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张乾——最恶心的皇城
张乾看着咳血不止的女儿，脑海浮现出那个血流成河的路边的草坑，那个忍着剧痛站起来的夫人，他那时候又怕又慌，根本就记不住那夫人长什么样子，后来他用石块剖开夫人的肚子后，更加不敢去看她的脸，他不觉得自己行了善事，救一个生命和杀一个生命，两者在法律上并不能两相抵消。
现在他觉得女儿在向他报复，那位夫人的脸和面前女儿的脸神奇的融在了一起，他其实根本就忘不了那张脸，那张和张静余一摸一样的脸！
“老爷！呜呜呜……”奶妈手上拧着巾帕，还想要替她的小姐擦干净血，可盆里面的水也是红，这怎么擦得干净呢？
“去准备马车。”
把玉佩收到身上，他抱着女儿，坐了马车往王府赶去。
今日入内城，守城门的士兵查的很严，他爽快的塞了银子，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何沅记不清自己叹多少回气了，偏偏每次看每次都无法彻底旁观。
皇帝亲临王府，庆祝一个世子身体康愈，这种话骗骗无知的外人还行，何沅可不相信，毕竟王府的郡王都不配有这个待遇，帝王多无情何沅毕竟自己亲身体会过。
可惜张乾不知道，他前二十年的人生活得比这世界所有人都要快活，后来的八年，他又借由付出的父爱，获得了这个世界同样快活的女儿的喜爱。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早在入京打探的时候就被武侯府发现了蹊跷，他更加不知道，其实王府请他去替那个所谓的“世子”探脉就是在确认，而他最不该的就是这个时候才拿出玉佩，如果是刚来京城的时候他那这玉佩去打探消息，何沅可以肯定张静余有七成的机会可以活下来，现在这个机会是零。
帝王出行，百鬼回避。
张乾为了赌最后一把，他抱着张静余冲进侍卫的阻拦圈，在皇帝下轿辇后，跪倒在他面前。
何沅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张乾一颗赤子心，在帝王面前太过渺小，她敢肯定当初的宝淑公主悲惨的一生也是这位帝王亲手策划的。
张乾拿出了那块沾了血的九孔麟龙玉，乞求这位皇帝陛下能救怀里咳血不止的女儿。
满怀期望的走进王府，等待他的是什么呢？
什么是皇权？
张乾不知道。
什么是绝望？
是他看着那个男人冷漠的用刀剜开他的小鱼儿的心，然后用那血服药，最后还要说上一句“太腥了”
整个王府都充斥着他绝望的怒吼嘶叫。
男人优雅的擦干净嘴角的血，“放开他吧。”
困压他的侍卫放开了他，任由他抱着那个小小的人儿。
“太子殿下，皇上说殿下您的病既然好了，就请早些回宫。”公公跪在一旁。
“孤知道了，谢父皇记挂。”太子嘴上答应，可他丝毫没有动的意思。看着跪倒在园地上的两人。
张乾手掌用力捂住她的心口，“小鱼儿，小鱼儿，爹爹在这里，小鱼儿小鱼！”
小鱼儿的咒术也解开了，她睁开眼看着哭成花脸的爹爹，忽略自己心口的疼痛，努力朝他笑。
“爹，爹，女，儿，不，想，睡，觉，了，……我，我，想，回，家，吃，你，做……的，果，肉，酱，我们，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好，爹爹带你回家，我，我给你，给你做了好多的果肉酱，以后，以后，以后……”
这句以后，对张静余来说再也没有以后了，张乾抱着她的尸体哭的几乎昏厥过去，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她小手紧紧的捏着张乾的衣襟，带着最单纯的笑容，死在了最肮脏的血泊里。
“替这位小郡主收敛了罢，以公主的品级厚葬。”太子漠然发话。
张乾恨他。
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他为什么当初不下毒直接杀了他呢？若那个时候他知道小鱼儿会死的这样惨，他一定会下毒杀了他！
“你们皇室真肮脏！她是我的女儿，我绝不会让你们把她埋到那些肮脏的地方去，她是我的女儿！”
