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前尘2

那日江边踏青，郑氏一时贪凉，换了一件衣裳，回了家便觉得鼻塞喉痒，当天夜里就咳起来。
  柳士林叫了相熟的大夫花承过来给郑氏诊了脉，给她煎了药，又做好饭，才嘱咐女儿照顾好母亲，自己一人往笔墨铺子去开张。
  青云门靠着县学，每日下学时分会有许多学子过来买笔墨，柳士林趁着这会还没到下学的时间，赶紧把昨日新到的货品  摆放整齐。
  正在忙碌间，铺子门口进来了一个人，因是背光，柳士林也没看清那人的脸，只招呼道：“客官随便看看，需要什么同我说。”
  “柳兄，今日可有空，小弟备了一桌酒席，请柳兄去喝一杯。”
  听到声音柳士林才知道原来是同一条街上的马掌柜，名叫马世芳，在青云门头里开了一间茶铺。
  “多谢马贤弟邀请，只是贱内偶感风寒，待关店后我还要回家照顾她……”柳士林笑着推却了。
  马世芳往前走了两步，不待柳士林把话说完，拍着他的肩膀道：“嗳，嫂子在家自有侄女照顾，柳兄且与我去吃酒，小弟我有一桩喜事要与你说。”
  马世芳脸上带着笑，柳士林不由狐疑：“什么喜事？贤弟只管说来。”
  马世芳四处看了一下，见铺子里没人，伸手关了门，拉着柳士林走到柜台后头，神秘兮兮道：“有位大人物看中你家珺姐儿了！”
  柳士林眉心蹙起，不客气道：“你是不是弄错了，街坊四邻谁人不知我家珺珺已经许配人家了，王四景与你还是把兄弟呢！”
  马世芳脸上笑容僵住，咂了咂嘴：“正因王四景与我是把兄弟，我为他考虑才来与柳兄说这桩喜事！那位人物可不是王四景惹得起的，他家小儿生得俊秀，与你家珺姐儿取消婚约，再找一门亲事就是了。”
  柳士林上下看了马世芳两眼，凉凉道：“哦，是哪位大人物？说来我听听。”
  马世芳闻言一喜，声音带着兴奋：“是县丞陈大人！今年才二十出头，生得也是一表人才……”
  马世芳絮絮叨叨说着，柳士林脸上神情却是越来越冷。县丞陈朝安，他如何不知。
  去年柳家老大柳士连的女儿柳月被知县大人的师爷看中了，要抬回去做妾，给柳老大家三十两银子聘金。
  柳月那时才十六岁，那师爷都四十五了，她如何肯嫁。柳月哭着跑到柳士林家中，求三叔帮她说情。
  柳士林见侄女哭得可怜，就去大哥家中商议，让大哥不要把侄女推入火坑。
  柳士连却不肯，只说不是为了钱，是因为畏惧师爷的权势。
  “一个师爷有什么权势？！知县明年就任满了，谁知他是留任还是走人？你们莫要为了几十两银子，害了女儿!况且，我们柳家从前在驸马巷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何曾出过给人做妾的女孩！”柳士林气愤说道。
  柳士林如何不知大哥夫妇为人，不过是既懒又贪，到手的银子舍不得放了。
  柳月在旁哀哀痛苦，恨不能以头抢地，柳士林无奈，只得承诺自己愿意承担侄女的嫁妆，叫大哥推了这门亲事，另寻好的来配柳月。
  柳士连夫妇听到柳士林肯出血，又见女儿哭得伤心，也都有些松动，说是会去同师爷那边商议。
  两日后，柳士林再去柳士连家才晓得，柳月当天夜里就被抬走了，一顶小轿送到了后衙。
  “大哥，你不是答应我了，要推了的吗！”柳士林气得朝柳士连喊道。
  柳士连苦着一张脸：“三弟，县丞陈大人派了他们府上的大管事亲自抬了轿子来，我敢放个屁？还不得把人往轿子里一送……”
  “罢了罢了，你们也不必找借口了，不过是贪了银子舍不得松手，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去受苦。柳士连，你真让我瞧不起！”柳士林狠狠瞪了大哥一眼，自此就不大来往了。
  马世芳说着说着见柳士林走了神，不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柳兄？柳兄？”
  柳士林回过神来，推着马世芳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女儿已经定亲，便是没定亲，我也绝不会叫她给人做妾！你叫那位陈大人死了心吧！”
  “哎……  哎……”马世芳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已经被柳士林推出了门外，随后柳士林关紧了大门，任马世芳怎么敲门也不应。
  待关了铺子，柳士林坐着车往家走，一路上心事重重。他虽拒绝了陈朝安，可这人的风评一向不好，也不知会做些什么事情。实在不行，只能与王家商议，让两个孩子尽早成亲，陈朝安再混，也不能强抢人妻吧。
  待回了驸马巷的宅子，柳士林重新换上笑脸，先去看了看妻子，见郑氏睡得正香，又去看了看女儿。
  柳春珺正在画花样子，见柳士林回来了，忙举起来高兴说道：“爹爹，你看我新画的蝶恋花，我把图案改动了一下，是不是看着更和谐了？”
  柳士林哪有欣赏花样子的心情，见女儿高兴，也笑着点头：“是看着更漂亮了。”
  想到妻子性子柔弱，又多思爱哭，女儿刚刚及笄懵懂无知，陈朝安这事先不能与她们说，说了也是让她们跟着忧心。
  第二日，柳士林没有去铺子里，径直去了王四景家，同王家人说起婚期提前的事。
  王四景有些诧异：“柳贤弟，为何突然要将婚期提前？四月二十是不是太赶了，只有不到二十天了。”
  柳士林微笑着：“王兄见谅，内人这几日身子不适，请了落梅庵的师太看过了，说是冲撞了，所以我才想着早些把珺珺嫁过来。咱们两家议亲也一年多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我看四月二十差不多。”
  王四景还要再说，一旁的王东平已经急不可待道：“爹，就依了柳叔叔吧，这可是菩萨指引……”
  王四景见儿子这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既然女方家不介意年纪这么小就嫁过来，那他们也没什么好推辞的。
  柳士林与王家商议好婚期，心中大石放下，脚步轻快回了铺子。
  还没到铺子，远远瞧见门前站着两人，其中一人身穿鸦青长衫，手执折扇，端的是风流潇洒。
  “客官要什么？稍等我这就开门。”柳士林笑着上前问道。
  男子拱手行了一礼：“柳掌柜好，在下陈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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