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命

“哈...哈...”
  少年的喘息声未歇，无力的愧疚感却油然而生，双眼瞪得溜圆，耳边回响的是同伴的哀嚎。
  他艰难地抬起深插在泥地里的左手，乌黑的脏泥似是与他十指相扣一样沾染，跪在地上无力起身。
  忽然，大片闪烁的橘红光，扑到了深藏黑暗的影子。
  少年或许是感受到温暖，可转过身后，却是炙热的绝望。
  呼啸大风将橘红色的火海，卷得与山齐高，他眼睁睁望着那座站在业火之中的，已如废墟的格里维孤儿院。
  那般景象，就像是被西方异教徒烧毁的教堂，已然失去了神明的庇护。
  “对不起...”
  话音未落，一道修长的黑影从烈焰中踱步而来，竟提着柄长刀来到少年眼前，用手抵住他的额头。
  那双眸子犹如地狱一样骇人，少年眼角流着泪，问这黑影，“你是恶魔吗？”
  “没错...”
  ...
  他似待哺的雏鸟，向前抓，向前抓渐渐模糊的身形。
  看不清楚，他要抓的是黑影，还是少年。
  陆奕下意识睁开眼睛时，只瞧自己垂直抬起手臂，窗帘缝中照进的光斑映在胳膊上。
  “这里是...”
  他发觉自己对于现实与梦境过于恍惚，大概是记忆在重叠。
  眼眸顺着窗帘外的光晕望去，他却敏锐察觉床头柜上，摆着一瓶空的安眠药，以及空空的水杯，但放在了离床最远的角落。
  陆奕的脑子很混乱，暂时顾不上周身的环境，掀开被子呆呆站在窗前，外面，是一片繁华的大都市。
  即便是在凌晨三点，高楼林立间也闪着耀眼的灯光。
  他伸出手，阴沉着脸反复打量，凝视玻璃反射的自己。
  光洁的脸庞，眉毛叛逆的稍稍上扬，微卷的睫毛下是乌黑玛瑙似的眼珠。
  “这里，是炼狱吗...六重神迹...还在。”
  他似乎记起了芝麻大点的碎片，这不是原来的故乡，这里是蔚天星，被称为炼狱的世界。
  脑海中有个女人，时常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现在的陆奕，是滨海市第一高等中学的高三生。
  “滴答...”
  他回忆到这里却莫名发愣，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哭了？
  心里抑制不住的痛苦无从发泄，在那座山上，那个家乡，那些将希望寄托给自己的人们...
  他的手好像托了雨露的荷叶，垂了下去，暗自攥紧几分。
  醒来的梦眨眼间消散，大火、孤儿院和黑暗的记忆，仿佛被新的记忆所覆盖。
  陆奕想不起来，刚刚为此哭泣的回忆，但冥冥之中，他的内心刻意地记住，自己得到了什么，现在又该做什么...
  毕竟这次落得新生，俯拾在手的，是新的天命。
  ...
  帝国，圣戈尔市，国家天文台。
  午后的短暂休憩使得负责记录的男人揉了揉眼睛，但就在此时，他却发现连接着近地天体望远镜的电脑，竟频频发出异常波形。
  “嗯？新的小行星吗？”
  可男人轻敲几下电脑键盘，却发现了令他感到细思极恐，并为之一震的画面与数据。
  在画面里，没有捕捉到任何新的小行星，只有一片极为模糊的巨大黑影，视亮度基本为零！
  可数据竟让男人不禁开始怀疑，电脑发生了故障，“上帝啊，这怎么可能...视运动速度达到了每秒257公里！”
  男人的声音越发颤栗，脸色惨白，他很清楚这绝不是一个小行星该有的速度，这完全超出了自然规律！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四个小时后，霖卯年10月16日清晨。
  东纶，滨海市。
  天刚微微亮，陆奕已然背上了书包。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他抬眼看去。
  白皙光滑的大腿踩着拖鞋走来，纤细的腰肢上是起伏的波浪。
  微曲的短发，眉眼带笑，精致的脸上是略微震惊的表情，倒是可爱。
  可陆奕却表现得很冷漠，“你是谁？”
  她没有对陆奕的无礼表示生气，只是展齿一笑，“我是你姐，陆甜汐呀，昨晚睡得好吗？”
  闻声他怔了下，好熟悉的声音，若不是大脑仍然很混乱，应该早就能想起身边人了。
  反之，陆奕感觉这个女人很温柔，她难道不觉得我的话难听？
  他仿佛身处一所巨大的图书馆，翻找着零散的回忆，表情有些尴尬，“嗯，还好。”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呀？”
  “上学。”
  陆甜汐的试探小心翼翼，听到回答却很是惊喜，休学了半年，自己这沉默寡言的弟弟，似乎从无尽的抑郁中得到了救赎。
  她曾多么的害怕，陆奕会因为抑郁症而一蹶不振，至少表面上他看起来还算有精神。
  “太好了，那我一会儿给学校打电话！姐姐送你去！”
  陆甜汐揉了揉他的头发，发丝变得有些凌乱，陆奕并不是很想吭声，便模仿着记忆里同样的习惯，拎着书包拧开门把手。

  “没关系，我走了。”
  “姐姐送你吧，我时间够的。”
  陆甜汐说完，自顾自地拿上手机就跟陆奕走出家门。
  家门口落了一地的干枯枫叶，天灰蒙蒙的，陆奕刚要转身，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人步态轻盈，哼着小曲迎面走来，只是对上陆奕的眼睛，一刹那如变脸谱般换了神色。
  眉眼间褶出几道皱纹来，一半错愕一半惊恐，“陆奕！你...”
