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海外来电


盛夏夜的热气伴随一声声夏蝉躲避在树梢上的鸣叫传进一间干净简洁的小房屋内。

        屋里仅仅亮着一盏小灯,屋外有两个保镖卫兵似地守着。

        屋内的男人站立在一面明净的镜子前,身姿挺拔,摘下面具的那张脸虽因伤痛微微皱着眉,长相却惊为天人,左腹上的白绷带隐隐有血丝渗出来,伤他的人下手毒辣,可真是冲他的这条命来的。

        傅真把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见了伤口自责道:“是我保护不周,请老板责罚!”

        温言初发白的唇终于有点血色,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眼睛深邃地望向落在一旁染了血迹的丝巾。

        傅真会意,将那条丝巾取过来给他,不懂,这条丝巾明明是女人随身物品,老板身边什么时候开始有女人?

        他半扯着嘴笑,那个女人,真的挺特别,特别到他对她有种莫名的情绪。

        然后,把那条丝巾藏在身后,傅真只听见老板吩咐:“我的伤不碍事,不要告诉我母亲。”

        傅真无奈只得点头,又疑惑问:“老板,这丝巾是救你那人留下的?需不需要我去查查那人是谁?”

        温言初知道他一向细心谨慎,但他轻轻摇头道:“她只是刚巧救了我,我们一定会再遇见。”

        他突然想到自己莫名吻了她,那双眸子熠熠生辉,便失笑,扯得伤口又痛开。

        傅真担心,却见他摆了摆手,“这回来的人是白帮会那群人……”

        傅真紧紧握着拳头道:“老板,白至前那老贼上回被搅了老巢还不知悔改!”他又考虑到这房子不安全,“老板,住在这里属下不能安心。”

        小区里一间屋子都能被普通的小贼盗窃,何况白至前那帮人个个是吃黑社会的饭,更防不胜防!

        温言初简单回答:“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今晚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好了,不用担心我。该来的总会来,躲什么呢!”温言初淡淡地开口,思绪飘到十五岁那年,他杀了白至前儿子的那刻就不曾担心过自己的性命。

        不是因为恐惧才杀人,他很冷静,冷静地杀一个该死的人!

        书房里,初晴着急地等着一份传真,窗外一阵芬芳的花香随夏风融进屋内,稍稍舒缓她焦急不安的情绪。

        一份厚厚的纸张从传真机里吐出来,初晴又是开心又是激动。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份资料,前不久她回到美国去就是为了这事,她日思夜想了五年的离婚协议书,还有五个月,只要双方签字就能生效。

        律师告诉过她,“初晴小姐,美国夫妻单方面要求离婚,这其中的过程十分复杂,不仅费时费力费钱,还不一定能成功。”

        初晴将一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协议书”交给他过目,“这份是五年前我和他结婚前的协议,我们约定结婚五年,五年后我们会协议离婚……”

        初晴微微地垂眸,念及一个在美国洛杉矶的片段,二十三岁的男人不顾挣扎的她问道:“晴,你怎样才能嫁给我?”

        就在那刻,她疯狂地产生一个想法:嫁给他,然后脱离白家人。

        她同意他的求婚,条件是婚姻以五年为限期,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答应了。

        初晴那一刻很不理解他,凭他的条件明明有更好的妻子人选,可却选了自己,一个不值得他付出的女人。

        可五年来她才知道:文泽,是一个好的男朋友却永远不会是一个好老公。

        他对她的好都是出于本能,他本能地对女人好,又或者说:他想对哪个女人好就照着心思来,没有理由。

        如他娶她,也许是无理由的。

        律师告诉她那份协议具有不法律效益,但如果双方都谈妥了,那么交涉起来会简单得多。

        初晴皱眉,不具备法律效益?

        “是的,这份协议书空洞无效,但如果您的丈夫不打算离婚而您一昧要离婚,这回显得十分困难!”

        ……

        不管怎么样,她总要试试看,他,应该会遵守承诺。

        初晴走回自己的房间,将那份协议书说在柜子里,抵抗不住身体内本能的兴奋。

        再五个个月后,她很快就可以恢复自由身,很快,她就能自由地去找她的初哥哥。

        文家

        初晴提着一袋精心挑选的礼物到达门口,刚脱下鞋,不料听到客厅内的一席话。

        富丽堂皇的文家别墅内聚了两三人,桌子上素雅的陶瓷茶具正装着清泉绿茶,隐隐朴素淡雅香气扑鼻而来,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太太饮了杯儿媳端上来的茶。

        这六月天的茶味解暑又解渴,老太太笑得欢喜:“这茶想得很,还有夕儿带来的这盘容酥斋的茶点,甜而不腻,这个精灵鬼可真懂奶奶的喜好!”