“尊贵的太子殿下，杀害爱人的滋味很快乐吧，亲手剜开自己血亲的心更快乐，是不是？”
“你们这些，愚昧！冷血！癫狂！不知爱为何物的怪物！你们是吃人的怪物！怪物！”
太子最后还是斥退了那些宫人，“算了，不过是个弃子，让他带走。”
张乾抱着她走回了家，他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的话一遍遍回响耳边。
一个女人，她只不过是宗人府献上来的一个玩意。
朕拿她当女儿，她却想扰乱朝纲，迷惑后主，死不足惜。
太子，你看这孩子，像是你的骨血吗？
朕知道，你是朕最好的作品，儿女情长可以是谋略，但决计不可以是心软。
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又是说的什么呢？
无心，无情，无欲，更无爱。
张乾快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见过这样让他恶心的人，这个皇城是恶心，住在里面的人也很恶心，这个太子，还有所有人……所有人！
“让人去张家的药铺，砸了，以后张乾，不许再行医诊脉。”
“是，太子。”旁边的带刀侍卫领旨，随后立马带了人去砸药铺。
跪在地上的公公此刻也有些琢磨不透，这太子刚才还心软放人家走，怎么现在背后又让侍卫去砸药铺？
看来太子是真的不喜欢宝淑公主了，也是，刚才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心都能剜下去，怎么还会有感情呢？
这一切都和张乾没干系了，他最在意的女儿没了，什么都没了，这座城，是他女儿的坟，也是他的坟。
他连为小鱼儿报仇的话都不敢说，他只能骂他们，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他的小鱼儿再也不能扑进他的怀里面任性的撒娇了，她不会再叫自己爹爹了。
何沅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没想到会是这样，可怜啊，最是无情……
张乾抱着小鱼儿的尸体回到家，他吩咐所有人收拾好衣物，钱财和粮食，立即准备回蜀地。
奶妈哭的昏天暗地，张乾既不劝她也不安慰她，他只是抱着自己的女儿，就好像很多年以前那样。
她来时浑身沾满了血，那是她母亲的血。
她走时也浑身沾满了血，这是她自己的。
她们母女俩，也许生来就和皇室犯冲，他当初为什么要眼巴巴的带她来这鬼窟里面？
她要是呆在蜀地，自己会每日带她去爬树摸鱼，会给她做各种好吃的，蜀地里会有很多很多喜欢她的小男孩带她去玩，还会有很多热情的婶娘会给她做可爱的小娃娃……
张乾带着满满的希望进城，最后又带着绝望离开这座城。
这大概也就是他一生最难抹去的执念了。
那太子也许是个有情的人，可他身陷皇权，决计做不了有情的事。
张乾错就错在不该心软，他的善良，在这个异世就是最大的错。
“老爷，越往蜀地天气越寒，奶妈让给你加件衣裳。”
张乾漠然穿上外袍，“小姐的冰棺做好了？”
“冰雪已经冻上，小姐她，放置妥善了。”
都已经下雪了呢。
他原本还以为，这个年末能和小鱼儿一起看雪。蜀地经年不见飘雪，她总抱怨不能像爹爹那样快活的堆雪人、打雪仗，所以格外期待京城的第一场冬雪，没想到，她走了以后能实现愿望，身体被冰雪包裹塑封，他这个爹可真没用处，唯一能想到的保存尸体的方法，是让她尸骨续寒。
来的心有多热，回去的路就有多冷。
靠着冰雪外力和张乾的药，张静余回到蜀地的时候，尸身都还很新鲜。
张乾有点入魔了，何沅恐怕他后来变成不灭不散的恶灵，全都因为无法接受张静余的离开，哪怕是尸体的腐化都会让他狂躁。
回到蜀地的他，从一个神秘人那里得知，张静余早在他启程入京之时就被人盯上了。
太子和宝淑公主的事，当年宫里面稍有耳目的人都知道了。
皇帝对此自然不满，他花了心思教养宝淑公主，可不是为了在天下人面前展示皇家亲情，宝淑公主不过是他打算制衡西北夷狄的棋子。
所以她能文能武，她娇艳似朝阳，她是这喘不过气的皇宫里，最最自由的一只蝴蝶。
偏偏她不是雏鹰，而是随时能被扑灭的蝴蝶。