  “陆家鹏，你怎么过来了？”陆甜汐看见他，便问道。
  他从恍惚中惊醒过来，确认眼前这个人就是陆奕，又勉强对陆甜汐挤出苦笑。
  “啊，我这昨天忙乎一晚上，一宿没睡，想着再来你这儿蹭个饭。”
  他说着与陆奕擦肩而过，来到陆甜汐面前，刚才他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惧，差点腿软得摔倒在地。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儿？”陆甜汐白了陆家鹏一眼，又说:“我要去送小奕上学...”
  “没事，我自己去。”
  陆奕依旧阴沉着脸，陆甜汐坚持要送他，可这时陆家鹏居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眉头紧锁地使了使眼色。
  她犹豫片刻，又带有欺骗性的告诉自己，小奕他今天愿意走出家门去上学，还是要给他点自由空间哒。
  “那你注意点安全啊。”
  陆奕没有回答，等走远后，陆甜汐和陆家鹏坐在客厅的餐桌上，他瞪着眼睛，“姐，陆奕他好啦？”
  “应该是没事了，早上他坐这儿吃早饭还吓了我一跳呢。”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家鹏垂下头，试图掩盖自己不安的神情，他可不敢在陆甜汐面前露出半点破绽。
  为什么陆奕没有死？
  明明昨晚已经把安眠药换成了毒药，如果刚刚走出去的真是陆奕，那他绝对不是人！
  是鬼！
  陆甜汐倒是倍感欣喜，今天的小奕貌似变了个人似的，看样子他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拨开云雾见光明呀。”
  她靠在椅背上，望向头顶的丹青色吊灯，叹息着。
  虽是这么说，但陆甜汐敢肯定那不是错觉，小奕的眼神很冷淡，根本就不像他，这是作为一名警察的直觉！
  “嘀嘀！”
  经过昨晚的那场梦，陆奕的脑子很混乱，貌似什么都想不起来。
  忽又抬眼，望向面前的五岔路口，早高峰的车队把路堵得水泄不通，乍一看像是小孩子的胡乱涂鸦。
  当他踏进滨海一中，见到陆奕的学生从肆意的嬉闹变成了谨慎的谈论。
  细细听来，似乎他们的口中都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是陆奕，他就是那位奇迹之子啊，你要不说我都没发现，感觉他变了，气场好强...”
  “哎，你们听说那事了嘛，他是格里维孤儿院事件唯一幸存者，那大火烧得，只有他活下来了。”
  就这样，在众人的瞩目下，陆奕回到了似曾相识的高三四班。
  与此同时。
  英雄广场的阴云之下，迸射出一道赤红的闪电，但未闻其响。
  这闪电，仿佛产生一种高能电磁波，令周边半个城市出现停电的状况，马路上汽车乱成一团，纷纷在尖锐的急刹声中猛然相撞，初升的朝阳也变得异常昏暗，仿佛时间倒退回两小时前的凌晨。
  更无人注意到，一个无比庞大，不可名状的扭曲虚影凭空出现。
  踏进教室，他没有留意同学的议论，平静地靠在教室后排的窗边，吹着萧瑟秋风。
  “啪！”
  陡然间，一双粗大的手拍在他布满灰尘的课桌上，呛得陆奕咳了几声。
  “你可真行，歇半年多，我还以为你都入土了！”说话这人留着一头醒目的红发，眼眸如烈焰，身躯健硕，谈吐有些冒失。
  陆奕回忆起这人，口中嘀咕着他的名字，“窦炎修...”
  “算啦，回来就好，我给他俩发个消息，晚上咱聚聚吧。”
  “都行。”
  说罢，陆奕把头扭到窗外，却顿觉天与地被世界隔绝，那与风摇曳的叶子停住不动。
  轰隆！
  不知是谁在教室中尖叫一声，紧接着所有人脚下地动山摇，巨响好似在耳边炸开般沉重。
  但很快便不再晃动，正在众人以为是地震时，天空竟发出了沉重的轰鸣。
  “什么情况啊这是？！”
  “你们快看！天上！”
  引起众人惊恐的，并不是氤氲灰暗的天空，而是一艘，漆黑的外星飞船！
  它的形状就像是一把倒悬的十字利剑，漆黑外壳似乎闪着一层金色的屏障，在剑柄顶端悬起深红色的光环。
  “嗡——”
  飞船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校园外的英雄广场的市民们，全都驻足拿出手机拍照。
  然而，不仅仅是滨海一中，世界各地都诡异地出现，这些悬着天使光环的外星飞船。
  【毁灭日降临，宕星涧已流入系统，祝您使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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