,奴婢冒昧自荐,愿戴罪立功,求侯爷救奴婢于刀下,以后必将肝脑涂地,为蜀国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杜云穆看着温乔的头顶,问,“你丝巾上画得是什么?”

        “侯爷已经看出来了,是防洪抗险图。”

        杜云穆稍微坐直了身体,“继续说。”

        温乔微微抬头,“蜀地多河流,夏季又多暴雨,蜀国依河流而生,又困于河流。吾在家乡习得治水之法,待研究了蜀地河流分布走势,必将拿出一套完美治水方案,为侯爷分忧。”

        杜云穆看着温乔,神色复杂,他想起了第一和温乔见面,在渠河边,她皮肤很白,是少经太阳毒射圈养起来的白,和王宫贵妇的白不一样,像刚出土未经打磨的玉石,粗糙中难掩其细腻。

        她眼睛很亮,足以比拟天上任何一颗星辰,有蓬勃的生命力在里面燃烧,眉眼之间尽显男儿的坚韧与果敢。她劲瘦的身子躲进宽大的麻衣里,麻衣的造型也比较怪,她不长不短的头发,奇怪的口音,还有脚上的鞋,都像她这个人一样,一切都是那样特别。

        那时杜云穆刚从黔地习得采桑之术,准备回自己封地大肆推广,回程路上,听闻这燕伯郡内土地肥沃,雨水充沛,桑叶大而肥美,用以养蚕能吐出最柔韧的丝,所以亲自过来考察。

        他出门不喜带随从,常扮作农士四处走访,与底层人民学习种植经验,能得到最实用最新鲜的讯息。

        他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提给了她那块手帕,或许是他喜欢一切生机勃勃美好的事物,就像爱春日里绿油油的禾苗,夏日淤泥里钻出的莲蓬,或者冬日里傲雪的红梅。

        可是杜云穆这点隐藏起来的菩萨心肠在这阶级森严,墨守成规,大众思想还没有经历过百家争鸣洗礼的远古蜀国,注定是不合时宜的。他光明正大的身份是蜀国处于政治权利中心的侯爷,侯爷就应该有侯爷的果决,高傲霸道,不可一世。

        后来,杜云穆一次一次地又碰见她,她越来越枯萎,境况越来越坏,被这世俗的奴隶制度压得干瘪丑陋,这让他痛心,也让他厌恶,厌恶这个大环境。

        “你家乡如何治水?”杜云穆问。

        温乔为此穿越做了三年准备,各方知识都有涉猎,尤其蜀地都江堰之前水患频发,是她研习的重中之重。温乔答,“修堤坝,挖水库,洪时放闸,旱时蓄水。节源分流,因势利导。这也要结合地势条件,万不可盲目而为。”

        她这短短几句话取得了杜云穆很大信任,彼时的蜀国,治水方式还大多在“堵”,人们依赖神明,企图用神明来对抗残暴无常的洪水,偶有人意欲治水,也仅仅是把洪水堵在两山之间形成堰塞湖,治标不治本,隐患还更大。

        杜云穆曾为了治水专门去长江流域的楚国学习,对一些治水之法颇为了解,但是蜀国地处偏远,思想落后,他的种种治水的办法得不到王室支持,只能在自己封地上小打小闹,颇为憋屈。

        现在听到了有人和他持相同观点,杜云穆如找到了精神同伴,眼里发光,当即附和,“是这样,堵不如疏,因地分流,是治水之本啊。”

        他坐直身体,“你跟我回府,待我二人细细研究河流分布图,再做打算。”

        温乔放下心来,看来洪水这一块真是蜀国人的心病。

        杜云穆又问,“你们修河坝,一般用何材料?”

        温乔心中无奈,水泥钢筋说了你也没有啊,她答,“深山采石,凿石而建。”

        杜云穆一愣,那个年代,平民家的房子都是木头泥墙做来,能用上石头建房的只有王公贵族,如今修一个水坝,需要多少大石,得耗费多少人力?

        温乔也意识到当今这个社会落后的生产力,她又道,“修建水坝,功在千秋,利在万民,万不可以一时得失做计较。”

        杜云穆缓缓点头,“不错,治水本是国之重工,需得耗费大量的物力和财力。只是这样一来,支持我者更寥寥无几了。”

        说话间,侯府已到。温乔被安排去书房等候,杜云穆则去洗漱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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