而皇帝悉心教导继承大统的太子竟然敢反抗他的权威，妄图想要跟他求娶宝淑，皇帝当然怒不可遏，何沅估摸着，那秘法应该是太子宝淑两人情意被发现时，皇帝派人暗下的，也许为了保证最后留下来的是太子，所以这秘法被有意改动过，只是皇帝没想到，这二人胆大妄为到，敢离经叛道私相授受，珠胎暗结。
所以太子根本就没忘记过宝淑公主，宝淑公主也到死都没有怨恨过太子，恐怕这咒术延续到了二人的骨血身上，张静余年纪小，身体却承受了两份成年人的咒，她怎么吃得消呢？
他散了钱财，放了下人们的奴契，自己驾着载张静初薄棺车马，出城找宝淑公主当年葬身的草坑。他想让这对苦命的母女，在地府里相聚。
那处草坑长成了草垛子，张乾于是在旁边清理出一块空地，从早上开始，到午时才挖好墓坑。
她娘走时衣衫破烂，她却是被精心打扮过的。
梳着双环鬓，眉心点朱砂，身上是张乾为她染的浣碧纱做的襦裙，这是夏天才穿的样式。
张乾没有堆起坟茔，最后平好泥，又将枯草撒在上面，盖住新鲜的泥色。做完这一切他开始上山，那是——他来时的路。
他额头浮现出靛蓝印记。
“竟然是宙清心魔，可惜了！”
何沅很少看见一个人，在没有基础修炼的条件下，可以入梦悟道，宙清秘术，有些修炼之人就算侥幸得到，穷其一生恐怕都不能堪破一条。
张乾的神魂，何沅这下倒真不好意思白拿了。哎，接到上好的货物，就得承受上品的良心考验。
往后的事也不必看了，何沅提前结束了幻音。
“我——！”何沅人还没清醒，被四面八方的尖叫吓得花容失色，耳朵要死了！
捂着耳朵好一会，等耳膜适应了现场这个震动后，何沅才松开手，舞台上的歌手笑得温柔无比，目光在她身上定格了许久，何沅都不知道原本站着的痴狂少女们，是什么时候安分的坐下来的。
然后她发现一件更吓人的事，电子屏幕上的画面，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正在安静祥和的闭幕睡觉，与四周的人的亢奋形成了鲜明显著对比。
社死的程度可以让她离开这个时空了，真的。
顾萌莘看她醒了，凑过来想对她说些什么，奈何大家都成了大喇叭，她嘴巴张开合上，何沅摇头，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然后顾萌莘拿出手机，点开热搜，顶在最上面的一条——
“美丽女子在甜鼠演唱会上安然入睡”
网友热门：美丽女子在甜鼠演唱会上安然入睡太可恶了，【大哭】【大哭】我让全宿舍的人帮我抢票都没抢到一张，这个女人为什么能抢到！？她竟然还在现场大睡特睡！
美丽女子在甜鼠演唱会上安然入睡她好美，甜鼠看她的眼神好甜，好好磕，好甜好甜！
上面还有很多全方位定格她的短视频，虽然画面不高清，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她真的睡的很沉。
这下玩脱了，手机叮叮叮的响个不停，点开消息，基本上都是问她热搜是否本人。
苏总更直接：“小沅，你微博账号给我，免费的流量不用就浪费了。”
何沅想了想，拒绝了她的好意，这个热搜是这位歌手的，她只是顺带被挑中，本来大家都聊的很快乐。她要是现在出来，未免有些……
“不了苏总，我真的是睡了一觉而已，你要是真想引流，我把微博名给你，花点小钱给剧组自己带条热搜，其他的就算了。”
这头苏总想了想也觉得何沅说的有道理，要是现在就给何沅制造话题，以后她身上难免会带上‘爱蹭流量’的标签，会影响她以后的路人观感。
随后她带了剧组的名字，加上一个田鼠的tag，可可爱爱沅沅子是剧组拍戏太累了吗，居然在我男神面前睡觉！！！明天我要听到你给我男神赔礼道歉，说“下次我不敢睡觉了”一百遍！
然后此条词条在金钱的推力下，成功和上面田鼠的热搜贴贴了。
何沅微博粉丝，从原来的互相关注十三，暴增了三十万粉丝量。
恐怖如斯。
她微博里面全是自拍照，有些生活照，有些横店片场的，有些和别的小演员合照……总之那种美美的照片只有三两张，还是特意为了给顾林霄看才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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