        许雅笑道:“妈,文夕刚回国就马不停蹄地来看您,就瞧这茶点还是她排了好久才买到的呢!”

        老太太听得心里一阵愉悦,伸伸手,文夕忙着坐在她身边,“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又乖顺又伶俐孝顺的丫头,夕丫头又俊了不少。”

        许雅笑着端起一杯茶想饮下,听见玄关处有动静,皱眉就开了口:“哎,就是这文泽最让心了……”

        老太太一听笑颜没了,脸色沉下道:“哼!不提我老人家还忘了,娶了个洋妞也就算了!五年了,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

        初晴的脚步一顿,这话如灰尘洒了她一身贫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根手指紧紧地攥着礼品袋。

        许雅不经意瞥了一眼玄关,看上去十分哀婉道:“可不是嘛!都怪我这儿子一时被美色所图,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用手里的拐杖敲敲地板,“还要等什么,文家不需要这种不能生育的女人,她是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才能嫁到我们家来啊!竟然还不好好当一个文家媳妇!”

        文夕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怎么啦,我说的是事实!”

        老太太一抬头就看见初晴垂着眸站在眼前,静默不语,许雅嗤笑开:“我当是谁来了呢!你来做什么?”

        老太太继续地端了一杯茶,凉的,她二话不说就把茶杯砸在地上,颐指气使道:“王妈,王妈!赶紧煮壶热茶来,别让人以为我们文家没有礼节。”

        文家人没几个喜欢初晴,这话生生地撇开她和文家人的关系,多年来初晴已经见怪不怪。

        初晴走到桌子旁,将礼物放在桌子上,“奶奶,妈,好久不见,这是我从杭州带来给奶奶的茶叶。”

        老太太嗜茶如命,没有比这更佳的见面礼了。

        老太太眉目轻轻扫一眼礼品,冷笑道:“这回会叫人了,我当你消失之后就变哑巴了。”

        初晴回文家这件事,文泽是知道的,那时他正在MO顶层会议室开会,席位上的人都在欣赏销售经理的精彩PPT,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只有时常对他投以关注的女助理。

        Gnna不知道他收到什么信息,但她猜是个女人,而这个女人非初晴莫属。

        五年前的文泽,身边女人数不胜数,为他处理过那么多女人的Gnna深知:他潇洒不羁,多金帅气,但如过江之鲫的女人文泽是不会记得她们长什么样的。她也原以为:这样的男人不会爱上任何人,人生他只当狂妄一场。

        但五年前他娶了一个女人彻底改变她对他的想法:原来滥情的人深情起来也会这般深刻。

        一个叫初晴的女人打乱了他的工作和生活,现在连工作时间也在思考与她有关的事情。

        文泽握着手机突然开口,眸色冷然:“会议结束。”

        一场精彩的演讲就被打断了,在场的人眼睁睁看着总裁甩门而去,却不知发生何事,把疑问抛给Gnna,只见她揉揉脑袋深深地叹气。

        阿斯顿马丁快速倒退又调头,方向是文家。

        明明是六月天,这氛围却冷得很,初晴知道自己没什么讨人喜欢的本事,一不会说一套漂亮的话,二来又长了张不讨喜的脸,里外不是人。

        文夕看不下去道,想扯开话题,打开礼物,一股清香四溢开,她软声软气道:“奶奶,嫂子给您带的可是上好的碧螺春,您不尝尝?”

        老太太一听动了心,许雅给了个冷眼色,自家丫头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

        初晴一件老太太有些心花怒放,扯开了笑容,声音微弱问道:“奶奶要试试吗?”

        “那就来一杯吧。”

        泡茶是门手艺不好学,初晴如果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也只能凭这门手艺,但是她不能为文家诞下个孩子是个致命伤。

        不一会儿,这壶好茶就泡出来了,老太太闻闻然后饮下去,满意地回味。

        初晴紧张的心终于稍微放松,文夕对过眼来朝她笑笑,许雅一瞪,文夕又缩了回去。

        “妈,赶明儿我让文泽去给您买壶更好的茶。”

        刻意的提醒,好不容易舒缓下来的气氛再起风云,老太太皱着眉问道:“对了,怎么不叫泽儿一起来?”

        初晴语塞,“他忙吧。”

        其实她来并没有告诉他,如果能不见面,初晴不会主动找他。

        老太太被她一句话扯动肝火,“什么话,忙吧?在别的女人身上忙活吧!你这个老婆怎么当的,丈夫都跑到别的女人床上去了,你还有空来给我泡茶!”

        下一刻老太太随手撒了一份娱乐报纸打到初晴脸上,而报纸的版面正是她的丈夫,大大鲜明的标题:MO总裁再次夜会比基尼宝贝。

        初晴不用看也明白那张图一定是文泽和一个女人的贴身照。

        这场婚姻本来就各有所图,局外人本来就是不知内幕,不知者无罪。

        初晴闭着双眼又缓慢睁开,“奶奶,是我不对,您别生气,我回去会好好跟他沟通。”

        人人说初晴冷漠,但若留心观察,她冷漠的对象仅有那么几个人,于长辈她是尊敬的,于孩子她是呵护疼爱的。

        总有一些人喜欢大作文章,以偏概全地评价一个人。

        许雅嚷起来,嘴皮讥诮地掀起:“别的不说,先告诉我和妈一个好奇五年的问题:这五年来你怎么连个孩子都生不出?”

        “……”初晴是无言,这五年来她都不许他靠近自己,怎么会有孩子?

        老太太大怒,她跟自家孙子谈过,要他休了这个女人,可谁知他死活不肯。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使了什么本事,可要真有本事,怎么管不住自家老公?

        “你倒是说说。”老太太开了口。

        初晴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不能为他生孩子。”

        下一秒,一杯滚烫的茶水迎面而来,画面里,老太太端着一个茶杯气得直发抖,许雅咬牙切齿地瞪着一身狼狈的女人,文夕是被吓得愣在原地,一双本要阻止奶奶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她确实不理解,嫂子竟然不想为哥哥生孩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乎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初晴僵在一处,她紧闭着沾满茶水的双眼,记忆中孟可对待她而产生的恨几乎要压不住,她没少被自己的姨妈泼过水,现在只是换了一个人罢了。

        她有些恍惚,残破的目光开始变得凶狠起来,老太太气还没消,一见她这模样更是难以平静,“没教养的东西!”

        初晴静静地与她对视,眼中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而这层水雾在深处又燃起一团火,姨妈残暴的嘴脸又开始作祟,他们都像在嘲笑她的不堪,嘲笑她的自尊。

        文夕一见情势不对,赶紧拿出纸巾帮初晴擦干脸上的水渍,又劝了劝:“嫂子,你先回去吧,这边由我来处理。”

        被她一声唤回,初晴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对不起,我为我所做的一切道歉,很抱歉破坏你们的心情了。”

        初晴不再看一眼文家人,披着一身狼狈落荒而逃,王妈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数落她的卑微的尊严,逃离的地狱又被婚姻这扇门牢牢囚禁,她牺牲自己的自由是为了争取更大的自由。

        事实证明:初晴无法在这扇华丽的名门贵府内安心生存,这里无法安放她的过去,她接触到的,体味到的,都是屈辱和伤害。

        文泽下了车,一辆宝马5刚刚转头,是她的车。

        明知道家人会百般为难她,但一股怨气使他顿生报复感,他看惯了她的冷漠无情,无论他做什么似乎她除了冷漠不会慷慨施舍其他。

        所以他想看她哭,想要看她生气,他极力克制本能的自己呆在会议室,学会放下她,别让她无时无刻掌控自己。

        但他有什么办法,终究忍不下,不能看到她被其他人伤害,除了自己没人能惩罚她,哪怕是他的家人。

        然后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他还是来晚了……看不到她失声痛哭的模样,也无法及时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哭泣,惩罚了自己,其实一无所获。

        文泽靠着车身点烟,夏天温柔的风吹着他的头发,却吹不开他眼中的丝丝哀默,望着那辆远去的宝马消失的地平线,他静静地看了很久,心空得很……

        别人通常伤了心会买醉,而初晴受了伤会买花。

        六月的傍晚天,天空呈现一片紫红色,懒散地飘着几抹云痕,太阳已经淡淡收拢了它的光芒,也一并将如金鳞般的云片吸了过去。

        花店的灯刚给娇嫩的花朵打上一层亮片,老板正拿着喷水器给花朵喷水,见了来人脸上立刻展露花朵的笑颜。

        她将初晴引到一处,花店里鲜花数不胜数,有娇艳的玫瑰,洁白的百合,而初晴的目光却停留在一盆小植物上。

        “你好久不来了,但是花我还是给你留着。”

        初晴接过她捧给她的花,一扫心中阴霾,欣慰地笑起来。

        “今天阳光挺好花开得不错,但可惜现在太阳下山了。”花店老板说道。

        初晴点点头,没事,人要休息,开了一整天的花当然也要休息。

        花店老板看得出她很开心,初晴常来这里买花,久而久之两人也就熟悉,想着好久不见又聊起:“最近是不是工作上忙啊?”

        初晴看着一脸和善的老板娘,手轻轻地摸着那棵植物,柔美地笑道:“下个星期就很忙了,因为要赶服装发布会的事。”

        初晴随后又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阿姨,下个星期如果你有空的话就来这里看我的时装展吧。”

        老板娘点点头,初晴抱着那盆植物便离开了花店。

        老板娘看着那张名片自言自语道:“真是漂亮,人比花娇。”

        一直站在一旁的挺拔男人走了出来,老板娘一拍脑子,她怎么忘了店里还有一个客人。

        抬眼望去,老板娘虽已是中年见多识广,但还从未见过这样器宇轩昂的男人,五官俊美,估摸有三十岁左右吧,潘安都未必有这样的相貌以及气势,一看就是位高权重的男人.

        可偏偏一身休闲服又扫去不少距离,眉眼间温和显得亲切近人。

        于是她不好意思上前道:“先生您要买什么花呢?”

        温言初收回往门外望去的视线,知道他们会再遇,却没有料到是这种情况:他在一旁注意她许久,可她却全然不知。

        一双眼睛很是耀眼,那笑意入木三分地刻进眼里,老板娘听见他说:“听说这附近只有您一家卖……。”

        老板娘委婉致歉:“不好意思啊,最后一盆被刚才那位姑娘买走了。”

        “哦?这么巧。”温言初轻轻拿起那张名片端详,目光沉沉。

        老板娘一见他拿着那张名片以为是一见钟情,便急着想撮合他们,看着两人十分般配,于是开口:“是啊,那个女孩不爱其他,尤爱。”

        温言初漆黑的眼神里细细漾起回忆。

        --初哥哥,为什么送我?

        --这花开在晴天,我希望晴每一天过的日子都是晴天。

        温言初双眸幽幽地亮起来,她竟也喜欢,和记忆中的人一样,可是:这样的偶然他遇得多了。

        早在加拿大,不知有多少混血名模以做借口接近他,他不会再让这种花成为有心人接近他的工具。

        心,从那刻已经决绝冰冻。

        手指轻轻放下那张名为heronsbill(服饰)的名片,不能白来桦安城一趟,找点事做,这八个月应该会过得很有趣。

        初晴此次回国,还有一事,那便是举办一场专属于她一个人的秀。

        六月,是最好的日子,她为这一天已经等了两年。

        享有“奇思妙想女王”之称的NK首席服装设计师--Arial在帮助NK成为时尚界的至尊品牌后消失无影,有人传闻她被挖到罗古担任设计总监,也有人传闻她不再设计……

        但是不曾料到Arial有朝一日会到中国自创品牌,她是初晴,她的梦想是拥有自己的品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如见她的梦想即将实现,两年内Heronsbill以黑马的姿态异军突起受到时尚界的瞩目,今日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之一。

        后台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一排排剪裁精致的衣服挂着衣架上,模特们坐在化妆镜前化妆。

        初晴正在模特身上修改服装,随后目光又转到另外一个模特身上:“Amy,腮红要深点。”

        “诶,这件衣服不是这样穿的……走的时候尾摆要这样提起来,别放得太低……”

        助理走过来把一个手机递到她耳边:“总监,海外来电。”

        初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Hello,……”

        下一刻,初晴神色变幻莫测,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一栋华丽的建筑物外站着一个男人,淡蓝色上衣,身着一条十分笔挺的白色棉质长裤,他携着一抹清澈的笑容走进那栋建筑物。

        瞅着那三个大字温言初笑开。

        温言初进入后台时,因为人太杂乱,根本没有人发现他的特别,敏锐的目光向四周探去,她应该在这里。

        锁定目光后,薄唇染开笑意,不慌不忙地朝那一边走去。

        初晴正一个头两个大,Jhon飞机误点,那今晚这场秀主推的男装怎么办?

        助理也焦急起来,眼看时间就要到,T台那边许多嘉宾已经到场。

        “总监,要不让K试试看这套衣服?”

        初晴蹙眉,恼怒说:“K根本不适合这套衣服,他的体格根本达不到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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